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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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素心進門時,寢房已經被圍得里叁層外叁層。 宋家二公子,昏迷足有五日,才堪堪將醒。 府中對外只說是狩獵遭了猛獸??赡切﹤€太醫們何等眼力,這傷勢招招沖著要害,分明是被人下了狠手。 葉素心揮退眾人,獨留張太醫細問端詳。 太醫道,“二公子還需將養十日,方能痊愈?!?/br> 她十分憂心兒子面上留疤,下月大婚之日,新郎官若帶著一臉傷迎親,豈不遭人笑話? 張太醫寬慰道,“面上不過皮rou傷,月余自消。倒是心窩那幾腳,險些要了性命。虧得老朽醫術尚精...” 她一聽立馬知曉其意,命人取來銀兩相謝。太醫眉開眼笑收了銀子,又囑咐些調養之法,方才告退。 此刻宋昱神志未清,唇齒微動,似在囈語。 她俯身細聽,卻聽見兒子口中喚的竟是那小柳氏的名諱。 一聽見那禍水的名字,葉素心登時怒從心頭起,不由暗罵:“好個狐媚子,昏迷中還勾著吾兒魂魄!” 細想來,此事原是她種下的禍根。當初若非她將小柳氏送到兒子房中,何來今日之禍! 當即喚來王嬤嬤問道,“那小柳氏現在何處?” 王嬤嬤答,“按侯爺吩咐,應該還關在柴房?!?/br> 葉氏冷笑道,“合該關她個十天半月!這不知廉恥的,竟如此不守婦道,做那私會外男的勾當!” 如今西院那妖婦,也是借了這陣東風,將后宅掌家之權從她手中截了去。侯爺還斥她治家無方、縱子強奪。如今這一腔怒火,自然全泄在小柳氏頭上。 那小柳氏定是狐貍精轉世,才會把她那不通人事的兒子迷得神魂顛倒!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縱容兒子與小柳氏。 她越想越氣,切齒道,“明日就把這禍水遣回西廂,斷不許昱兒再見著!” 眼下當務之急是籌備大婚。此番已被李氏鉆了空子,若再因這小柳氏耽誤了兒子與郡主的大婚,豈不是得不償失。 “對了?!比~素心忽然想起什么,“告訴綠屏先別回正房了,讓她留在東房里盯著,大婚前萬不能再出差池!” “老奴省得了?!蓖鯆邒邞?。 ...... 卻說宋昱在混沌中浮沉五日,此刻剛醒來,眼瞼似有千鈞重。 夢中佳人挽著書生,任他嘶聲哭求,終是消失在茫茫白霧里。 “呃...”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剛欲抬手,四肢卻如灌了鉛水,動彈不得。嘴唇也干裂異常,稍稍扯動便會滲出血來。 迷蒙間憶起昏迷前的片段,表兄睜著一雙赤目,狀若瘋魔,對他拳腳相加,而自己竟當真未曾還手。細想來,奪妻之恨,不共戴天。若易地而處,只怕自己也要發狂。 “爺醒了!”薛貴掀簾入內,喜道,“大夫人方才離去不久,小的這就請她回來?!?/br> 宋昱搖頭示意不必。天色已晚,不想打擾母親休息。 薛貴見他面色雖虛弱,眸光卻清亮有神,竟能自行執碗飲盡湯藥,心下便覺寬慰許多。 “爺可用些膳食?奴才這就傳膳房備些易克化的來?!毖F道。 “罷了...”宋昱搖搖頭,目光再投向窗外那輪將滿未滿的明月,若有所思。 忽問,“玉娘呢?” 薛貴支吾道,“想是歇下了?!?/br> 宋昱又問,“母親可曾為難?” “未曾?!毖F垂首,將后頭的話囫圇咽下。畢竟大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再讓主子與她見著面。 宋昱不疑有他,心道:還好玉娘未似夢中那般隨表兄去。 當下更深露重,就算他思卿心切也不差這一時半刻,遂吩咐道,“記得明日一早喚她來見?!?/br> “是?!毖F暗暗叫苦,公子哪知明日玉娘就要被遣回西廂了! ...... 次日辰時,玉梔回到廂房收拾行裝。 先前日日盼著離了這深宅大院。因在西廂閣,好歹是個小姐待遇,到了這頭變成伺候人的通房丫鬟,要處處看人臉色。豈料真到了要走的這一刻,望著房中一花一草,她竟無端生出幾分惆悵。 正收拾間,外頭來催,叫她們速速打點,須趕在二公子醒前離府,免得節外生枝。 綠屏立在門口道,“箱籠已備好在外頭,另撥了幾個家丁,順路送你們回西院?!?/br> 這綠屏雖素日冷面,到底相處半載,面上功夫倒也周全。 “公子可是醒了?”玉梔問。 “嗯,昨晚醒的?!?/br> “傷勢如何?” “好很多了,只是還需靜養?!?/br> 玉梔躊躇片刻,試探著問,“可否容我去見上一面?”好歹拜別。 綠屏搖頭。 玉梔頓時會意。 綠屏終究是正房的人,一切皆遵大夫人之命。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日進府何等風光,今朝離去這般倉促凄涼。 轉念又想,這般結局倒也應了大夫人當初的承諾,只不過難堪些,是被逐出府門罷了??涩F在走也好給新人騰位,省得日后妻妾相爭,鬧得家宅不寧。 一旁的春桃已經系好最后一個包裹,“小姐,已收拾妥當了?!?/br> 玉梔回首望了眼空蕩蕩的閨房,不覺百感交集,輕嘆一聲,“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