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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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人又忍不住想嘔,但想到自己嘔出來的東西可能又被吃進去,加上藥丸的輔助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與怪物異常腫脹的軀體相比,他的兩條手臂和頭部反倒非??菔?,像是只有一層黑黃枯皺的皮搭在骨頭上。 這過于惡心的場景,就連見多識廣的兩個天師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敖玄燒掉了那些怨病,看見黎玄辭緊皺的眉頭,就又貼過來,他的龍氣一過來,黎玄辭頓時覺得好受不少,然后就看見黑龍對著泥潭中的怪物磨牙,“敢讓阿辭難受,燒死你!” 幽藍的火焰瞬間點燃,周圍的人雖然離那火焰很遠,卻也能感覺到強烈的熱度,這火明顯是于凡火不同的。 那怪物在火焰中不斷地扭動,痛苦的掙扎,很快就被燒成了一團焦黑的灰燼,眾人剛剛松了一口氣,淤泥中開始不斷地冒出氣泡,向上聚合,不多時那怪物又完好無損的出現,繼續用焦枯的手掌挖著泥吃。 剛才還英武不凡,氣勢逆天的水君大人,彎著腰用頭頂的龍角輕輕蹭了蹭黎玄辭的臉頰,撇著嘴撒嬌,“阿辭,燒不掉~” 徐靈鹿抖了抖身上半是被怪物惡心出來半是被敖玄撒嬌激出來的雞皮疙瘩,從百寶囊中抽出幾張雷符,咬破指尖畫咒驅符,五張雷符出手,釘在怪物身上,接著朗晴白日便是一道雷火落下。 敖玄看見天上落雷,一時有些恍然,他也是被雷劈怕了,但見那雷的威勢比雷劫要差太多,隨即又放松下來。 不過這機會難得,他把自己的腦袋整個塞進黎玄辭的懷里,“阿辭,有雷火我好怕哦~” 徐靈鹿的雷符得到的結果和敖玄的龍息一樣,怪物先是被燒化,不多時又恢復了原樣。 眾人大驚失色,都驚駭于這怪物的恢復能力。 徐靈鹿和黎玄辭一時之間也看不出這是個什么東西,反倒是剛才一直一臉菜色的秋博贍從人群中鉆了出來,順著自己的長須對著黎玄辭說,“師祖,這東西好像是綠瓢?!?/br> 秋博贍跟他師祖黎玄辭一樣,繼承了師門的優良傳統,很愛看書。 他年老身體不太靈便之后,就鉆在沙洲城的書庫中看各種游記和古籍,一本傳奇話本上曾經記載過一種怪物,叫做綠瓢。 當時秋博贍根本沒當回事,只以為是作者為了獵奇編造出來的怪物,可在看見泥潭中的怪物之后,竟然跟那傳奇中記載的細節一一對上了。 在那傳奇話本中記載到綠瓢這種怪物,須得是生前被后輩血親剁去雙足埋在淤泥里,并且不給吃食,餓到只能在潭底挖淤泥為食,最后因為饑餓會越吃越多,肚腹被淤泥撐破而死。 死后rou身便會同淤泥長在一起,不死不滅不入輪回,永遠都是一灘爛泥。 若是在死前受到過更為殘酷的折磨,那綠瓢的怨氣將會持續不散,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成為禍害一方的怪物。 那傳奇話本是一本相當有年頭的老書了,中原這片土地無論是哪個王朝,都很重血脈親緣,更是以孝為衡量人的第一品德,不好好照看贍養自己的血親長輩就已經算是相當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又怎會有人如此折磨親長,將其做成怪物。 