北冥有魚【探案】 第49節
他再看向趙春景,他卻依舊是滿臉淡然之色。 斟茶、品茶,眼里明明有光,卻好似已經是一潭死水了。 他耳邊頓有哀鳴,可依舊沒有多言,和林飛魚出去了。 片刻趙春明從另一處匆匆跑來,進了雜草蔥郁的院子便說道:“是不是程聿和林飛魚進來了?可惡,竟將我騙到別處去,自己偷摸進來?!?/br> “不怪他們,我倒要謝他們?!壁w春景說道,“程聿是大理寺出身,有斷案之能,這恰是你不擅長的,有他協助,你多跟他學學?!?/br> 趙春明瞪大了眼說道:“他難道不會揭穿我們?” 趙春景緩緩喝了一口茶,澀口,卻令人精神。 許久說道:“他不會?!?/br> 第60章 雜耍班子 趙春明再見程聿,以為他會說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沒有說。 只是不再用言語試探,眼神也不再藏著打量,只是微微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的兄長說的沒錯,程聿不是小人,他是真君子,不會拆穿他替代縣令一事。 更可能在他們出事時,護他們周全。 “我在找你們?!壁w春明說道,“衙役查到那晚經過那片蘆葦的船只了?!?/br> “如此高效?”程聿想如果換做麒麟縣,恐怕不會這樣迅速。 臥龍縣的人上下一心,此事可窺。 趙春明邊領他們過去邊說道:“經過的船只有八艘,但只有一艘大船才夜行路過。我已經差人去將船客都找回來,但有些事客商,說不定已經離開縣衙?!?/br> “先問問能找到的船客?!?/br> “好?!?/br> 那途經的大船在臥龍縣小休,準備載滿了客再走,所以船不難找。 只是船靠岸后除了要繼續南下的商客,大多數人都下船離開了。 衙役經過一日奔走,將船上八十三人找到一半,另一半仍在找著。 等程聿和趙春明幾人回到衙門,大堂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熱鬧得宛若日間集市。 一眼掃去,嚷得最兇的是幾個商人模樣的男子,走得最焦慮的是挑著擔子的農戶,笑得旁若無人的是一群歌姬,另有一些船客雖焦慮但沒有歇斯底里……唯有一人端坐,搖著小扇子,一派悠閑模樣。 那些人一見衙役們簇擁著兩人進來,心想這便是縣官了,便擁了過去。 “大人,您這叫我們來做什么???” “大人,我是賣rou食的,這得趕緊去賣啊,不然會臭掉的?!?/br> “不是想聽我們撫琴唱曲吧?” “大人、大人……” 趙春明看著這一群嘰嘰喳喳的人說道:“你們坐的船出了命案,本官要審問,還請諸位見諒,多加配合,才能早點離開縣衙?!?/br> “命案?”眾人吃驚道,“何時的事?我們怎么不知道?” 趙春明說道:“諸位稍安勿躁?!?/br> 他看看程聿,兩人眼神交匯,已知對方要做什么。 趙春明問道:“那日上船到下船,你們可有聽到過、見到過奇怪的人和事?” “沒有,船開了兩天兩夜,我們也是正常吃喝?!?/br> “我帶著好些貨上船,怕人偷盜,都守在那?!?/br> “我們是坐船艙上的,大伙都看得見,這事還是船艙里的人更有嫌疑吧?!?/br> “就是?!?/br> 程聿聞言說道:“那日船艙內的人站左邊,船艙外的人站右邊?!?/br> 很快兩支隊伍就分了出來。 船艙里有床榻,有座位,還有歌姬唱曲,都是富貴人家才會選的地方。 外頭別說椅子,能有位置席地而坐就不錯了。 這一分,更顯得兩邊富貴分明。 大多都是貧苦人家,占了三分之二的人數。 那十人見狀也不敢傲氣,只說道:“雖說我們在船艙里,可是人多啊,哪有機會作案。我瞧外頭沒燈又臨江,拋尸才容易呢?!?/br> 右邊的人也不鎮定了,忙說道:“這可是殺了一個人!不是殺了一只雞!大伙都不是瞎,怎么可能看不見?!?/br> “那你們別血口噴我們啊,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不該一起洗清嫌疑嗎?” “反正不是我們?!?