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砰——! 判官喝聲起:“紅方得籌——!” 岑非深縮回手,笑瞇瞇的:“你若是去擊球,就不會丟分了?!?/br> 衛玄序斥道:“岑非深。若有恨,你沖我來?!?/br> 岑非深肩扛著球杖,指頭點了點太陽xue:“要輸贏,還是要人命。玄序,好好想想,啊?!?/br> 他欣賞著衛玄序凝重的面龐,退入場中惡劣地笑。 “誰能得籌,白銀百兩;誰能砍下人頭,我賞他黃金千兩?!?/br> “多謝岑少府——??!” 侍從們高揚著球杖,餓狼一般沖進場內。 從這場球的一開始,岑非深和他的侍從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馬球,而是馬球場上的隊伍。他們用手里的球杖作刀,次次沖鋒直逼要害,若不是衛玄序場中周旋,那代價遠比掛幾道彩要殘酷得多。 這場馬球的輸贏與否,岑非深根本就不在乎。他就是要把衛玄序逼入兩難的絕境,冷眼看著他掙扎。 岑非深。惡毒如斯。 砰——! “紅方再得一籌!共計四籌——!” 如今場上紅藍雙方四比一的分數,岑非深只需要再得一籌,他便能取得這場馬球賽的勝利。場外的歡呼聲漸漸停息,喝彩吶喊聲也漸漸變得軟弱。 “衛公子怎么了?他只在場中打圈,怎么讓那幾個小廝沖鋒陷陣?” “衛公子他……莫不是怕了岑少府,才故意輸球給他的?” “衛公子!休要如此軟弱!” “對!我蕭關兒郎個個英豪,莫要拿那瞻前顧后的腔調!” 馬場上,藍方隊員個個大汗淋漓,士氣低落。他們身上都掛著彩,少則兩三道,多則七八條,衣服刮破了,傷口露在外面,吹著冷風,結了層血痂。 肖蘭時調轉馬頭,對面的那些,個個身手矯健,擺明了是趟過真刀真槍沙場的老兵。反觀己方,除了他和衛玄序以及王韓,全都是些連真氣都使不出來的雜役仆從,拿什么跟人家比? 一片沉寂中,方英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大家不要垂頭喪氣嘛,只要是比賽,輸球是常事嘛。我們不是還有一籌的希望嗎?只要大家再努努力,我們肯定能贏!” 一個年長的侍從道:“說得輕巧,只有一球了,我們哪有什么對策?若不是衛公子護著我們,那些球杖就要砸碎我們腦袋了?!?/br> 方英摸著腦袋,看向對面:“我等會趁他們不注意,悄悄繞到他們后場,到時候大家就用力傳球。距離那么遠,他們總不好下手吧。衛公子?” 衛玄序應道:“好,我和姓肖的從左右兩側護住你,其他人見機行事?!?/br> 肖蘭時不滿:“哈?姓肖的說誰?喂!你別走!你這人有沒有禮貌??!你至少叫人叫個全名吧!喂!” 片刻后,馬球再次拋起。 衛玄序等人故意引對方率先擊球,隨著彩球向藍方陣營滾來,場上的馬匹也齊齊向此處奔來。 方英抓準時機,立即策馬向對面那一半馬場跑去。 馬球滾落到肖蘭時身下,他正俯身要擊,旁邊立刻鉆出來一匹馬,筆直向他撞來。 他側身一蹬,憤怒踢出一腳。 偷襲的侍從立刻被他踢得人仰馬翻,重重跌在雪地上。肖蘭時眼疾手快,雙手大力揮棍,馬球在空中變換了方向,向對面馬場飛去! 衛玄序喝道:“保護方英!” “是——??!” 藍方眾人齊齊向后奔馳,衛肖二人馳馬從側翼突圍。 紅方立刻意識到不妙,調轉馬頭,在藍方中穿梭阻撓。幾個眼尖的看到衛肖二人變換陣型,立刻分頭圍堵上去,慌忙之中手下動用了真氣。 肖蘭時揮棍迎擊,罵道:“你們有沒有娘教???!”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衛玄序那邊也在喊:“讓開!” 他剛回身又是一擊,一個侍從狠狠砍向馬的前蹄。只聽馬鳴嘶吼,肖蘭時重重從馬背上跌落,馬前腿上血rou模糊,已經不能跑了。 一抬眼,方英正沖向球門,近在咫尺。 突然,岑非深不知從何處鉆出,與他迎面沖來! 方英將迎上岑非深的利刃,他跨下的馬卻跑得更快了。 他身邊什么都沒有,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帶著彩球策馬飛奔,風雪吹拂起他的發,少年意氣風發。 肖蘭時瞪圓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方英。 熱血潑灑在雪地里。 “得……得籌——?。?!” 他在倒下前嘶吼著。喊得聲音嘶啞。眼睛死死地盯著球門。 砰——! “藍方得一籌——!” “方英——?。?!” 