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溫淮按了按胸口,莫名覺得心神有些不寧。 “丹霄君何故如此憂心忡忡?”白季秋笑道:“君且安心,西棠在側,那些孽障翻不出什么浪來?!?/br> 溫淮神色淡淡,靠在柳樹上:“小師叔的本事,晚輩自然是信的?!?/br>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意欲把心中沒來由的悶氣吐出去。 此處已進了內山重圍,薄暮時分,霞光如紗般籠罩四野,碧瓦沁出溫潤的翠色,遠處半新不舊的金紅垂脊熠熠生輝。 白家看似吊腳樓緊湊,實際往旁邊展開蔓延,坐落于青山之上,將山光水色圍于中心,布上結界后,其中風光與秘境只屬于內山之人,蓮池秘境正在其中。 “白老先生,此秘境可有何傳說?”溫淮隨意問道。 …… “很久以前,族中有位前輩被仇家所傷,進去閉關,出關時以為時日尚短,提劍去尋仇家報仇。結果遍尋不獲,才知世上早已過去千百余年,仇家沒能渡劫成功,早已老死家中,遂于池邊立碑,提醒后人莫要忘時?!?/br> 林長辭聞言側目:“修士氣通天地,因閉關對日夜更替毫無察覺者,倒是少有聽聞?!?/br> 通往祠堂的路分外幽靜,能聽到遠處蟬鳴,白西棠回身,素色紗袍傾灑了夕暉,格外溫和清麗。 “也不盡然?!彼πΓ骸拔矣讜r常去秘境中調養心境,平和氣息,忘時是總有的事?!?/br> 河水從小橋的另一端傾瀉下來,落入池中,濺起霧似的水珠。內山靈氣過于充裕,不用刻意去引,靈氣便如水般淌進了經脈中。 若是以前,林長辭幾近四分五裂的經脈必然經不起這般頻繁的靈氣沖刷,如今卻格外不同,經脈中的靈力越來越順滑,隱隱有蓄氣之感。 “那里便是秘境入口之一,師兄要去看看么?” 林長辭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綠意蔥蘢的矮林與太湖石錯落相間,余暉如波光般激蕩在石上,靈光閃動,叫人看不清前路。 …… “這么說,蓮池秘境會讓人分不清時歲?”溫淮問。 白季秋捻著短須,很是謙遜:“稍有功效,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否則不必世傳,早被人覬覦上了?!?/br> “何解?” 白季秋耐心解釋道:“丹霄君可知,修士即便境界再高,未得證大道前,也須沾個字兒?!?/br> 他以指尖蘸水,在石上寫了個“人”字。 “而蓮池秘境,不過是把修士所有習性中,‘人’的這一面放大罷了。修士置身其中,重新入世,細品人間四季更迭,冷暖交替,以磨練心性?!?/br> 溫淮挑眉:“任憑外界變幻,山中一日千年?” “不?!卑准厩锏Γ骸笆乔暌蝗??!?/br> 第85章 祠堂 林長辭被引著步入下山的棧道。 內山格外低洼,白家祠堂建在三面環坡處。轉過山坳,斜頂折光熠熠。今日的斜陽分外柔和,興許是被雨洗過,不如前幾日般赤紅。 祠堂的正門浮在空中,云遮霧掩,腳下空地四方立柱,支撐著維系祠堂的陣法。 除去幾個灑掃婆子,祠堂周邊幾近無人。林長辭抬頭看向空中的門,深色瓦片掩映下,白墻素凈,門楣落了厚厚的灰,看不清曾經描繪著什么。 “這里便是內山祠堂?”他怔了怔。 若說白家不喜鋪張,或是個小族便罷了,但前山吊樓層疊,碧瓦朱甍,儼然名門大族,與眼前樸素落寞的祠堂毫不相稱。 空地中的灑掃婆子看見白西棠,連忙放下帚箕前來行禮:“老身見過少主人,不知少主人來此何事,可有家主手諭?” “父親不在,我做不得主?”白西棠反問。 “怎會呢?!睘咂抛油殿┝藥籽哿珠L辭這個生面孔,心里嘀咕,面上仍是訕笑:“只是少主人突然前來,大家沒個準備,里頭也沒按祭祀的規矩排好……” 白西棠抬手:“你等退下便是,我與貴客另有要事?!?/br> 灑掃婆子下意識看了一眼給少主人帶路的人,發現這人比她焦頭爛額后,心道不妙。 “……是,老身先退下了?!?/br> 幾個灑掃婆子在她的招呼下很快離開,白西棠拔出雨絲劍,劍身繞東西南北四位立柱飛了幾圈,最后回到白西棠手上。 他以劍尖指向浮門,手中捏訣,低喝道:“起?!?/br> 數層玉階在云霧中浮現,白西棠微微側身,對林長辭做了個請的動作。 林長辭隨他拾級而上,行至祠堂之外,云霧漸斂,兔首門環微微閉眼,似在聆聽來人的腳步。 白西棠抬手叩響,兔首門環睜眼,下一瞬,大門轟然洞開。 “吱呀——” 儀門古舊窄小,蒙塵已久,幾人甫一邁入,經年陳澀的檀香撲面而來。 林長辭不大習慣這般滯澀濃烈的味道,掩面暗道一句“失禮”,才隨白西棠進了門廳。 祠堂有三進,門廳后是個小戲臺,此時空置著,角落放了些妝扮上的兔兒爺泥偶,約莫有些年頭,金光甲都變得斑駁黯淡。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白家祠堂屋梁修得格外低矮,無端逼仄幾分,略覺壓抑。 再進一重便是正殿,與其他地方不同,跨過門檻,林長辭便覺暖意浮動,心神安定,靈氣更溫柔似水,無形融入每一寸吐息之中。 里頭昏暗沉寂,隔了半里回廊,對面燭火幽幽,煙氣浮動,數層看不清的靈位上,金粉寫就的謚號在燭光中忽明忽暗。帶路的人進來后大氣也不敢出,被白西棠冷冷看了一眼,自覺悶聲跪到了列祖列宗靈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