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教室里的每個人都無心學習,學校不可能給他們放假。 因為馬上就要高考了,這是每個學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到了下午,身邊同學死亡帶來的恐懼似乎淡去了一些。 因為馬上又要開始考試。 自身成績的下降給他們帶來的恐懼感,一定遠遠超過于死亡帶給他們的恐懼。 cao場在警察取證之后被打掃干凈,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籃筐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在太陽底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而地面則用洗衣粉拖一遍,又一遍,用高壓水槍沖一遍,又一遍,再也看不出血液的痕跡。 可卻再沒有人在籃球場上打球,不管是三年級還是另外兩個年級的學生,所有人都異常默契,連走路都繞開了那個球場。 但課后,大家還是忍不住討論這件事情。 警察的調查似乎不太順利,他們上午離開過后,下午又來了一趟,下午離開后晚上又來了一趟。 連續一個星期徐家鎮的警察頻頻進出他們的學校。 案件始終沒有被偵破,但高中學生在學校意外死亡的消息卻傳得徐家鎮每個人都知道了。 周末,江橘白回了趟家。 吳青青顯然也知道了,她將飯菜擺放到桌子上后,在兒子的對面坐了下來,一臉愁容,“那兩個學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死得那么蹊蹺?” 江橘白夾一著白菜喂進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我不知道?!?/br> 吳青青卻有滿肚子的話要說。 “我聽說他們兩個都跟你有過節,警察肯定又懷疑你了,也真是無聊,跟你打過架的人半個村子都有了,難道每個人出了事都要找你不成?” 江橘白咽下口中的飯菜,面無表情,“只是例行問話而已,不是懷疑?!?/br> 吳青青沒有在糾結這個問題。 而是說:“我反正是覺得有點奇怪,以前我本來是不信這種事情,但自從去年你出事之后,我不得不信,我現在什么事情都能往那種東西上面去想?!?/br> “哎,你說這是不是那種東西干的呀?”她的表情害怕又認真,說完后還東張西望了起來。 江橘白一言不發。 他沒打算將實情告訴她,連自己都感覺到害怕,更別提吳青青。 但他也沒有打算一個人承受,吃完飯后就跑上閣樓,江祖先在畫符。 少年掩上門,轉過身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又殺人了?!?/br> 江祖先雖然在家里,但對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概不知,他眉毛動了動,“是徐欒殺的?” 身后的少年沒有說話,但沉默就是回答。 “為什么?”江祖先不解,按理來說,“鬼祟不能隨便殺人?!?/br> 江橘白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煩躁地撓頭,“他們之前找過我麻煩,尤其是徐武星?!?/br> 江祖先的表情恢復正常,最后一絲疑惑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冷笑一聲,說道:“那就沒什么可奇怪的了?!?/br> “我早就告訴過你,陰間的道德感比人間要強太多,甚至到了我們會覺得他在無理取鬧的程度。就像普通的偷盜,哪怕只是偷一塊錢,讓陽間法律來判,最多問個話警告一番,再重點也就是關兩天?!?/br> “可在陰間卻不是這個判法,砍掉一只手,挖掉一只眼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處罰?!?/br> “他們死得很慘?!苯侔椎椭^,臉上有著不忍。 江橘白一直都是如此。 少年面對著徐武星和徐丹海,頂多也就是以牙還牙,不會想著別人欺他一分,他便還十分,更遑論徐欒這種欺一分,還一萬分的殘忍的方式。 江祖先嘆了口氣,“若是那兩個孩子是無妄之災,那我們還能找徐欒討要一個說法,就算我們做事不力,那老天也不會放過他?!?/br> “但是顯而易見,他們不是無辜的,徐欒只是使用了鬼祟的手段懲罰了他們?!?/br> 江橘白沉默著,“他會不會有一天也殺了我?殺了我們全家?” 這個問題,老爺子也解答不了。 江橘白深諳徐欒的變態和暴戾,他橫豎一條命,死不過是一了百了,死了干凈。他不在乎。 可他在乎家里人。 鬼祟的眼中沒有親疏之分,順他者昌,逆他著亡。 過去良久。房間中煙霧繚繞,以前江橘白最不喜歡這樣的味道,還格外嫌棄。 現在聞著,卻莫名的感到安心,安全。 江橘白清了清嗓子,推了一把江祖先的肩膀,甕聲甕氣問道:“你不是出門學習了?” “學習也要放假?!苯嫦汝庩柟謿?。 過了一會兒,江橘白忽然問道:“阿爺,你是不是認識無畏子?” 江祖先這時候才回過頭,一臉的驚愕,“你怎么知道無畏子?” “我之前在天橋上碰見過他,他在擺攤算命,”江橘白猶豫著,他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已經想起九歲那年的事情,告訴江祖先。 因為他不確定徐欒有沒有在他身邊。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會不會全部被對方聽去。 少年看見了江祖先桌子上的符紙。 