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江祖先被噎住,翻了個白眼,“你問鬼呢?!?/br> 徐欒影綽身影出現在門口、江祖先的背后,面白如紙,顯得雙眸越發的陰氣森森,他開口說話的嗓音又低又涼,“需要我幫你剝嗎?” 第28章 嫉妒 江橘白把橘子遞到了徐欒的手里。 這是屬于徐欒的貢品,他本來就應該取得徐欒的同意,不然誰知道徐欒會不會借機又來找他的麻煩。 江祖先看見一只青白的手從他背后而來,越過他的肩頭,拿走了江橘白手里的那只橘子。 橘子皮被扒開,微澀的果皮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 江祖先一直沒回頭看,他重新闔上眼皮,口中誦著經文,就站在他身后的徐欒,不為所動地剝出了一個完整的橘子。 江家村永遠不缺各種各樣好吃的橘子品種,橘子皮薄如紙,里面的果rou肥厚清甜。 沒了橘子皮的橘子回到了江橘白的手中,徐欒消失在房間里,過了許久,江橘白的一個橘子都吃掉快一半了,才聽見江祖先慢悠悠半諷刺半憂心地說:“你還跟他過起日子來了?!?/br> 江橘白一言不發地吃著橘子。 又過了會兒,江祖先說:“你可要想清楚,這是鬼,你要是把他當人一樣看待,那就是大錯特錯了?!?/br> “我知道?!苯侔资怯X得,他沒必要跟徐欒針鋒相對,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不說,徐欒也找他麻煩。 江祖先不再說他了,說也是白說,做了契,他們要怎么相處是他們的事情,他一個外人也管不了,不僅管不了,說多了,說不定還會引起鬼祟的反感。 在這種關系下,鬼祟會護犢子,就像剛孵出崽的母雞。 同樣,它們也沒有善待對方親友這一概念。 吳青青在樓下廚房燒了一大鍋基圍蝦,她臨時又跑去鎮上市場里面買的,這可是三百分,不是三十分,她樂得連帶著看江祖先都順眼了。 江夢華最后一個回家,他整日戴著一個針織的毛線帽,棕紅色的,他把帽子摘下來搭在了洗臉架上面,去廚房看了一眼,“豁,今天什么日子???” 很快,江夢華也知道自己兒子考了三百多分,他一個高興,直接從口袋里數了三百塊錢給江橘白,“一分一塊錢,下回四百分,我給你四百塊!” 兩口子只有江橘白這一個孩子,平時也沒什么大的開銷,吳青青不愛逛街燙頭買衣服,江夢華也不抽煙喝酒,更不喜歡跟廠里那些人出去洗腳唱歌。 于是,他們這些年賺的錢全攢下來了,雖然不算富貴,可讓江橘白手頭比同齡人闊綽,完全沒問題。 飯好了后江祖先才下樓,吳青青一直讓江橘白多吃點,江橘白眼睛都沒眨地給江祖先碗里夾了好幾只蝦。 吳青青在桌子對面猛翻白眼,還沖江夢華使眼色,江夢華裝作沒看見,又被她從桌子底下踢了一腳,江夢華低下頭,把臉埋在碗里,低聲道:“孩子孝順難道不是好事?他一天打老爺子三頓,回頭也能一天打我們三頓?!?/br> “等會我出去一趟?!苯嫦群鋈婚_口說道。 江橘白問道:“干什么?” “去把李家姑娘一家超度了,免得她再去害過路的人?!?/br> 江橘白夾著一只蝦,陷入沉思,過了幾秒鐘,他提起,“之前被車撞死的那個,要不你也順帶一起超度了,她也在那路上?!?/br> “我做一次超度要休息半個月?!?/br> “你太菜了?!?/br> 飯后,江祖先在閣樓上把超度要用的東西一一備好,裝進一個全是線頭布丁的包袱里,還沒丟到背上,就被從后面跟上來的江橘白一把搶走,少年掉頭往外走,“我陪你去?!?/br> 吳青青正往洗衣機外面拿衣服,看見江橘白要跟著江祖先出去,“你也跟著去?你去做什么?多危險??!” 她跟了幾步,發現勸不住,“爸,你說說他?!?/br> “行吧行吧,你去,自己小心點,看見不對勁的東西就趕緊跑啊,或者你讓那個,你同學幫幫你?!眳乔嗲嗫纯此闹?,不敢叫出徐欒的名字。 江橘白走出了院子,江祖先不知道往什么方向看了一眼,“你那小同學,找到替死鬼了?!?/br> “李小毛?”