正是因為如此,秋博贍當時以為此事真的就是一個傳奇,而且那話本只有上冊,寫到這里就完了,他找遍了整個書庫都沒找到下冊,時日久了便也就把這件事拋卻到了腦后。 這點線索雖少,也有些沒頭沒尾,但卻難不倒徐靈鹿。 敖玄重新在水池邊布置好了小漩渦,一行人便下山回城,打算將那傳奇話本再找出來看看。 書庫日久無人來,門推開后一層揚塵在光線中飛舞,秋博贍根據當時的記憶找到了話本的位置,果然有這么一本書。 書已經老到紙頁都發脆了,需要很細心的翻看,不然就會碎掉。 幾人輪番看了看,里面記載的內容幾乎和秋博贍所說的一模一樣。 魏鏡澄又將書本往前翻了翻,迅速瀏覽,他看書的速度極快,很快便有了發現,“這傳奇話本中記錄的異物和怪事都有一個規則,先寫異物或者怪事本身,再寫解決之法,我看前面內容無一例外是如此,所以綠瓢應該也是有解法的,不過可能記錄在下半冊?!?/br> “這可如何是好!豈不說這部書的下半冊是否還存于世上,即便存在我們去找也無異于是東海撈針呀?!鄙持薮淌犯杏X自己頭發都要掉光了,這件事怎么每次都是剛有點起色,便又會陷入僵局,“這要何年何月才能尋到?” 徐靈鹿從魏鏡澄手中將書冊接過來,放在條案上,又從百寶囊中取出了一個紙人。 紙人在條案上落定后便站了起來,圍著那書冊轉了一圈,然后沖著徐靈鹿點了點頭。 小天師又從口袋里掏出幾個同樣的紙人,還托人去找了一本空白的冊子,幾支毛筆,硯臺和墨。 東西找來之后,幾個紙人就都動了起來,有一個專門去磨墨,一個專門翻書,其余幾個都抱著毛筆在空白的書冊上劃拉。 雖然字形難看到慘不忍睹,書寫的速度也很慢,但辨認上倒是沒有什么問題。 眾人都嘖嘖稱奇,徐靈鹿看了眼小紙人們進度,“走吧,等明日中午整本下冊應該便能被寫出來?!?/br> 第136章 這些日子眾人全是連軸轉,又是上山又是下江,已是疲憊不堪了,現在正好有個喘息的機會,第二日早晨便都各自休息,等到用過午膳再到書庫門口集合便是。 墨被寫完好幾塊,紙人們都累趴了,正在條案上呼呼大睡。 魏鏡澄拿起桌上的書冊,字丑的慘不忍睹,但內容詳盡,紙人們通過因果線在幻境中找到了下半本書冊,將里面的內容一一默寫了出來。 下半冊一開始果然就記載著綠瓢的解法,但并不詳細。 只是說這種怪物出現后不死不滅,但后來有人將其做過的惡事大白于天下,之后日日有人前來唾罵,忽有一日,在一人唾罵之后,那綠瓢忽然散了形狀,最終化成一灘污泥,于泥潭融為了一體。 當地人仍是心有不甘,還將這灘泥鏟了出去,鋪在大道上,時時供人踩踏才可。 徐靈鹿聽了這個方法之后心想,到底是有多大仇,血親的后輩才會把自己的親長搞成這個東西。 這只綠瓢似乎比話本中記載的那只進化了不少,話本中那只可沒說會產生怨病。 而且沙洲這些病患的癥狀和綠瓢何其相似,都是不斷吃東西,最后吃到肚腹炸裂而死或者活活餓死。 綠瓢那巨大的肚腹和身軀正是對應那些撐死的患者,而他枯瘦的雙手和頭顱則是對應那些餓死的人。 所以伴星的能量肯定也是落在綠瓢身上。 只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必須要查出這只綠瓢生前所做的惡事,才能徹底解決掉他。 可現下這怪物都已經成了這副模樣,誰能知道他生前是何人,又做過何等惡事,徐靈鹿用凌霜試了一下,居然找不到怪物的因果線。 這下只能在沙洲城中鋪開了去查,這一查就查了小半個月,可也沒查出過城中有什么駭人聽聞之事。 