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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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時下漏夜,整個謝府噤若寒蟬。 林楓院燈火通明,外面候著一應的大夫婢女,人人都籠罩在一股沉抑的氣氛里。 謝萱今夜第三趟來了林楓院。 老夫人憂心,夜不能寐,她這個做meimei的也放心不下,時時來探望。 她踏進寢居前,先問了大夫情況如何。 大夫說著泠雖然還未清醒,但脈象已穩,待藥物起了作用,想必就能轉醒。 不過此番救下亦泠,他是不敢居功的。 “在這寒冬臘月墜了冰湖,即便是個壯年男子,怕是也難熬過?!?/br> 大夫捋著胡須,喟嘆道,“老夫行醫五十載,從未見過求生欲望如此強烈的女子?!?/br> 硬是咬著一絲生機不肯松氣,便是閻王上來親自抓她,恐怕都要挨她兩巴掌。 謝萱沒細聽大夫后面的話,得知嫂嫂沒事兒,她便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進去。 屋子里寂靜無聲,下人們都在外面守著。 走進了床榻,謝萱才看見謝衡之坐在床頭,一動不動。 她走路輕,沒發出什么動靜。 直到走到了床邊,謝衡之才注意到她。 “你怎么來了?” 謝萱把藥遞上去,想讓謝衡之喝了。 垂眸一看,鼻頭卻突然酸了。 這么暖和的屋子,亦泠的手依然蒼白,仿佛失了所有血色,本就纖細的手指更顯伶仃,就連骨節也因用力而格外突出。 她一定很害怕吧。 可亦泠終究還沒轉醒,眼下更重要的,是她哥哥的身體。 如大夫所說,即便是個壯年男子,也難扛住那寒冬臘月的湖水。 而謝衡之自西山回來,還未合過眼。 謝萱輕輕嘆了口氣,半蹲到床邊,拽了拽他的袖口,嘴巴張張合合,示意他去休息。 謝衡之卻沒說話,只是單手接過藥,仰頭飲盡,將瓷碗擱回托盤后才開口道:“你回去吧,讓母親也早點歇息?!?/br> 謝萱還想表達什么,手上比畫著,謝衡之卻沒看,只朝她抬了抬下巴。 謝萱無法,只好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待她合上門,屋子里又變得靜悄悄。 此時亦泠似乎有低低囈語。 謝衡之正想俯身靠近去聽,抓握他手掌的力道突然一重。 亦泠的囈語忽然急促,隨著重重一聲“救我”,她猛然坐了起來。 猝不及防看見謝衡之的臉,四目相對之時,亦泠瞪大了眼睛,仿佛還沉浸在夢魘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謝衡之:“魘著了?” 亦泠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謝衡之。 夢境與現實在眼前交錯,她一時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她的臆想。 直到耳邊虛幻的水聲退去,屋子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她和謝衡之的氣息聲。 昏死前最后一刻的記憶在腦海里清晰重現,那個將她從水底拽上去的人,和眼前這張臉,嚴絲合縫地重合了。 她喃喃張口,說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 “為什么救我?” 謝衡之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這么問。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救你誰救你?” 他的神情里沒有絲毫的遮掩,語氣自然到仿佛在回答一個平常的問題。 所以亦泠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可是—— “若我不是你的妻子呢?” 在驚恐的夢魘中轉醒,亦泠的腦子幾乎空白一片。 她自己都不知為何要問這么一句。 在她話音落下后,謝衡之也沉默了。 他似乎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假設。 若亦泠不是他的妻子呢? 他看著眼前女人的眼睛,凝神片刻。 “會救?!?/br> 他的聲音不大,一個字一個字落在亦泠耳邊,久久回蕩。 不,這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想起胸前錐心的痛感,一陣涼意蔓延心間,讓亦泠從他的眸子里回了神。 他心腸好不好,亦泠比誰都清楚。 兩人就這么看著對方的眼睛,沒有說話,誰都猜不到對方的想法。 就在這時,曹嬤嬤推門而入,站在外間問道:“夫人可是醒了?!” 沒等里面的人說好,曹嬤嬤探頭進來看了一眼,親眼瞧見亦泠已經坐了起來,頓時激動得直抹眼淚。 “夫人您終于醒了!您可嚇死老奴了!冬日里那么冷的湖水,也不知您怎么捱過來的!” 對,湖水。 那些驚恐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亦泠的腦海,她頓時顧不得其他了,后怕陣陣襲來,她忽然傾向謝衡之,急迫地說:“我不是意外落水,是有人要害我!” “我知道?!?/br> 謝衡之的聲音波瀾不驚,卻泛著森森寒意,“在查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br> “一定要查出來!” 亦泠激動得全身都在發抖,“一個都不要放過!” 謝衡之說好,人卻沒動,目光凝注在亦泠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亦泠:“你還愣著做什么?快去??!” 他垂眸:“那你先放開我?!?/br> 亦泠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竟然一直抓著謝衡之的手,不曾放開。 愣神片刻后,她像被什么東西燙到了一般,猛然撒開自己的手,而后面不改色鐵骨錚錚地看著謝衡之。 “你怎么乘人之危?” 謝衡之:“……” 水里泡了這么久,嘴卻還是硬的。 - 亦泠雖然醒了過來,但只是暫時的。 她如今的身體狀況無法支撐她清醒太久,所以大夫趕緊來號了脈,施了針,并將一大碗黑乎乎的藥汁給她灌了下去。 嘴里充斥著苦澀的味道,亦泠靠著床頭,目光呆滯,不知在想些什么。 曹嬤嬤在一旁瞧著,心想她家夫人這名字改得實在不好。 “嶺”字改為“泠”,一定是被克住了,連著兩回險些被水收走了命。 若亦泠真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死一萬次也無法向商夫人交代。 “夫人一定嚇壞了吧?” 她哽咽著說,“自大人把您從水里救出來,您就沒撒開過手,可見昏迷中也在害怕?!?/br> 亦泠:“……” 她本來都要忘記這一茬了,又提。 轉頭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亦泠定了定神,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落水的恐懼充斥了她所有深思,差點忘了在馬車里還經歷了更兇險的一幕。 “錦葵呢?!”她急迫地問,“還、還有那個馬夫呢?” “錦葵摔傷了手臂,在她屋子里養著呢?!?/br> 曹嬤嬤頓了頓,“馬夫他……已經沒了?!?/br> 聽到曹嬤嬤的答案,亦泠渾身經脈都似被抓扯了起來。 馬車是沈舒方指來的,當時亦泠想著人家是太子妃的人,上車前就特意讓錦葵給了賞錢。那馬夫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一個勁兒地哈腰道謝,還嘀咕著晚上給女兒買新衣裳去。 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自己面前,亦泠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 究竟是誰要害她? 又為何要如此毒辣,連無關的馬夫都不放過? 亦泠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比起落水,這個歹毒的兇手更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