江橘白頓住腳步,和江祖先并肩走著,“他是不是……”發小變成水鬼,成為上一個紅衣服小孩的替死鬼,現在又找了新的替死鬼,一個接一個,順應著水下的規則,誰也逃不過。 “不算是他主動害的人,”江祖先說道,“前兩天有幾個婦女帶著孩子在河邊洗衣服,有個小男孩踩到青苔,滑下去了?!?/br> 江橘白沒說話,他下意識往濕淋淋的河灘望過去,寬闊的蘇馬道河河面上蕩漾著粼粼閃爍的光。 - 這是江橘白第二回來李家村李梓雅的的家里,第一次來的時候,情況混亂,看見的景象也混亂,遠不如這一次看得清晰。 他們這一片,大家族修建房屋都講究得很,不像小門小戶,修棟兩三層高的小樓就非常不錯了,李家是一棟十開間的古厝,寬敞華麗,隨處可見的木雕石雕,即使已經好幾年無人居住使用,依然透露出nongnong的威嚴氣勢。 踢開地上的碎瓦片,江橘白跟在江祖先身后,江祖先精準無誤地找到了李梓雅投身的那口水井。 江祖先讓江橘白把包袱里帶著的東西一一全拿出來,招魂幡、香紙、一樽有些破的神像,一塊五花rou,幾個橘子,還有一小袋米飯,以及一個白紙剪的女人像。 老人彎腰往水井里看了看,取了旁邊的一只木桶,借著繩索丟下去。 “哐當”“哐當”,木桶幾次撞在石頭上,最后落在已經只剩一小汪水潭里的井里,江祖先只打上來一小捧水,他就用這水洗了手,還洗了把臉。 江橘白看得心里發毛,蹲到了門口。 在老人將地上的物品重新擺放,取出鎮魂鈴,手搖招魂幡時,一瞬間,院子里就氣起風了,地上的碎瓦都被刮了起來。 老人口中誦經的速度越來越快,江橘白一開始還能聽清幾個字,到后面就完全分辨不清了,一直念到頭頂的天成了漆黑,他將塑料袋里的白米飯撒了一地。 井口上方升騰起濃黑的霧氣,兩只慘白的手,濕噠噠地搭在了井口。 李梓雅缺了一塊的頭探出來,她通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老人。 她不僅看見了老人,還看見了蹲在門口的少年,以及少年身后……那天把她揍得慌不擇路的那個男生。 她開口,“我不想……走?!?/br> “我要,等他?!彼豢仙系降孛?,嗓音哀戚。 江祖先沒有被她打斷,反而是江橘白,托著腮回復她:“你又不是他不知道他死了,來不了了,他都已經投胎轉世了,你也可以放下了?!?/br> 李梓雅眼眶中流下混著血的眼淚,“投胎了,也是可以回來的,你怎么知道他回不來?” 江祖先用招魂幡直指女鬼,“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豈能回頭,實在是荒謬!” “那我的孩子呢?”她一甩頭,鉆回到了井里,捧上來一堆小兒的白骨,“就是他,您幫我看看,他在哪兒?” “投胎轉世都不會投得太遠,大約還在本地……”江祖先閉上眼,算了算,“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他的父母很是疼愛他,你大可以放下心去?!?/br> 江祖先燒了女人像,李梓雅也被一把火給點燃,地上留一件被燒得焦黑的衣裙。 江橘白站了起來,“你真能算到她的孩子投胎去了哪兒?那你能不能……” 話沒說完,江祖先就打斷了他,“我騙她的,我算不到?!?/br> “……” 江橘白懶得搭理江祖先了,他幫著一塊收地上的東西。 少年在裙子底下撿到了一枚黃金戒指,他對黃金的印象不太好,所有的事情幾乎都是因為一塊黃金而被牽連出現的。 他想都沒想,就把黃金塞給江祖先,quot;撿的。quot; “估計是這姑娘的,好東西啊,給驅驅邪就行了,做什么不要?”江祖先把它用一張符紙包了起來,又用紅線給包裹住。 到了晚上,爺孫兩人才回到家,兩人都餓極了,江祖先下了一把面,爺孫倆偷偷在廚房吃著。 吳青青看見了,裝沒看見。 吃完晚飯,江橘白匆匆洗了個澡,打算回房間做題,但他一進房間,就看見徐欒坐在他的床沿,手指間夾著那枚戒指。 一時間,江橘白不知道自己應該先關注哪一點,是疑惑對方為什么這個時候要出現在他的床上,還是應該質疑明明給到了江祖先手中的戒指為何又到了徐欒的手中。 