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番外(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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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鈺之愣了一愣,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 葉遠所說的,很有可能是他所不知道的有關自己的從前, 并且是前世的時候所熟悉的人……雖然十分想知道任何一點有關“自己”的信息,畢竟他也是依此,才終于有了膽氣,能夠和那位地府來人稍稍提出要求, 但他還是按捺住了自己, 露出稍許的苦笑道:“即使葉兄你這樣說, 我也不可能會想起那些并不應該想起的東西, 否則的話,我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會因為周家的一位城隍便束手束腳, 頗費思量。 他又看了一眼葉遠, 狀似沉吟。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葉遠也十分自然地詢問道:“你似乎遇上了什么疑難?” 謝鈺之心中長松了口氣, 雖然早就有求助那兩位來歷不凡的仙神的心思,但他依舊有些擔心自己會受到婉拒, 不論自己是否真的頗有來歷,就這兩位之前的態度來看,雖然沒有刁難,但也不曾有過逢迎。而且,謝鈺之看了一眼葉遠,和那位履行職司的地府之神不同, 這位大能則似乎更為神秘一些,而他的心思,也更為難測一些。 謝鈺之將周家的發家起因緩緩道來,并且說出了自己對于那位周家城隍的擔憂。 葉遠思慮道:“如果按照那位的心思,她應該會有一套約束底下神靈的規章?!?/br> 有所懼便會有所收斂,王母又不是昊天,能夠將自己給作到人間,她之前的有關神靈的那一套打算,雖然被道祖從天而降的封神榜給壓了下去,但就現在葉遠所看來,她明顯并沒有死心,居然還在這個特殊的地方實施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是對羅睺妥協了什么,才能夠將那一套帶到了這個魔教勢力的小碎片世界里……葉遠相信,洪荒大陸上,那所謂的神道,很有可能并非此地所表現的那般,如此輕易,能夠被凡人的信念和封賞所左右。 “但是,”葉遠道:“天庭太過遙遠,此地又分屬魔道統轄,難免會有所缺漏。若是那周家女子真的說動了自家的先人,他也并非沒有辦法來應對……” 謝鈺之大驚失色,他幾步上前,伸手揖禮道:“還請仙人助我!” 頓了頓,他緊接著咬牙說道:“若是今日仙人愿意略施援手,日后待我恢復從前……” 葉遠搖了搖頭道:“此等事宜,換得一諾,那也是欺你入劫?!?/br> “更何況,”葉遠道:“此事也無須由我來出手?!?/br> 謝鈺之小心問道:“仙人此言何意?” “此去城外三四里,”葉遠抬手指向一個方向道:“有一落魄僧人,掛單于一敗落寒寺之中,你可前去延請于他,請他出手相助于你?!?/br> 謝鈺之有些忐忑道:“可是,巧兒她……” 一個怨鬼、一位城隍,怎么看怎么都是他這一方才應該是被超度的一面。 “不必擔憂,”葉遠微笑道:“這‘僧人’有志于為佛祖親塑金身,為其佛土增一廟宇,所以若是你許諾的酬勞足夠豐厚,我相信他是會對某些事網開一面的?!?/br> 謝鈺之立刻知曉,葉遠為他所指出的,是一位能夠用凡間俗物打動的修行者。 “百無禁忌,卻偏偏能夠用出佛法的手段,”葉遠笑了起來:“口誦佛號,所為的卻是屬于魔道的行跡。當年封神之際,那位魔道圣人的一言,果真不虛?!?/br> 聽得此言,謝鈺之額上溢出了細細的汗珠,此前的輕松立刻蕩然無存,他知道了,他接下來要去邀請的,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僧侶,但很有可能,表皮之下卻應該是位魔人。 “其實嚴格上來說,”葉遠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緊張,他出言安慰道:“神道看似輝煌,但這里卻是處于道消魔長的情況,你若是得他相助,還能夠得到更多的勝算?!?/br> 謝鈺之只好應是。 而后。 在回得謝府之后,謝鈺之并沒有通知任何人他的回歸,他徑自牽出了當日里謝游出游之時的馬匹,在一鞭甩開養馬的仆人后,縱馬出得謝府,在和一輛華貴熟悉的馬車面對而過時,他和馬車中二夫人的眼神互相對上,二人雙方一錯而過,彼此心中,俱是殺意。 “駕!”謝鈺之不再回頭,直奔城外。 而城外,如那仙人所說,確有一寺,寺處荒涼,寂寂草深,而寺中,也有一僧,足踏簡陋草鞋,身著樸素僧衣,他面目平和,隱現慈悲,端坐在草席之上,并不為周身的破敗而有所惱怒。 而在謝鈺之下馬走入的時候,他甚至還稍稍伸出手來,將一只爬上他手掌的黑蟻給放生到地面上,在聽得腳步聲后,他緩緩抬起頭來,雙手合十行禮道:“施主何來?” 謝鈺之用全部的謝家的財富,換來了這位名為“清凈”和尚的援手,雖然有一瞬間,他有些懷疑,這行走坐臥俱有禪意的和尚,是否真的如仙人所說那般,內里本質為魔,但很快,他就消解了自己的疑惑,在進入謝府的時候,這清凈和尚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后,他便又重新低下頭去,虔誠地念誦著佛經,并不曾有過一句疑言。 那一眼,他看向的,就是謝鈺之居住的地方,也是巧兒骨灰所藏的角落。 而當晚,就有面目可怖的鬼神從他所居之所的窗戶中強行闖入,他們手里提著黑色的鎖鏈,并著沉重的鐵球,要將它往他身上套,他們言辭呼喝,動作粗魯,說要將謝鈺之帶出謝府,去審判他的惡行,要教他改過易行,知曉人間孝道之重,從此以后,要敬父尊母,學做人子。 和尚只好嘆了一口氣,從床頭的另一側輕輕念經,謝鈺之并不能清晰地聽到他所念經文的具體的內容,而最后,他也只是看到那和尚低垂下了眉眼,加大了聲調,長嘆道:“……阿彌陀佛?!?/br> 然后他便一身冷汗地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他左顧右盼,并沒有看見那些可怕小鬼們的身影,也同樣沒有那和尚的存在,他這才想到,他雖然將那和尚請了回來,但也只是安置在另一邊的小房間里,并不曾同居一室。 第二天一早。 謝鈺之手持著一卷剛剛完成的字畫,興致沖沖地敲響了清凈和尚的房間,他先是敘說了昨晚的詭異,然后拜謝了和尚昨晚的搭救,他口中尊稱大師,將手中的畫卷打開,然后道明了自己的來意:“大師素來禮佛甚誠,收羅金銀,也是為了替佛祖塑成金身,為此,大師不惜跋山涉水,弘揚我佛大法,甚至意愿建成佛寺,就是為了讓世人知曉佛祖的偉大,我謝鈺之蒙受大師救命之恩,區區金銀已經不能夠表達我的心意,昨夜心情激蕩之余,冥思苦想之下,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個方法……” “大師請看,”謝鈺之示意。 “大師未來的寺廟,”謝鈺之道:“便稱此名可好?” “蘭若”——一片素白色的宣紙上,此二字一筆喝就,極具風骨。 既然那位仙人并不愿意出手,巧兒的鬼魂也更樂意見到他的狼狽,那么這位“高僧”便是他唯一能夠借助的力量,雖然早已商量好了代價,但能夠“畫餅”也有“畫餅”的好處。若是他真的相當迫切地想要建成廟宇,那么他便可以真的為他描繪最后成果的景貌,這樣……也能夠讓他保護自己更為盡心盡力。 謝鈺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