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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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兇手為何要她的命? 這一回她僥幸撿了一條命,那下一回呢? 亦泠越想越害怕,連謝衡之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此時已近黎明,是夜色最為濃稠的時候。 亦泠側臥向墻面,裹著被褥,又蜷縮著身子,謝衡之沒讓人點燈,便只能看見那道瘦弱的影子,仿佛一碰就會碎。 他極輕地躺了下來,一如往常那般平躺著,寬大的床榻似有一道無形的界限,兩人各自心知肚明,從不越界。 可今夜的亦泠一直在發抖。 即便程度很輕,他也能感知到。 謝衡之盯著漆黑的上空,無聲地嘆了口氣。 而后側過身去,靠近了蜷縮在被褥里的亦泠。 原本亦泠并未完全睡著,她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中,時而墜入無止無休糾纏她的夢魘,時而又迷迷糊糊地蘇醒過來,勉強能睜開一點眼睛,入目的卻是夜里無邊的黑暗。 直到有人將她從后背攬入懷中,臂彎環在了她的腰間。 霎時如窮猿投林,恐懼盡散,沉入安穩的酣眠中。 第29章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 剛過了辰時,天光還未大亮,林楓院里也點著幾盞燈,婢女們早已在寢居外候著,遠遠便能聞見爐子上煎的藥味兒。 亦泠難得比謝衡之還要早些蘇醒。 只是當她睜眼,轉動眸子,意識到自己竟睡在謝衡之懷里時,一時間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還在夢魘。 謝衡之的睡容向來斯文,亦泠只微微抬頭,他的臉便近在咫尺。 亦泠霎時一動不動,耳邊嗡嗡作響,連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謝衡之溫熱的氣息一遍遍拂過她的頭頂,亦泠確定了,人也石化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四肢才恢復了知覺,隨機便嘗試著不動聲色地挪出謝衡之的懷抱。 誰知她剛動了一下,謝衡之便有蘇醒的前兆。 亦泠立刻閉緊了雙眼,連氣兒都不敢出。 裝睡于亦泠而言向來是一種煎熬,偏偏今日謝衡之下床洗漱更衣的功夫好像格外磨蹭。 沒發出丁點兒聲響,卻能時時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好不容易熬到他要出去了,亦泠總算松了口氣。 誰知謝衡之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道:“醒了?” 亦泠脫口便道:“沒醒?!?/br> “……” 屋子里的空氣就這么凝滯住。 有那么一瞬,亦泠心想自己怎么不死在湖里算了。 謝衡之沒再出聲兒,但又好像輕笑了聲。 總之,經歷了這么一遭,亦泠著實沒了睡意。等謝衡之出去后,她就隔著簾帳看著窗欞透進來的光影,一副厭倦了這個世間的模樣,連眸子都懶得動一下。 - 謝衡之踏出寢居時,恰逢謝老夫人帶著謝萱來看望亦泠。 “娘?怎么這么早過來了?!?/br> 謝老夫人也有些詫異。 昨日兒媳婦落水昏迷是不假,但無人敢告訴這個老太太是謝衡之下水救的人。 是以她以為亦泠既然醒了,謝衡之便必會如常進宮上朝。 卻沒想到他這個時辰還在府里。 說話間,謝衡之伸手扶了謝老夫人一把。 摸到袖口衣料的瞬間,謝老夫人不答反問:“你今日不進宮嗎?” 謝衡之:“今日就留在府里?!?/br> “也好,想來你不在,亦泠心里也不踏實?!?/br> 謝老夫人又道:“我去瞧瞧亦泠?!?/br> 說完便探身要朝里去,謝衡之抬手將她一攔:“娘,她還在睡?!?/br> 謝老夫人立刻收回了腿:“那我便晚些再來看她?!?/br> 謝衡之本意是想亦泠多歇息,奈何他的妻子仰慕者實在太多。 母子倆前腳剛走,新的探望者便來了。 