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太貪心了。 非要她也不能翻身。 不過……她喜歡。 她從沒有這么喜歡過紀明德。 能親手給安國公送葬,是她何等的幸運??! “備馬!”紀明遙笑命,“入宮!” - 紀明達快馬趕到崔宅。 她才下馬,正要命人通傳,便見崔宅西門大開。 有小廝牽著一匹眼熟的白馬快步跑來。紀明遙一身騎裝,大步出門,利落上馬,便要離去。 “紀明遙!”紀明達不由喚出,“你去哪!” “紀明達?!奔o明遙勒馬轉身,“我有要事。你有什么話,等我回來再說!” 怎么一個個都找上來! 她策馬離去。兩輛馬車緊隨其后。 紀明達阻攔不及,只能看著車馬遠去。 半晌,她也只得重新上馬。 紀明遙還不知何時回來。干等在這,或許會遇到崔玨。 算了。 她不想看見他。 回家之前,紀明達又想起了紀明遙上馬離去的身影。 她有些恍惚。 這才短短兩年不到,紀明遙的騎術,竟已這般好了。 難道、難道—— 紀明達看向西面天空。 她雙眼被陽光晃得刺痛流淚,要極力說服自己,才能繼續想下去。 難道,她夢中,紀明遙獲封的一品誥命,真似姜縣君一般—— 是因自己功勞得來的嗎? 第97章 成王敗寇 太陽已向西斜。陽光從天邊照過來,疏疏落落灑在窗紙上。 安慶堂臥房,徐老夫人側躺在葡萄紫宮緞被中,斜望著光影在窗紙間跳動。 她不動,也不說話。 房里的丫頭們也只對著漏刻默默做針線,每隔兩刻鐘,問一句老太太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茶點,想不想起來方便。 徐老夫人很少有回應。 太醫月初就診斷,她雖病得險,幸而救治及時徹底,沒留下癥候。她身體已恢復幾分,日??梢砸暻闆r在屋內緩步走動,更有利于康復,只別勞累過度或再動大怒便是。 但徐老夫人覺得自己沒有任何恢復。 她仍然病得很重。 她病著,她是病人,她心里還糊涂。她就不用去想自己的兒子,自己從他才出生六斤三兩,一直看到今年已經四十一歲,襲了爵、做了官,連外孫子都有了的兒子。 她是還病著。 徐老夫人看累了,閉上眼睛。 她六十一了。眼睛有些花,耳朵卻還不聾。這安慶堂又靜得很。所以,她就聽見了院子里有一個腳步聲。 丫頭通傳說:“老爺來請安了?!?/br> 徐老夫人想看兒子,卻不想見他。 “讓他回去?!彼騼绒D身。 安國公便也并不進入臥房。 “好生服侍老太太?!彼愿?,“等老太太有精神,把大爺的婚事回了?!?/br> 丫鬟們答應著。 安國公看了看屋內,轉身離去。 幾個丫鬟互相看看,仍是大丫頭琉璃主動擔起責任:“這話,我去回?!?/br> 徐老夫人已經聽見了兒子的話。 她沒睡,琉璃知道。來至床邊,琉璃先輕喚一聲:“老太太?!?/br> 徐老夫人微微點頭。 琉璃便簡單說:“大爺的婚事,老爺從正月就在籌備。定的是齊國侯的二meimei,齊國公府二姑娘。明天十五,就是過定的日子,婚期想必也快了?!?/br> 回完,她彎腰伸手,想給老太太蓋好后背。 她以為老太太已心灰意冷,會聽過就罷。 但徐老夫人動了。 她雙手撐住身體,側坐了起來。 “定了誰?”她扭頭、顫巍巍看向琉璃,又問一遍,“你說,是誰?” “是、是齊國公府二姑娘、齊國侯的二meimei!”琉璃忙說。 她又忙扶住老太太。 