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陶權還沒醒,側身抱著被褥,手耷拉在床邊,指頭無意識動了一下,不知道夢見了什么。 霍湘想讓陶權多睡會兒,起床的動作很輕。 他光腳來到廚房,緩緩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兩件襯衫忽而迎風舞動,糊到他臉上。 霍湘收掉衣服,又起鍋燒水煮面,燃氣灶嘚嘚作響,把陶權吵醒了。 “霍老師早上好,”陶權邊系褲帶邊走進來,目光看著地板,表情有些不高興,“……你咋不穿鞋????” 霍湘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時陶權已經去給他拿拖鞋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嗎?”霍湘踩進拖鞋對陶權說,“我還是頭一回醒來發現你沒出門?!?/br> 陶權撓了撓磚紅色的頭發,他似乎很喜歡做這個動作,“沒啥安排,”說著擠到燃氣灶前,面湯滾滾,rou絲像銀魚一樣飛旋,他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吃的啥面?” “生燙rou絲面,你要紅湯還是清湯?” 陶權不太吃辣,要了清湯,霍湘便先幫他把面撈出來,再往鍋里倒入自己熬的紅油,最后端上桌的湯面一紅一白,冒出的熱汽混作一團。 對夜晚務工的人來說,白天早醒一分鐘就多得一分鐘的悠閑,霍湘很喜歡這種無所事事的自在,可又擔心陶權覺得無聊,晌午過后問陶權要不要出去走走。 陶權答應得很利索,當著他面就把衣服換了,一身白色衛衣,胸口掛了副金屬感十足的太陽眼鏡。 “咱去哪兒逛?”霍湘問。 陶權從床頭拿出兩套面部偽裝,遞了一套過來,“去西湖可以不?” “當然可以?!?/br> 霍湘接過帽子口罩戴上,去西湖的確要武裝一下,那邊不僅是景點還是市中心,要是被游客認出來會很麻煩。 杭城六月最宜人,艷陽高照卻不炎熱,整座城都是透亮的。 霍湘本想打車前往,卻被陶權帶到了公交車站,到時要坐的那趟正好來了,兩人一前一后上了車。 下午的公交沒有太多人,他倆選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前排坐著一對垂暮的老夫妻,正用杭城話聊著天,聊著聊著聲音忽然大了起來,蹦出幾個霍湘聽得懂的罵人字眼,老奶奶還拍了拍老爺爺的肩膀。 陶權盯著霍湘,他不知道霍湘為何聽笑了。 霍湘察覺到陶權的眼神,回了一個怎么了的眼神,陶權搖搖頭,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風吹進來的同時也讓外面的聲音變得更清晰。 鳴笛,叫賣,以及枝頭麻雀的嘰嘰喳喳。 這趟車會經過幾所學校,上來了很多中學生,離他們最近的那幾個相當吵鬧,用變聲期沙啞聲音大聲叫喚著。 話題主要圍繞暑假要去什么地方旅游,聊著聊著又變成即將開幕的足球決賽,眉飛色舞討論著某個神奇的守門員,夸他從不丟球。 兩人一路聽到終點站的北山街,跟在學生后頭下了車。 陶權的心情似乎不錯,下車是用跳的,穩穩落在霍湘身前,揚起的風自下而上,掠過霍湘的面頰。 “我也會踢足球?!碧諜嗾f,語氣有一絲絲自豪。 霍湘看向西湖,“真的???你這么高我還以為你是籃球體育生?!?/br> “對呀,但其他的球我也能打的,”陶權說,“乒乓球羽毛球排球啥的,臺球也會點?!?/br> 西湖的視野很開闊,近處是含苞待放的荷花,過去一點是載客前往湖心亭的觀景游輪,再遠就是起伏的山脈,和層層白云連在一塊。 “挺好的?!被粝娲鸬?。 陶權目光沉了一瞬,無聲帶著霍湘前進。 兩人沿著北山路往南出發,每一秒都在與人擦肩而過,陶權走得稍快,時不時會停在柳樹下等霍湘跟上。 日光和煦得過分,沒走多久霍湘就有些困乏,在湖邊找了處沒人的地方站著,水浪陣陣拍打石岸,他點了一根煙。 陶權坐在長椅上等,視線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余光里霍湘始終背對著他。 大概過了半支煙的功夫,霍湘坐到他身旁,“小霍以前就是在這兒賣唱的?!?/br> 陶權轉頭環顧了一周,非常簡陋的湖邊長椅,不過人流還算不錯,周遭視野很寬廣。 “我們在這條椅子上唱了兩個春夏秋冬?!被粝嬲f。 陶權被墨鏡擋著的眼皮跳了一下,“你們?當時還有其他小伙伴???” 霍湘:“嗯,你唱的那首波薩諾瓦就是她寫的?!?/br> “男的他還是女的她?”陶權問。 霍湘沒想到陶權會糾結這個,笑了起來,“女的她,你咋關心這個?!?/br> “故地重游嘛,知道的更多有助于想象啊?!碧諜嗪孟袷切χ卮鸬?,霍湘不確定。 “想象?”霍湘掐滅煙頭,“這樣啊……嗯……那我給你描述一下, “……時間大概是五月的凌晨,槐花都開了,湖邊到處飛著柳絮,當時我們唱完準備回家了,她叫tina,當時忽然涌上一陣靈感,拿起尤克里里隨意彈了一段旋律,結果彈得太入迷,差點連著輪椅一起掉進西湖?!?/br> “輪椅?”正在幻想的陶權楞了一下。 “嗯,tina身體不好,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只能靠輪椅生活了,”霍湘說,“還要想象嗎?” 陶權猛點頭:“要啊,挺有畫面感的還?!?/br> 霍湘吸了一口氣,一副陷入回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