曹嬤嬤得了消息,立刻輕手輕腳地走進寢居。 她的動作比往常還謹慎,一點兒腳步聲沒有,走到床榻前掀開簾帳,主仆倆猝然間四目相對。 見亦泠滿臉的生無可戀,她又順暢地放下簾帳,轉頭就走,一個字沒說。 亦泠:“?” 就是來確認她是否還活著的嗎? “曹嬤嬤?!?/br> 亦泠叫住她,“可是有事?” “噢,是這樣?!?/br> 曹嬤嬤回頭道,“太子妃娘娘來看望夫人了,不過老奴瞧夫人是不愿意見人的,這便去回絕了娘娘?!?/br> 亦泠:“……” 太子妃娘娘也敢回絕? 她掀開被褥要起身下床,并罵道,“你還不姓謝,少學那些不要命的活法!” - “都怪我,全都怪我?!?/br> 沈舒方坐在亦泠床前的四開光繡墩上,絲絹掖著眼角,滿面凄然,“昨日我若不急著先去了湖心亭,就在營帳里等著你,你也何至于遭這個罪?!?/br> 她今日可不是空著手來的,不僅掏空了東宮最好的補品,還把自己最信任的太醫帶來看診,親耳聽到他說亦泠已無大礙,這才放心。 即便如此,她看見亦泠蒼白的臉色,還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而亦泠呢,則是滿眼震駭地看著沈舒方,簡直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能親耳聽到她本人一遍又一遍地說自己有錯。 片刻后,亦泠總算回了神,連忙道:“娘娘千萬別這么說,事事若都能預料,這世間也不會有如此多的天災人禍了?!?/br> “天災無法預料,可人禍……” 說到這里,沈舒方想起歹人,咬牙切齒道,“這世間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竟要置你于死地!” 誰說不是呢! 亦泠剛剛坐在床頭發呆的時候便在想這個事情。 昨夜她受驚過度,無法細究。今日醒來后,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這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招惹什么殺身之禍。 思來想去,只能是謝衡之的仇家——鈺安公主。 那要索命就去索謝衡之的命啊,三番五次招惹她算什么道理?! 思及此,亦泠恨恨地說道:“待給她定了罪,我定要她也嘗嘗一個女子泡在這冬日的湖水里是什么滋味!” “女子?” 沈舒方詫異一下,隨即便道,“那恐怕是不行他只能知道一個男子掉進水里是什么滋味?!?/br> 見亦泠不解,沈舒方“嘖”了聲:“怎么謝衡之連兇手是誰都不告訴你?” 亦泠:“他說他還在查……難不成兇手是個男的?” “當然?!?/br> 沈舒方默了默,又往門外覷了眼,才低聲說道:“他定是怕你激動,寬你的心呢。昨日那兇手就在現場,謝衡之當場就把人帶走了?!?/br> 又說:“人就在你們府里呢,我剛才來的時候還聽到動靜了?!?/br> “什么?” 亦泠頓時激動地坐直了,“是誰?!” 沈舒方:“……就是那亦尚書家的小公子?!?/br> - 謝府內有一玲瓏館,用作客居。但謝府鮮有客人,所以此處成了謝府最冷清的地方。 亦泠匆匆趕來時,還未踏進玲瓏館便聽見了一下又一下沉悶的擊打聲和亦昀的鬼哭狼嚎。 她險些原地暈了過去,還是曹嬤嬤和婢女攙扶著,才堪堪行走。 結果到了館內,一看見眼前的場景,亦泠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 打一個亦昀,竟然動用了足足四個護衛。 其中兩名護衛將亦昀摁在長凳上,另有兩人交替著落下半尺長的板子,一下又一下不帶歇的。 謝衡之倒是悠閑,遠遠坐在檐下喝著茶水。若非院子里亦昀正在哀嚎,單看謝衡之的模樣只覺得他在弄月吟風,觀山玩水。 “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她!我從未想過要她的命!” 亦昀鬼哭狼嚎地喊著,謝衡之也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么,連眼睛都沒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