/br> “那也不是我們?!?/br> 兩撥人馬吵了一番,最后還是程聿說道:“當時的船主和舵手可在?” “在、在?!绷藦娜巳汉箢^走了出來,船主恭敬說道,“小的等大人傳喚已久,您有什么要問的,小的知道的一定答?!?/br> 程聿問道:“船自林州開船后,可有????” 船主說道:“沒有,人都是從林州上船的,一路順水路南下,抵達臥龍縣后才靠岸補給載客。本是預計今日就出發的,就被官府扣了船……唉,這船一?;ㄙM的錢多,大人要是再審個兩日,草民這一行的船錢就要倒貼了?!?/br> 他年紀約莫四十,滿臉愁容,話里話外都是擔憂。 程聿想著岸上一瞥的那船還很新,心想他大概是攢了許久的錢購入這艘船,指望賺錢,許是本錢還沒賺回來,就出了這事。 所以這般著急。 平民百姓之苦,總是會出現在各種岔子上。 他安撫說道:“我們會盡快破案?!?/br> 船主苦澀得說不出感激的話來。 程聿又問道:“若真有人從船上拋尸,依你對船的了解,從哪個位置最合適?” 船主臉色微變:“這……這……” 趙春明看出他的顧慮,說道:“只是你對船最了解,所以有此一問,不是在誘使你認罪?!?/br> 雖然這么說,但船主還是心有余悸。 權衡下他說道:“前頭有舵手望風,左右有船槳擺動,夜里因怕亮燈招來河魚撞擊,所以船尾沒有燈,去的人也少……想來,那兒最合適?!?/br> “據我所知,一旦上船,因是連日航行,所以應當都有固定待的位置,免得起沖突。那幾日誰在船尾?” 船主還沒答,那甲板上的一行人就說道:“雜耍班子!” 這一說趙春明想起來了:“近日縣里確實來了一群技藝精湛的雜耍班?!?/br> “誒?”小石頭回神,“該不會是我看到的那個吧?他們的表演很好看,我還讓你們去看來著,你們不去?!?/br> 林飛魚想到那日在胭脂鋪門口瞥了一眼的雜耍班,說道:“他們應該還在這?!?/br> 趙春明立刻問道:“怎么還沒找來?” 話剛落,便有衙役跑進來,說道:“大人,又尋來一撥那日的船客,是個雜耍班,有二十來人?!?/br> “快領他們過來?!?/br> “是?!?/br> 雜耍班的人一進來,這大堂就更顯得窄了。 他們一行二十余人,男子占了大半,許是表演硬活的,幾乎個個都是一身腱子rou。生得牛高馬大,仿若游族。 女的多表演技藝柔軟的活兒,身段苗條不見贅rou也不削瘦,rou眼可見的柔軟。 可為首出來說話的,卻是個瘦猴。 班主大概六十的年紀,在身后男子們的襯托下更是瘦弱無比。 他的一雙眼睛十分精亮,透著一股商人的圓潤和客氣:“不知大人傳喚草民們有什么吩咐?” 趙春明問道:“你們上船是幾人?可來齊了?” “回大人,上船二十三人,下船二十三人,如今都在這了?!?/br> 眾人往后看去,略數一下,確實是二十三人。 小石頭皺了皺眉,數了兩遍,瞧了三回,說道:“不對,你們還少了一個?!?/br> 班主說道:“小兄弟,人都在這了?!?/br> “你們表演的時候,有個野人?!?/br> 原本還期待的眾人一頓,哄堂大笑:“那是狗,不是野人?!?/br> 小石頭詫異:“那條狗未免太大了……” 有看過的衙役說道:“就是狗?!?/br> 班主也笑笑說道:“狗算不得人,又怕它咬人,就留在客棧了。小兄弟要是想看,回頭我們表演時,你再來瞧?!?/br> “哦哦……”小石頭一臉尷尬,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程聿問道:“班主,前兩日你們在船尾,可有看見什么可疑的人?” 班主說道:“沒有?!?/br> “你不需要問問你班子里的人?”程聿看著他,“你這個回答,就像是你們一早就商議過了?!?/br> “大人說笑了,只是我慣做一言堂罷了?!卑嘀骰仡^,“你們可看見了什么可疑的人?” “沒有?!?/br> 回答統一無比,像是一個個木頭人。 二十幾個人,竟沒有一個別的答案,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