沒怎么細想,江橘白伸手從小桌子上拿走了幾張符紙,起身拎著符紙在墻上門上亂貼一通。 江橘白忙活完,坐下來下來說:“我不止是天橋上看見了無畏子,我還知道他在我九歲那年,曾經救過我的命?!?/br> 在江祖先怔然的神情之中,江橘白繼續往下說:“不僅如此,我還知道是他把徐欒封印在了天使墳場?!?/br> “你,你怎么知道的?”江祖先的心臟止不住地跳,他的眼中充滿震驚。 “徐欒讓我知道的?!苯侔谆卮鸬煤芎啙?。 江祖先這下徹底慌亂了,他猛咽了一口唾沫,蹭一下站了起來,“他出來了!他出來了!他出來了!他怎么會出來呢?” “我們當時明明把它封印住了!“ ”只要沒有人去解開他的封印,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江祖先眼中驚慌,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去表達自己的心情,明明相安無事多年,卻一朝前功盡棄。 九歲那年的記憶,只有被封印在天使墳場的那只小鬼才曉得。 江橘白其實也不清楚,但心底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少年猶疑著說道:“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出入徐家,是我讓他的封印成功解開?!?/br> 江祖先的臉從青色轉為白色,他癱坐到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口中喃喃道:“沒想到過去了這么久,他居然對你還有如此深的執念?!?/br> “什么執念?”江橘白不解。 難道他跟徐欒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嗎? 誰要和徐欒青梅竹馬。 真惡心。 “你不懂我也不懂,”江祖先狠狠地揉了揉自己不算多的頭發。 老人似乎有些悵然若失,還有些感慨,“鬼祟之所以是鬼祟,就是因為它們將很簡單的感情都看得十分之重。但正因為是鬼祟,所以它們幾乎不可能對人產生感情,這是不可能的事情?!?/br> “所以,時至今日,我跟無畏子也沒有搞懂為什么它就選定了你?!辈⑶?,纏得不死不休,都封印了,還能逃出來重新找上江橘白。 但江祖先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徐欒對江橘白有執念,江橘白估計早已經被對方吞吃入腹了。 可是他的孫子還活著,盡管活著,卻一直被鬼纏著。 江橘白看著江祖先良久,已經逐漸明白了過來,他直截了當地說,語氣微冷,“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徐欒就是小時候那個徐欒,但是你卻沒有跟我說。所以上次在徐欒頭七的時候,我發現到了天使墳場的異常,你什么都知道,你也什么都沒有說?!?/br> “你誤會了呀,你在說什么???” “徐欒小時候已經死了,他那個時候是鬼,就只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 “所以盡管后來出現了一個新的徐欒,我也沒有把他與小時候的徐欒聯想在一起,我以為這只是由于他們同父同母,所以他們才能夠長得如此相像?!苯嫦惹把圆淮詈笳Z,十分慌亂。 江橘白木著臉,“你騙我?!?/br> 江祖先知道瞞不過去了,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小時候的徐欒跟后來的徐欒一定有著某種聯系,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何種聯系,我也不敢隨意斷定,可如今看來他們就是一個人?!?/br> “那些往事你知道了對你沒好處,我當然得瞞著你,瞞著你也是為了你好?!苯嫦犬斎粫m著江橘白,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后來的惡鬼徐欒跟天使墳場中的小鬼到底是同根同源,還是就是同一個體。 江祖先絞盡了腦汁,“他們怎么會是一個人呢?”他完全想不明白,更加想不通。 “為什么一定要想明白呢?你們只需要接納現在的我就可以了?!毙鞕璧穆曇魪拈T口傳來。 門上的符紙對他似乎已經失去了作用。 他徑直穿過門板,走到了兩人面前。 他更強大了。這是江祖先的第一感覺。 并且對方身上的氣息,讓他隱約感到熟悉。 是了是了,不管是小時候的徐欒還是如今的徐欒,其實都是一個人。 現在他們合體了,他們找到了彼此。 所以徐欒理所當然地變得比初遇的時候的怨氣更加深濃,殺氣迎面撲來,陰沉森冷的感覺讓人止不住的淌下冷汗。 就連江祖先一個與道家深交多年的神棍,也不禁感到悚然。 以前的徐欒,江祖先和無畏子聯手還能將它封印住??涩F在的徐欒,那是想都別想了 為什么江橘白不告訴他,為什么讓對方成長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江祖先愣愣的,用帶著質問的眼神看像自己的孫子。 徐欒他的笑容溫和,看起來有一種青春洋溢的男高中生的感覺。 它應該已經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與江橘白同齡的人類了。 只是他的臉色太青,眼睛漆黑得看不見眼珠的存在,口唇洇紅,怎么看,都是惡鬼的模樣。 徐欒彎下腰,用冰冷的手掌揉揉少年的頭頂,“告訴阿爺吧,都告訴他吧,我是你很重要的人?!?/br> 第59章 陳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