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看不見的劍氣最是殺人,白南州欲爭取寬限的話語停在嘴邊,心頭瑟縮了一下。他忽然想起,碧虛長老最初出名不是因為什么與世無爭或平和溫雅,而是因為劍。 青霜劍曾是修真界名劍之一,敢和碧虛談條件的魔修都死了。 “我……我……” 他結結巴巴地看向身后其他同謀,試圖尋求一些安心,可那些人腦袋垂得比他還厲害,兩股發抖,無人吱聲。 最終,白南州心一硬,咬牙走到黑:“不知?!?/br> 話音未落,似有輕風拂過,他額前一涼,有什么東西慢慢淌了下來。 過了整整一息,命宮的刺痛才使他驚叫起來,顧不得抹去面門淌血,白南州死死按著眉心跪倒在地。 “不,不——啊啊啊啊啊,長老饒命,饒命——” 明面上看,他印堂xue只被開了道狹小的口子就慘叫得如此駭人,是個色厲膽薄之徒。然而命宮乃修士命脈所在,此處點破,命宮無主,絕非止血便能解決的事。 白南州能感覺到,林長辭那一點不僅是命宮受損,魂魄如凌遲般的疼才是鈍刀子割rou,他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優渥驕子怎么受得了? “小師叔,白家不處置,我師尊小施懲戒,應當沒有犯忌諱吧?”溫淮唇角微勾。 “師兄隨意?!卑孜魈暮敛槐苤M地直視溫淮的眼睛,同樣笑了起來:“白家不處置,本就是為讓師兄任意處置?!?/br> 任意世家大族皆有盤根錯節的利益,為著利益斗個你死我活,面上仍要和和氣氣。族中子孫哪怕再不成器,也輪不到外人處置,白家竟愿意交出他們幾人任碧虛欺侮? 聽到這兩句話,白南州當真是比死還難受。他顫抖著跪伏在地,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暈暈乎乎,像嚇破了膽,勉力抬起頭,期望白季秋替自己出頭。 熟料,白季秋只看了他一眼,便搖頭不再多話,林長辭更是連一個余光都沒有分給他,微微提高了聲音:“下一個?!?/br> 方才還硬氣萬分的白南州此時痛到在地上打滾,其他人齊齊瑟縮,無人敢去挑釁林長辭的威嚴。 “二叔?!庇腥舜笾懽映雎暎骸拔业入m犯下罪責,然畢竟是白家子孫,碧虛長老這般做不妥?!?/br> 白季秋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身邊的侄兒,肅著臉道:“慎言,碧虛長老既與西棠是師兄弟,自然也算半個白家人,如此處置并無不妥?!?/br> “可……” “堂兄?!卑孜魈妮p飄飄地說:“師兄既與我同出一門,又有過命之誼,于我而言情誼未必不比族中兄弟,你可明白?” 幾人你來我往間,地上嗓子嚎啞的白南州倒成了局外人。其他人膽戰心驚,知道白南州是被殺雞儆猴了,不免對前程悲哀起來。 “我……我說!” 有人膝行到幾人面前,艱難道:“我來說,長老愛徒……此刻就在族中?!?/br> “什么?!” 幾人同時出聲,林長辭冷道:“起來,帶路?!?/br> 那人忙不迭連滾帶爬站起,擦了把額角冷汗,殷勤道:“長老請,這邊請?!?/br> 聽得白南州的哀嚎還在繼續,他實在是怕了,受傷不打緊,可林長辭是弄魂的高手,若暗地里下死手,莫說修為性命,神魂恐怕都難保。 他老老實實不敢造次,出了雁清堂,徑直帶路往山里去。 “這條路……”白西棠瞟他一眼,道:“你等把人藏在內山祠堂?” 他額角又滲出冷汗,聽白西棠笑了笑:“你等倒是打得好算盤,以為祠堂冷清便無人理會?” 這人轉頭,為難地看向白西棠:“西棠堂弟……不,少主人,這畢竟不是我的主意……” “罷了,若是容澄師侄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們是問?!卑孜魈拇驍嗨?。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了步子,等溫淮走到面前才道:“抱歉,溫師侄,內山祠堂未得家主通令,外人不可擅入?!?/br> 他笑容含著似真似假的歉意,溫淮挑眉:“那師尊呢?” “師兄么?”白西棠側頭,目光溫柔:“師兄自然是可以跟我一起進去的?!?/br> 白季秋見溫淮氣息不善,怕他爭執,連忙道:“貴客見諒,內山祠堂乃白家宗祠,碧虛長老與我族少主人有百年緣分,故為特例,此外非族中之人不得進。即便身為本族分家之人,也需家主下令才得進去?!?/br> “白老先生也不得進?”溫淮問。 提到這一點,白季秋倒面色坦然:“正是,我會與丹霄君一齊在外等候?!?/br> 他留在這里叫溫淮略微意外,本擔心此人與白西棠心術不正的堂兄里外勾結,如今只有白西棠同林長辭一道,叫他勉強放心。 山影重重,山道時而曲折,時而通達,終于通到進內山祠堂的關隘。 銜接的拱橋屹立于霧中,柳色如新,枝條飄綿,仿佛前方是場幻夢。 “師尊?!?/br> 溫淮探手撥開柳枝,看著已經行到拱橋上的人,忍不住出聲喚他。 林長辭停步,在霧中回首,衣袂飄飛,恍若即將羽化登仙,令人有種抓不住的錯覺。 見溫淮神色恍惚一瞬,林長辭寬慰道:“你同白老先生一同在此稍后,為師找到容澄便回?!?/br> “真的?”溫淮下意識追問。 林長辭頷首致意,隨后轉身遠去,兩道身影并肩消失在拱橋,柳枝拂去,霧中的影子漸漸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