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47節
從善德走了過去,低頭去看,可老眼昏花,看不見那毛發。 雖然看不見,但林飛魚指的位置他看得見。 不是在腋下,而是在極泉xue和青靈xue之間。 一般來說,這個位置是極少毛發的。 “雖說少見,但也不會是絕對沒有的?!?/br> “這根毛……”林飛魚用手捻了一下,“短、黃、粗……” “你可別……” 毛脆弱得很,再一捻,已經落到了林飛魚手里。 從善德只差沒吹胡子瞪眼了。 林飛魚只好把毛發放到帕子上,繼續查看。 尋著尋著,又在小腿內側看見了一樣的毛發。 “陰陵泉xue的話,這個位置也不怎么會長的?!绷诛w魚小聲嘀咕。 從善德上了年紀,眼花,看不見這細微的東西。 不過即便是眼力好的仵作,通常也不會注意到這些,但這姑娘卻觀察入微。 “這人大腳趾上頭還有點毛發,但是……”林飛魚說道,“跟胳膊和小腿上的不太一樣。大腳趾上的長、黑、細……” 她皺了皺眉干脆把三處地方的毛發都拔了下來,放到帕子上。 從善德問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發現了么?” 林飛魚搖搖頭。 “哼,那也就是眼睛比我好點,我若眼睛好,我也能看見?!睆纳频抡f道,“白費功夫?!?/br> 林飛魚問道:“那前輩對案子有何想法?” 從善德一頓,瞪眼道:“我們只是仵作!斷案是他們的事!少管閑事,壞我行仵作規矩?!?/br> 這氣生的,都要把天給撐穿了。 林飛魚都懷疑他是不是有用不完的刺,見人就“突突突”地噴刺。 從停尸房出來,早已等在外面的趙春景和姍姍來遲的程聿便問道:“如何?” 林飛魚說道:“死者約莫死在三天前,死因在喉嚨,被人一刀斷喉,可是傷口并不深。他生前曾被人剜鼻、削耳、斷舌,除了頭皮、手掌、腳,其余地方都被剝了皮…… 但后又用草藥治療,傷口幾近結痂后,卻又被人殺害,并再次削rou,最后拋尸河道?!?/br> 程聿微微垂眸:“依據你的說法,他是死后被削rou?” “是?!绷诛w魚問道,“師爺是有什么想法吧?” “你也是?”程聿說道,“你且說你的想法,錯了也無妨?!?/br> 換做以前林飛魚是不愿說的,可她如今她想通了,她為何不能說? 她當然可以。 林飛魚說道:“從死者身上的傷來看,兇手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僧斘铱吹剿窍缺粩嗪碓傧鱮ou時,又覺得不像。 兇手那一刀干凈利落,傷口也并不深,是有預謀地下手。如果跟之前的傷勢比較,他絕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他,所以不會給個痛快再削rou?!?/br> 趙春景說道:“那是不是附近突然有人出現,他怕暴露就趕緊解決了他?” 程聿搖頭說道:“邏輯不對,若是按你的說法,那他怎會有時間再削rou,做這種多余的事?!?/br> 趙春景略一想,點頭說道:“有道理?!?/br> 他轉向從善德,“從師傅有什么說法?” “哼,老頭子就是個仵作,斷案的事我摻和什么?!睆纳频缕沉似乘麄?,就走了。 “這老頭……”趙春景說道,“程兄不要介意,以往衙門都不讓仵作斷案,只讓他們驗尸,從師傅是個話多的人,提了幾次,被之前的縣令訓誡了數十次,還被扣俸祿,勒令他不許僭越本職。等我上任時,他已經養成不動口摻和的性子了,無論我怎么勸,他都不聽?!?/br> 林飛魚恍然,驀地想到自己之前的處境,在程聿做師爺前,她不也是如此么。 每回有什么想法,不是被師傅訓斥就是被縣衙的人嘲諷。 若是……程聿晚來兩年,說不定她也是第二個從師傅。 她忽然明白為何從善德會是那樣不近人情滿口刺的脾氣了。 一瞬釋懷。 取而代之的,是同為仵作的悲哀。 只能說——幸而她遇見了程聿。 第58章 禁地 程聿聽完問道:“蘆葦叢那邊如今有什么線索么?” 趙春景說道:“還沒有,只尋到了幾個附近的人,卻沒人見過什么可疑的人。船只也來往了幾艘,但那日都說無異?!?/br> “我們去看看?!?