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第95章 最后的夢境 柴敏說完便沉入深眠。 紀明德卻在他懷里僵直了好一會,出了一身的汗。 她已累了半夜??伤衅7?、困倦,此時全都消失不見。 到能動時,她用盡十二分小心,緩慢挪離了柴敏身邊。 她不得不細思柴敏的話。 ——“等岳丈大人功成,你我都是皇親國戚?!?/br> 父親要成的是什么“功”,才能讓她、讓柴敏,讓紀家和柴家,都成為,“皇親國戚”? 紀明德渾身冷汗津津。汗水將裸露的肌膚與被褥黏在一起??伤齽e說叫丫頭進來服侍沐浴了,就連動都不敢輕動一下。 柴敏這話,是醉后、累極,才不經意說出口。他和父親、和公公,只怕都沒想將所謀大事透露給家中女眷。 若叫柴敏和父親得知,她已察覺,他們會怎么樣? 父親會相信她能守住機密嗎? 父親對她的父女情分,是否足夠縱容她知曉此事? 紀明德雙手冰涼,腳也冰涼。 她又不禁去想,父親到底有幾成把握得勝?謀逆……謀反之事,如若功成,是能權勢加身、富貴無極??梢坏鴶?,便是殺頭、抄家、受剮,甚至牽連三族、九族的大罪! 尋常出嫁之女或許能免受牽連,偏父親是與柴家共謀!若真事敗,她決計逃不脫株連??! 紀明德一直清醒到了柴敏睡醒。 瞥見柴敏翻身,她慌忙閉上眼睛,假作自己正在熟睡。 每次與柴敏同房后,她總是會多睡幾刻,并不與他一同起身。 柴敏也并不記得昨夜睡前隨口說出的話,只照常更衣去禁軍當值。 待這屋內、院中,再聽不見有關柴敏的聲音,紀明德才重重喘出聲音。 “來人……來人?”她通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給我沐浴?!?/br> 她不能稱病。至少今日不能?;蛟S會讓柴敏疑心,想起睡前她問了什么。 她要如往常一樣,去給婆母問安。 這是要命的事。 她不能……她不能慌! 強撐沐浴后,紀明德恢復了兩分精神。 她上濃妝遮掩憔悴。 但面色能用脂粉遮飾,眼中神態卻不能。朱夫人仍看出了三兒媳的疲態。 算算日子,離她小產也過去大半年了。 若是另外兩個兒媳如此,她早勸人回去歇息幾天:身體不適,便不必講虛禮來請安,等身上養好再說。若得空,或許還會和她們說幾句貼心的話。 比方她還年輕,才成婚一兩年,沒孩子急什么? 再比方男人不能太縱著。他們身上使不完的勁,內宅女子怎么比得過,若應付不來,也不必勉強自己承受。 可阿敏媳婦,她是管不起,更不想管。 紀氏雖有些手段,把她和阿敏的院子管得嚴密,可在一府里住著,哪有不透風的事? 四個從小一起長大、伺候她許多年的陪嫁丫頭,她把不想做妾的強弄成了阿敏的人,——她自己的丫頭,自己定是去是留,做姨娘也不算差,這也罷了??上胱鲦灿辛松碓械?,雖是沒經她準許就勾上阿敏,到底是她奶嬤嬤的女兒!她竟活活用板子把人的胎打下! 柴家雖非“世宦書禮”、世代富貴有規矩的人家,可她嫁給老爺這三十來年,也從沒似她一樣作踐過下人! 這樣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人,便是沒那個娘,她也不敢親近,何況又比她娘還更狠毒! 朱夫人便不問紀明德一句。 因怕把人逼急,對她們下手,鬧得家中不寧,她又示意另外兩個兒媳也不許再嘲諷她。 紀明德只當自己把異樣混了過去。 她細看婆母和嫂子們都和往常沒大差別,應是不知父親和公公的謀算。 