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陽光穿過層層迭迭的云層撒進教堂,柔和光線彌漫整個屋子,讓這場本就沉悶尷尬的儀式增添了生氣,與微塵中的小顆粒相互交珃,清晰了這片軌道。 周圍人打量的眼神總是狀似不經意地在臺上溜達一圈后帶到臺下準新娘的母親身上,或探究好奇,或鄙夷艷羨。 懷月坐在明珠的右手邊,與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不期而遇,少女環胸,一雙深邃美麗的大眼睛逐一看回去。 這些看熱鬧的眼神中有一半歸功于四年前她父母的離異,在今天這場婚禮之前,紀、高、沉幾個家族牽扯不休,包攬了蘭城足足四年多茶余飯后的談資。 四年前懷月差點做不了城北的紀叁小姐,明珠帶著她和傾云就靠著離婚分得的財產離開了紀家。 沉家在海城早不復從前風光,多年來靠著與紀家的聯姻的沉氏集團更是吊著一口氣罷了,如今紀明途這棵大樹一倒,外祖高家支援有限,沉氏依舊難以擺脫獨木難支的困局,用不了多久就會在各方商戰中被蠶食地一干二凈。 做了小半輩子紀夫人的沉明珠小姐似乎并未受離婚困擾,在外人看來她只在乎自己是否得償所愿,哪怕初戀“拋妻棄子”也要帶著女兒離開在蘭城只手遮天的丈夫,和宋長清在公眾場合出雙入對。 明珠聽到這些謠言也只是微微一笑。 當時沉氏已經在破產邊緣,有這個舉行一次又一次的新聞發布會還要被繼續質疑的精力,不如繼續投入到新一輪的投標書的決策考量中劃算。 宋長清安排完香江妻子病逝的后事,馬不停蹄地回到海城與明珠一起挽救大廈傾頹的沉氏。 最艱難的那一年里,明珠用盡所有手段費勁心思游說、贖買股權,讓自己在沉氏的話語權得以壓倒性優勢蓋過沉氏的其他股東,甚至不顧宋長清的阻攔變賣了好多私產,在叔伯們一片討伐聲中拍板撤離了地勢優越卻租金高昂的海城。 在沉氏終于擺脫負債的那天,宋長清也病倒,醫院報告顯示肝癌晚期,每一杯為了沉氏前途的冷酒都是“罪證”。 明珠已經數不清這四年里參加了多少場典禮,比如半年前宋長清的葬禮,比如半年后傾云的訂婚禮。 臺上自己的未來女婿正是她那位前夫資助栽培、從CME辭職轉頭入職沉氏的宋商絮,如今他是沉氏現任的執行總裁。 準新娘的父親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整個教堂里除了紀傾云和沉懷月兩姊妹,再和紀家有關聯的只有紀翩然。 伴隨著牧師的吟誦,還有金銀珠串碰撞的輕微聲響,過道側的一只細白左手菩提瑪瑙互相纏繞,右手十字架紫水晶依次佩戴,東西結合地戴法引人側目。 雪白皓腕的主人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珠子,淡金長發打著卷兒垂在單薄纖細的脊背上,一雙碧色眼眸艷羨地盯著前方的宣誓儀式,眉眼深邃,流轉間流露出惹人憐愛探究的純真。 散漫地一個抬眸,四周投來的視線都不禁為她的美貌倒吸涼氣。 她便是傳聞中的那位紀二小姐,自小被養在國外,偶爾的假期會回來小住,今天勉強算是她出席過的第一個公開宴會,自然也成了其他人打量、探討的主角之一。 如果說紀氏二姊妹只遺傳了一絲父親混血五官中的濃艷,整體上依舊是蘭韻桂香的水鄉美人情調,那么紀翩然從頭到腳唯一與東方元素相關的,也只有手腕間那幾顆佛珠玉石。 