場外不明所以的看客爆發出一陣陣掌聲、呼聲、叫好聲。 這他媽的可是死了人??! 肖蘭時一向不信什么禮義,覺得書上那些仁義禮智盡是滿紙荒唐。他在金麟臺上,睜眼閉眼的盡是爾虞我詐,世間哪有那么多大公無私!哪有人會真心誠意把大梨拱手讓給陌生人?說是為了賺長輩的青眼豈不是更合邏輯! 因為這世上大多都是灰色,你就要低頭,你就要麻木,你就要把自己變成灰蒙蒙的,才好融入!你不要去看,你不要去聽,不要去理會,你躲進時間里,泡在溫水里,祈禱著一切都會過去,不屑一顧地斷言都與自己無關,自以為是地把這叫做入世。 可眼前就是他媽的死了人?。。?! 肖蘭時騙不過自己。他沒法視而不見。 岑非深輕吻沾滿血的球杖,笑意盈盈:“呀,終于得了籌,可喜可賀?!?/br> 第9章 大意失荊州 方英的尸體被拖下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比賽還沒結束。 肖蘭時越上方英的馬,轉頭高呼:“衛玄序!四比二!” 聞言,衛玄序迅速喊道:“還有三籌,生死難言。家中有老幼者,不得停留,立刻解馬下場?!?/br> 衛肖二人心知肚明,接下來的馬球,已經不再是球賽,而是性命相博的斗場。 方英不能白死,他們必須贏。 場上陸續走下三人,衛玄序這隊還剩下六人之數。韓珺也想下場,拉著王瓊的衣袖走,拽了兩拽,王瓊紋絲不動。 韓珺皺眉:“呆子,走了?!?/br> 王瓊攥緊拳頭:“我不走?!?/br> 韓珺低聲呵斥:“岑非深是沖衛玄序來的,和王韓兩家沒有半點關系,你在這節骨眼上犯什么牛勁?!?/br> 王瓊指著地上的血:“如今敵人都欺辱到蕭關門前了,如何能忍下這口惡氣!你要想走,你走。駕!” 韓珺明白,王瓊眼里認定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理智告訴韓珺,若是王瓊死在岑非深手下,皆大歡喜,王家又失了一臂膀。 可他也不知道為何,馬蹄不由自主地向場中踏。 王瓊拉緊韁繩:“怎么又回來了?” 韓珺與他并肩,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他遙望督守府高聳的樓宇,悠揚的鐘磬聲在空中盤旋。頂樓上的古鐘只有督守才有資格叩響,那代表蕭關的權與勢。韓珺做夢都想摸一摸古鐘,王瓊就偷了父親頂樓的鑰匙,在夜里讓他噼里啪啦地亂敲,結果鐘聲引來了王瓊父親,沒過多久王瓊就被打得頭破血流。 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韓珺才知道這世上有比權勢更重要的東西。 韓珺馬蹄輕踏,道:“不能總讓你王家獨占風頭?!?/br> “我還以為有別的?!?/br> “……沒有?!?/br> - 對面,岑非深拄著球杖,伸出手指:“一、二三、四五……六。玄序,你只剩六個人啦,好像我欺負了你。這樣,我也只出六個,才顯得公平?!?/br> 語罷,他回望道:“剛才丟球的是哪幾個來著?你?還是你?算啦,我沒看清,那就算你們四個吧?!?/br> 語罷,只聽“?!币宦暣囗?,那四個侍從的腦袋滾落下馬。 岑非深手提漆黑長劍,血和劍交融為一體,順著劍鋒滴落在雪上。 王瓊驚呼一聲:“墜邪!” 肖蘭時眉頭緊皺,他在元京的時候聽過這劍名,玄鐵淬制,削鐵如泥。岑非深正是靠這劍壓了各城督守一頭。民間有一俗語,墜邪出,御墻殘。岑非深動了墜邪,他才是真正有了殺意。 岑非深將血擦在旁邊的空馬鞍上,輕笑道:“不要又丟球,又斬不了人,好嗎?” 他身后的侍從個個面若寒蟬:“定、定不負岑少府期望?!?/br> 他們就是岑非深撒下的惡犬,要是想活,必須在敵人身上咬出最兇的口子。賞金千兩的斗獸場里,若不放出點令人興奮的血腥味,看客是要砸場的。 岑非深殺了四人,把他們逼得毫無退路。 他們個個全身真氣暴起,直勾勾盯著藍方的場上,如同預備撲兔的野獸。 岑非深眉梢吊起,立于數道劍氣之中,輕狂不可一世。 “玄序啊,你看這算不算公平???” 韓珺低罵一聲:“瘋子?!?/br> 坐席上的熱情重新被點燃,看臺上二十只重鼓再度錘起,人們嘶吼起古老的戰歌,震耳欲聾的響仿佛現在才是正式開場。 “球來——!” 王瓊一馬當先,將馬球擲向對面:“韓珺!” 在右前方的韓珺策馬飛馳,球杖勾起彩球,朝著球門就是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