柴敏又有兩天不在家。 他再回來,紀明德便推受了風、頭疼,讓其蓁侍候。 柴敏素了兩天,哪還管得許多,摟上其蓁便去偏房。 紀明德又一夜無眠。 她不敢問柴敏,更不敢問父親。 問與不問,她都只能等著結果,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不能去向陛下告發父親和丈夫! 若他們真想謀反,她是揭發有功,卻也違了孝義。 “子女狀告父母、妻子狀告丈夫”,不知會有什么結果。 可若只是柴敏酒后的胡言亂語,她今后更無法在世上立足! 又勉強給婆母請安回來,紀明德仍獨坐窗前,一言不發、一事不管。 她這樣像是病得不輕,又像沒大病,院里所有的媳婦丫頭都不敢問,更不敢勸。 一應的家常小事,都是常嬤嬤和幾個丫頭商量著先辦,等她自己好了再回話。 但到下午,有一件事不得不回了。 常嬤嬤叫丫頭們別管,自己小心走到榻前半丈遠,輕聲笑問:“奶奶?” 片時,紀明德才側過臉。 她聲若游魂:“怎么了?” “奶奶,聽說二姑奶奶到京了?!背邒咧徽f這一句。 二姑奶奶到京了。 二姑奶奶—— 二jiejie??! 紀明德的雙眼忽如夜下野狼一般瑩瑩發綠,唬得常嬤嬤退后一步才站穩。 紀明德驚喜地笑。 她是做不了什么!可二jiejie是皇后寵信的人,身份既比她高,也該多承受些! 二jiejie若真向皇后告發父親,少不了她傳遞消息的功勞。 可若二jiejie也不敢告,父親事敗之日,她亦有知情不報之罪,和她一樣的下場! 便是父親功成,二jiejie早與父親斷絕了往來,還想有什么好日子過? 況且二jiejie一向和四meimei最好,能舍得紀家滿門抄斬? “快拿筆紙!”紀明德紅光滿面,“我要給二jiejie下拜帖!” 常嬤嬤哆嗦著去辦。 “親姊妹間,一兩年不見,二jiejie遠路回來,我怎可不去探望?” 紀明德笑得胸有成竹、志得意滿。 - 紀明遙,到、家、啦! 她和崔玨是去年二月二十六日離京,今年二月十一抵京,前后恰好將滿一年。 春光如舊。大哥、嫂子和三個孩子全在大門等他們回家。 紀明遙下馬,先跑到嫂子面前! 她怕身上染了灰塵,沒敢碰嫂子。 孟安然卻一把拽住了她,第一句話就笑說:“都能騎馬到家了,可見這一年進益不少!” “那是!”紀明遙立刻自夸,“如今就算叫我騎馬去邊關,我也能一路撐住了!” 但太累了。 最好還是不要。 她和崔玨請求入見的奏章已提前遞入宮中。 崔瑜正看兄弟怎么瘦了這許多,便有天使來至。 太監宣崔玨即入紫微殿陛見。 女官傳皇后之命,令紀明遙且在家里歇息一夜,明日再入宮。 崔瑜只得看兄弟又上馬離去,心里倒高興得很。 阿玨這回立功不小,才回京不過一個時辰,陛下便宣,也可見看重。 正當春闈,亦是官員升降調動之時,各處出缺?,F下就看陛下會如何安排他了。 天使一去,崔瑜又忙叫弟妹快回去歇息:“晚上不必來吃飯,好生歇著,過兩日咱們再熱鬧!” 紀明遙一點不客氣,輕松告辭回房。 在外出差固然新鮮,可躺在自己家里才是真舒坦! 她痛快洗澡洗頭,換上舒服衣裙。聽皇帝留崔玨同用晚膳,她便自己吃過晚飯,躺在床上看帖子。 一年不在京里,終于回來,他們與京中親友、舊交,自然該擇機拜望、相聚。他們的拜帖也已送出去了。 紀明遙分門別類。 緊急又親近的放在一摞。 不急又關系較遠的放在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