不過還是有一個好消息的,官府順著漁民那條線不斷查下去,收繳了所有的絕戶網,再加上敖玄凈化了沉沙江,病營這小半個月以來,已經沒有新的病人進入了。 隨著最后一個病患的死去,在沙洲城中建立半年有余的病營終于被撤銷了。 當晚黎玄辭又占了一次星,隨著那半顆龍珠和他的身體融合的越來越好,他本來止步不前的占星能力又有了一些提升,這次占星即便很是微弱,但他依舊能看出沙洲城的伴星在逐漸暗淡了。 看來他們這次找對了方向。 而且敖玄也找到了一個練習龍息的好方法,他沒事就進山去那泥潭燒綠瓢,噴多少龍息能一次性全部燒掉,噴多少只能燒掉一層,反正這玩意死不了,就當個木樁。 黎玄辭自然也被敖玄纏著,整日都陪著他練習控制龍息,就在黑龍能精準的將綠瓢表面那層焦枯的皮膚完全燒掉而不會傷及內里時,黎玄辭一晃眼在那只綠瓢身上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東西,那是一只蝴蝶,是前朝皇室獨有的印記。 祁云的前朝叫涅憲王朝,算是一個非常長壽的王朝,立朝六百多年才被祁云覆滅,同時它也是唯一一個不信仰中原文化的王朝。 涅憲王朝的第一位君主是一位女王,她本出身于南疆是當地非常厲害的大巫,正是靠著神秘莫測的巫術,先是統一了南疆各個部族后又統一了整個中原。 所以這個王朝并沒有立男長的傳統,而是依靠天選。 他們部族信仰巫術,皇室血脈出生后,身上會帶有五仙的印記,金蟾、蜘蛛、蝎子、蝴蝶和雙蛇。 其中雙蛇印記每一輩人中就只有一人,極為稀有,這人便是這輩人中最適合做大巫的人選,同時也就是下一朝的帝君,不論男女,不論嫡庶,亦不論長幼。 可這樣獨特的文化終究在漫長的統治中,被中原文化慢慢同化了。 在出過幾位女君主之后,涅憲王朝的內部出現了問題,也逐漸偏向了男權文化。 有一位身帶雙蛇印記的公主在出生時就被自己的君父下令溺死,之后這位皇帝將自己的皇位傳給了他的嫡長子。 此后雙蛇一脈在涅憲王朝中便徹底斷絕了,而這位新登記的皇帝比他的父親還要更加狠辣,由于他自己身上的印記是蝴蝶,所以以各種方式消滅了有其它印記的族人,從此蝴蝶印記便成了涅憲皇族的象征。 也是由于這個變動,涅憲的皇族逐漸喪失了傳承多代的能力,以前的帝王都擁有強大的巫力,而后來的帝王巫力越來越弱,有些皇族甚至失去了印記,成為了普通人。 再加上王朝成立的時間久,在管理上也不再勵精圖治,皇室奢靡,荒yin又軟弱,搞得民不聊生,這才被祁云推翻了。 如今涅憲王朝被覆滅已有百年,除了跨越兩朝的史官家族,怕是已經無人知曉這一密辛了。 但黎玄辭親自見證了涅憲王朝的覆滅,后又對整個王朝進行了長時間的研究,所以才對前朝的事情格外了解。 這泥潭中不斷挖淤泥吃的綠瓢,竟然是前朝皇室中人,再聯想到云京皇宮地宮里那個被做成邪神相的青蛾衛,黎玄辭一時竟然猜不透在背后策劃這一切的人究竟站在什么立場上,到底是敵是友。 他將這一發現告知了其余人。 魏鏡澄一行人這次出京本就是為了追查前朝的余孽之事,自然是要順著這個線索深挖下去,沙洲的刺史也很配合,派出了大量人手去協助調查。 這些官差深入坊間細細查問,約莫三日后便有了一些成果,他們查出在涅憲覆滅之時,被青蛾衛們保出的那名前朝的皇子就是在沙洲被養大的。 等他長大成人之后,便一心想著復國,曾以沙洲為據,時常在沙洲和鶴黃一帶活動。 后又有差人查出,這位皇子似乎還有一個孩子。 這事是官府的一位線人說的,這線人是一個老嬤嬤,她娘親是涅憲的一個官妓,她便也是在妓院長大的。 