徐老夫人緩慢轉過身體,又問:“你太太呢?太太怎么說?就愿意了?” “我們……不大清楚?!绷鹆е荒芑?,“但這一個月,沒聽說太太和老爺吵鬧,想來,大爺的婚事,太太自然是聽老爺的?!?/br> 她是真個不知。 她雖是太太的人,但若不遇大事,她也一向盡心服侍老太太,不然,也做不成安慶堂丫頭里的第一人。這等隨便問誰都能知道的話,她若清楚,更沒必要瞞著老太太。 徐老夫人有一會沒言語。 她想躺下,隨兒子怎么辦,她不管了。 可心里越聚越多的恐慌,終究讓她尖厲喊出:“快把你們老爺給我叫來!叫他回來!” 琉璃見過許多次老太太動真怒:為大姑娘的婚事、為太太不事事順從、又為大爺的婚事。 但從沒有一次,老太太的怒火里滿帶驚懼,好像老爺不及時回來,這天就要立刻塌下,砸死安國公府里所有的人。 她慌忙出去請老爺。 母親有命,安國公只得急忙趕回。 他一進臥房,便聽見母親厲聲命人:“都出去!出這院子!誰也不許進來!不然叫你們死!” 丫鬟仆婦慌慌亂亂從他身旁跑出去,臥房里只剩他和母親兩個人。 “母親怎么動這樣大的氣?”安國公忙來至床邊,“是誰惹了母親不快?” “你還問我!”徐老夫人雙眼通紅。 狠狠看了兒子兩眼,她尖聲問:“你為什么給明遠定齊國公府的女孩子!” 安國公頓時心煩:“不定高門姑娘,難道定那些小門小戶無根無基的女子?” “那齊國公府就這一個待嫁的妹子,是怎么舍得把人定出來,還是定給你家!”徐老夫人淚如泉涌,“你們是不是,有了那等抄家滅族的心??!” 一瞬間,安國公面龐扭曲,額角青筋直凸,望之宛若青面厲鬼。 但面前是他的母親。 “我看母親是病還沒好,糊涂著!”他裝作不解,“紀家門第又哪里不如鄧家!兩家結親正是門當戶對。好好的一件喜事,倒叫母親說得我像反了天罡!” “你別裝傻??!” 徐老夫人喊出來:“你當我真老昏聵了,不知道?你外祖家當年因為什么奪爵丟官抄家,你以為我忘了?鄧家那小子滿心要他家再出一個皇后,他不是和你商量了見不得人的勾當,能舍得把妹子給明遠?何況還差了輩分!他怎么忍得了做你的小輩!” 安國公無從反駁母親的話。 徐老夫人便罵:“你瘋了!” “我瘋不瘋,不必母親管!” “母親懂什么!”安國公也大聲道,“徐家并無實錯,只和鎮國公府治國公府走得近了些,也叫革去爵位貶為庶民,三四十年不得翻身!母親幾十年為徐家cao心多少,把主意都打到明遠身上,這還不明白,是生是死,原不在你做了什么,只在上頭坐著的人想不想你死!” “母親想想溫家的下場吧!”他冷嗤道,“為一個平民女子,倒了一個國公府,殺溫家就是給紀家看!天子說一聲‘禁足’,你我就一整年不得邁出家門一步,——母親,我可不想哪天渾然無知死在刀下,只能做個枉死鬼!” “老爺!老太太??!” 琉璃沖進來跪下,哆哆嗦嗦指向門外:“禁軍……許多禁軍!把咱們府上圍了!正一間一間屋子搜人!” 才要出言訓斥的徐老夫人眼前瞬間全黑。 …… “少了安國公的長子,紀明遠?!苯娤蛏匣胤A,“小廝說他是去書肆買書了,申時一刻出的門?!?/br> “出去找,帶回來!” “是!” “不許侮辱女眷,也不許隨便動丫頭!”禁軍指揮又嚴命,“誰敢違背圣旨,不必陛下與皇后娘娘,我先叫你們好看!” …… 紀明遠在徐家附近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