江橘白決定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說,他裝作沒看見似的,徑直走到書桌跟前,拉開椅子坐下。 剛坐下,他伸手去拿筆的手就被從身后而來的另一只手給接住,對方將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你做什么?”江橘白立刻就想把戒指摘下來甩掉,死人的東西,他才不要。 可就算他拼盡全力,也沒辦法把無名指上的戒指給取下來,徐欒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是女鬼的護身符,你為何不要?” “護身符?”江橘白停下動作,“什么護身符?” “她家里人為她求的,給戒指施咒的人的實力遠超你阿爺,這種好東西給了他,他也不會用,不如你自己拿著?!毙鞕桀^一回跟江橘白說這么多,他低頭看著少年疑惑的眼神,他早就說過,只要對方聽他的話,世界上任何好東西,他都能捧了送給對方。 江祖先的實力,江橘白清楚,他看著手上的戒指,“有什么用?”對徐欒沒用的東西,四舍五入都是無用。 有徐欒在,幾乎沒有邪物鬼祟能近他的身,可換而言之,只要有徐欒在,不管什么護身符,都是空談。 “調和你的體質?!毙鞕枵f完,彎下腰,拉開抽屜,從里面抽出兩本作業,“該寫作業了?!?/br> “全,全部做完?”兩本作業沉甸甸地一丟,江橘白咽了咽口水,覺得身后的“人”恐嚇,身前桌子上的作業也恐怖得不遑多讓。 “不用,一半即可?!?/br> “……” - 陳白水也沒想到江橘白回了家居然還主動寫作業,現在學生通通住宿,學習的時間比以往多出不少來,所以周六放假,周日下午上學,就這么一天的時間,他就沒留作業,結果江橘白還自己主動給自己布置起作業來了。 他給鋼筆重新吸滿了紅墨水,一邊感嘆著孺子可教一邊給江橘白批改作業,但也不忘提醒,“你現在知道學習是好事,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但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學有些人,把自己逼得太緊?!?/br> “現在這時代啊,機會多得很,別太老實了,出路可不止讀書一條,”陳白水搖搖頭說完,又發笑,“不過你天賦在這方面,不使勁學,還真是可惜了?!?/br> 末班學生不愛學習,不愛學習就算了,還愛挑釁老師。 在前兩年,末班的科任老師還有幾個年輕的、新來的,結果個個被氣得直哭,哭了就算了,哭了還被末班的學生當做戰利品,說“誰誰誰”又讓他們給氣哭了。 后來學校就把末班的科任老師全換成了上了年紀的,一是心態好;二是心夠硬。就像陳芳國一樣,把臺下學生當成一坨坨牛糞,牛糞自然是聽不懂上課內容滴,自然也是臭氣熏天滴。 可但凡這樣的環境里,有了一個知道學習的,哪怕是上了年紀已經心硬如石的老師,也還是立馬掉換了態度,時不時還會跟臺下學生互動。雖然和他們互動的學生翻來覆去就只有江橘白一個。 陳芳國反正是最高興的,他教數學,江橘白就數學學得最快最好,在他眼里,假以時日,這小子必成大器,陳芳國甚至把自己發給1班學生的試卷,也勻給了江橘白一份。 要放在平時,大家都是同一種待遇,誰也不比誰差,誰也沒比誰好,不管老師怎么著,班里都沒人多給老師一個眼神。 可現在這些科任老師就好像是專門來他們班給江橘白一個人補習的,一堂課上著上著,就踱步到了江橘白面前,一講一個“啊,懂了沒有?沒懂我再講一遍?!?/br> 江橘白點頭,老師就開始講解下一個知識點。其實別的班,早就已經開始復習了。 江柿不停打著哈欠,趁著課間休息,和江橘白說道:“江橘白,我現在上課都不好意思睡覺了?!?/br> 陳芳國有時候拖著一把椅子,坐在江柿的旁邊,對著江橘白講課,跟一對一似的。 江柿就算是再不想聽,腦子里也有了印象,好幾次的試卷,他考得都比以前高。 這么做,班里其他被忽視的人很快就有了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