眼前這位紀二小姐被接回國安排長久定居在蘭城,甚至打點進入蘭城一中與一眾小姐少爺們同班上學。 典禮結束后,明珠送完所有賓客,叮囑懷月和翩然一會兒在半山別墅辦派對不要出格。 懷月背上書包拉著翩然就要去狂歡,明珠無奈嘆息,轉身朝著休息室走去。 傾云正脫卸著繁復的禮服裙,側目瞥見了梳妝鏡里的母親正站在沙發邊柔柔地看她。 “mama怎么這樣打量我?” 明珠走上前為她系著襯衣紐扣,傾云垂下眼:“mama只是提供了選項,我才是做選擇的人,所以你不用覺得我會委屈?!?/br> 在眾人眼中,宋長清是為了明珠積勞成疾,最后成為一具為了光復沉氏光華的路上枯骨,以至于她把大女兒“賣”給宋商絮來維持了沉家在蘭城的體面,也換來自己的心安。 袖口挽至臂彎,傾云解下沉重華貴的珠寶首飾隨意放進絲絨禮盒:“我很早就說過,只是一個選擇而已?!?/br> “說個冒犯的事實,從小就耳聽眼見著你和祖母,還有香江那群富太太們不歡而散的婚姻,mama難道還指望我能對愛情抱多大期待?” 對于“Trust found baby”①(信托基金寶貝)的稱呼,傾云一直不置可否,生于鐘鳴鼎食之家,也更容易養出紈绔智渾之輩。 在階級難以打破、美貌先天注定的情況下,愛情是最容易cao作,也是最容易被舍棄的一點。 她這位母親自小被兄弟保護,結婚后又常年呆在那個男人的羽翼下,甚至傾云還要在十八歲零五天的時候應付自己這位“任性”的親媽決定離婚前,在電話里問出“你要跟mama還是爸爸”的雷人問題。 嬌矜但也多思,心大卻又敏感是傾云對明珠的全部印象,然而在離婚之后稍微被顛覆了。 她像只一往直前的小鹿在從未涉足過的險境中橫沖直撞,雖然磕磕絆絆留下些小傷,可是依舊有著頑強的生命力。 傾云散下盤發,棕栗色的卷發彈潤光澤。 “不是宋商絮,也會有其他人?!眱A云戴上墨鏡,挽過明珠,“愛情、財富、相貌的叁角定律在兩性關系中素來貫通,至少他已經占了兩個,我還有什么不滿意?” * 夜晚時分,宋商絮正伏在傾云身上馳騁,一深一淺的兩具rou身交迭纏綿,男人有規律的律動被短促突兀的短信鈴聲打亂了節奏,惹得被褥間一陣喘息,香艷的氣息彌漫了昏暗的房間。 宋商絮充耳不聞,抬起傾云的一只腿調整了節奏后繼續動作,刺入的頻率不斷加快,胸前抵上一只細白的手掌,推拒著要躲開:“太,太快了你不看,看看消息么?” “等一會兒?!彼紊绦跄瞄_她的手,十指相扣地反手壓回她的發邊,咬了她一側的乳以作她推拒的“懲罰”。 傾云只有在床闈間才會偶爾示弱,尋到男人緊抿的雙唇企圖擾亂,不料正中下懷被吃進嘴中咂摸。 嗚咽聲、啪嗒聲此起彼伏,宋商絮吻夠了放開紅唇,欣賞著身下女人渙散的艷色,終于精關一松成全了她的求饒。 看著傾云搖晃的步履,宋商絮翻身躺在她趟過的被單上,拿過手機查看短信。 看到自己弟弟發來的消息后凝眉思索片刻,隔著門揚聲詢問:“你父親在北都了?” 許久,傳來沖水聲,門再被拉開后是女人一邊穿浴袍一邊穿拖鞋的身影。 “或許吧?!?/br> 傾云散漫地回應他,拿過皮筋隨手挽了一個發髻。 “他為什么回來,宋總不應該心知肚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