涅憲覆滅,祁云立朝后取締了官妓,軍妓,同時也禁了官娼,這老嬤嬤便輾轉流落到了民間。 妓館中的女子們也沒有別的技能,只能靠著在畫舫上彈唱陪酒過日子。 跟她同去的那一批人中,有一位容色才藝都很拔尖的女子,那女子的父親本是涅憲的大官,因著獲罪,家中的女眷全部被充了官妓,剛進妓館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可到底是從出生后便受得高門貴女的教育,氣質和才情都于她們這些從小便在妓館長大的姑娘不一樣。 而且那位小姐身邊還有一位兇悍的婢女陪著,雖是淪落了風塵但卻沒怎么受太多欺負。 小姐日日在畫舫彈唱賣笑,眼見就要到破瓜的時候了,這位前朝的皇室遺孤出現了。 皇子雖是在坊間長大,但到底身上流的還是皇家的血,也被青蛾衛們教導了很多學識和武藝,跟畫舫其余那些腦滿腸肥的商賈客人比,自然是出眾的。 小姐看到他頓時一顆心便落了進去,再聽說這男子是前朝皇室,正打算復國,又看了他身上的蝴蝶印記,更是一心要和皇子在一起。 不但賠上了自己清白的身子,甚至還將這些日子在畫舫上得的賞賜全部變賣成銀錢,都給了皇子要助他復國。 她的婢女多留了一個心眼,一直在暗中打探這位皇子的底細,還真的被她偷聽到了這位和一個青蛾衛的談話。 他們打算一邊利用小姐生兒育女,給皇子留下后代,一邊榨干她所有錢財用來復國。 等到哪一日皇子的兒子一落地,小姐的錢也全部被榨干之后,再將她送到那些有用之人的床上,用來籠絡人心。 婢女聽了之后簡直肝膽俱裂,萬萬沒想到這個皇子居然如此歹毒,她苦苦勸阻自家小姐,千方百計阻撓小姐和皇子見面,可怎奈那小姐早就丟了自己的心,竟然天真的直接面對面去質問皇子。 這么一問,答案自然是哄騙,可婢女阻撓的事情卻被皇子知道了,他暗中派青蛾衛將婢女綁去城郊,打算直接殺掉然后一把火燒了毀尸滅跡,可這個行動卻恰好被線人嬤嬤撞見了。 線人嬤嬤便一直悄悄跟著,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弱女子也不敢明著救人,只能等青蛾衛走了之后,將婢女從著火的屋子中拖了出來,放在了附近的義莊里,她本就是浮萍一片,又哪里有能力救下那婢女的命呢,活不活的下來,全看那婢女的造化了。 婢女失蹤后,皇子只是哄了那小姐幾句,說她的婢女見她找到了如意郎君便嫉妒她,跟她離了心,走了。 那小姐居然也就信了,她一顆心全拴在了皇子身上,即便懷了身孕還繼續在畫舫上賣藝,賣笑。 只是沒想到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居然是個沒用的女兒,皇子異常失望,直接消失了好幾個月。 小姐早年家破人亡,自己淪落風塵,雖然沒有被糟蹋,但在流放的途中還是受到了很多苦楚,身體本就虛弱,加上她之前本是高門貴女,養尊處優,卻一朝淪為最末等的妓子,一直郁結于心。 生下女兒之后,皇子又對她不理不睬,她的銀錢也全部給了那皇子用來復國,根本沒有銀子請大夫幫她調理身子,竟然才出了月子就這么去了。 她人去了,卻還留下了一個剛出月子的小嬰兒,線人嬤嬤不忍看那嬰孩也跟著死去,硬是在畫舫上東拼西湊用乳牛米湯繼續喂養,這女嬰也是頑強,竟然活了下來。 而且在她兩塊肩胛骨的中間有一個非常清晰也異常美麗的蝴蝶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