/br> “請?!?/br> 幾人很快就去了蘆葦叢。 三月的蘆葦已變得翠綠,沒有冬日一片泛黃時的畫中景,在滿天滿地的綠景中,并不算震撼人心,甚至有些平常。 他們乘船到了發現尸體的地方,那里的血跡已經被河水沖刷干凈,殘留的rou末要么是沉了底,要么是入了漁腹,不見蹤影。 程聿讓船夫靠近一些,蹲身在船頭撩撥著蘆葦。 蘆葦叢浩浩蕩蕩一大片,拋尸的地方就在里面一些,蘆葦生得密,底下又有水草纏繞,似乎形成了一張大網,將人圈在了里面。 “這里應該是拋尸之地,尸體不是被河水沖來的?!?/br> “程兄怎么知道?” 程聿伸手撈起水草,扯了扯,晃得蘆葦一片動蕩。 他說道:“這些草叢生得密,船只入內尚且容易被阻擋在外,漂浮的尸體是沖不進去的,更何況那副身體并不瘦小。 再有,若是被水流強沖進去,這十余根被折斷的蘆葦斷處應該是在下面,而是在上面?!?/br> 趙春景了然:“若是被人拋尸,便是從上往下,所以蘆葦斷處會在比較上方的位置?” “是?!背添灿种赶蚶锩?,“水流明明是由南向北而來,所以蘆葦即便斷也是先斷向南的位置……可這里卻不是,它是直接北斷,而且是里頭斷?!?/br> 幾人明白了:“那就是兇手乘船拋尸了?!?/br> 趙春景反應也快,立刻對另一艘船的衙役說道:“速速去查三天前有什么船只路過?!?/br> “尤其是大船?!背添舱f道,“小船幾乎都是渡船,渡船人多,大船才能掩人耳目。哦對,最好是查查行夜船的,夜里拋尸更方便?!?/br> 趙春景振奮道:“好?!?/br> 無名案似乎有了新的進展,但無名尸依舊無人來認領。 告示貼出去后倒是有人圍看,可是沒有一個人相認……哪怕是“我知道有誰家丟了這娃兒”的話都沒有。 趙春景回到衙門,問了衙役可有人來揭告示,得知沒有后,嘆道:“恐怕是異鄉人,那這案子就難查了?!?/br> “只能盡力捉到兇手,再從兇手口中問出他的身份?!背添舱f道,“你手上的舊疾沒事了吧?” 趙春景微頓,隨即笑道:“你這話題……就跟從懸崖上跳下來似的,又急又快?!?/br> 程聿笑道:“想到你方才伸手去撥那蘆葦,就忽然想起來了。以前你騎馬被它顛了一下,摔傷了手呢?!?/br> “哦……”趙春景微微遲疑,片刻說道,“哪有這回事,你記錯了?!?/br> “哦?我記錯了?” “是,你記錯了?!壁w春景說道,“程兄先回客棧吧,我還有公務要忙,不能陪同了?!?/br> 程聿笑問:“怎么,連晚飯都不留了?” 他往后看看,“你不請我吃,那飛魚呢?她可是個小饞貓?!?/br> 趙春景猶豫了會,笑笑說道:“那就留下來用飯吧,衙門是酉時用飯,你們且等等?!?/br> “好?!?/br> 在不遠處的林飛魚見趙春景瞧了自己幾眼,等他走了便過去問道:“你跟趙大人說什么了?他怎么老瞧我?” “沒什么?!背添舱f道,“他留我們用飯,所以吃完了再回客棧吧?!?/br> “嗯……” 程聿目光直視趙春景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墻角拐角處,立刻轉身:“隨我去個地方?!?/br> “???去哪?”林飛魚問著話,還是跟了上去。 程聿腳步匆匆,離酉時還有小半個時辰,他應當還有時間。 “你去驗尸時,我領著小石頭在衙門里走了一圈。發現后衙有禁地?!?/br> “什么禁地?” “一個院子,問了衙役,說是以前那里有人自縊鬧鬼,就封了?!背添怖∷?,鎮定地說道,“你不怕鬼的對不對?” “……”林飛魚問道,“所以你和小石頭沒有進去,是因為小石頭也怕鬼是嗎?” 程聿長長地“咦”了一聲:“只是時辰不夠去探究罷了?!?/br> 林飛魚被逗笑了:“快去吧,不然又不夠時辰了?!?/br> 不過好端端的去衙門禁地做什么。 她也不多問,這師爺做事飄忽得很,神秘莫測的,她暗暗想,莫不是跟趙春景有關? 否則去探人家衙門禁地是閑得慌么。 許是后衙久無人去,也或許是衙門里的人根本想不到有人會如此膽大且無聊。 穿過兩條廊道,林飛魚愣是沒有看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