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里的意思就是今天處理好這個事，明天可能會有領導在其他事上面的關懷。

    但，這個不落于紙面，只能意會。

    方卓微微點頭：“那估計他挺樂意，要不，陳哥，明天約個時間，你們聊聊？”

    陳樹隆手上的這件事已經有些日子了，當即答應下來，可以上午在辦公室聊。

    方卓客套兩句，轉身要去再換個身份。

    陳樹隆卻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興致勃勃的聊起美國股市。

    無奈之下，兩人又聊了十來分鐘。

    等到方卓脫身，劉波幾乎是閃現著過來。

    “萬老弟，敬你一杯?！眲⒉ú恢烙檬裁凑f辭便干脆什么都不用，開口就是敬酒。

    方卓哭笑不得，再次領略老板的熱情，這還是領導的遠房表弟呢，下回說是領導媳婦，紫砂壺現在肯定都能在包里了。

    “今天見到萬老弟就高興，我再敬你一杯?！眲⒉ǖ诙鼐驼业秸f辭了。

    方卓拿著果汁有點過意不去，換了同色的雪碧就感覺好很多，豪氣的一飲而盡。

    兩人連碰三杯。

    “萬老弟的咨詢公司打算什么時候成立??？”劉波沒喝第四杯，打算緩一緩，問出個很關心的事。

    方卓聽到“你打算什么時候要錢”，想了想，說道：“這兩天吧?！?/br>
    劉波笑道：“今天其實日子就不錯，萬老弟，依我說，趁熱打鐵，下午就去把公司辦了，后面走程序還得一段日子呢?！?/br>
    太主動，太主動，沒有權利你永遠不知道有錢人能多主動。

    方卓克制著答應下來的沖動，笑道：“明天吧?！?/br>
    他手上還有兩個有用消息沒拋給這位老板。

    “那也行，俺都迫不及待想參與到朝陽產業里了?！眲⒉M臉假意，又道，“萬老弟，十萬塊錢換兩成干股怎么樣？”

    方卓面色不變，放出一個關鍵消息：“之所以很多人競爭紅星，不是廠子值錢，是它的地皮以后會值錢，嗯，以后?！?/br>
    劉波憨厚地說道：“咨詢公司是個朝陽行業，二十萬換兩成差不多?！?/br>
    方卓笑道：“劉哥再考慮考慮？”

    劉波嚴肅地說道：“等到咨詢公司發展好了，咱們再追加資金?！?/br>
    他又不傻，兩把紫砂壺試試水，事情要是成了，什么都好說，事情要是不成，陳老總就在辦公室坐著又跑不了。

    方卓果斷道：“我現在住在長江酒店，明天八點，劉哥從這邊接上我，正好咱順路去我哥那里聊聊紅星宣紙的事?！?/br>
    “萬老弟，我干了，你隨意，你隨意?！?/br>
    劉波大喜。

    方卓吸了一口氣，一個宴會廳，兩處騰挪，時時認哥，這事隱約就是成了。

    第9章 共贏

    9月17日，早晨7點。

    合肥在包子鋪升騰的裊裊熱氣中蘇醒，街道上汽車和自行車的車流仿佛是跳動的動脈靜脈一樣蔓延了整座城市。

    方卓起得很早，盡管昨夜幾乎失眠了半個晚上，但他睜開眼的時候仍舊無比亢奮，收獲的最后一步千萬不能出差錯。

    7點20，一輛黑色奧迪打著灰塵的旋兒停在長江飯店的門口。

    “萬老弟，萬老弟?！眲⒉湎萝嚧?，先是喊了兩聲，然后干脆下車繞到另一側為領導弟弟拉開車門。

    方卓在冷風中笑了笑，一屁股坐進后座。

    “早飯吃了嗎？”劉波跟著坐進來，他拿過“萬老弟”的挎包，伸手就從座上的編織包里抓著一摞摞的紅票子往里裝，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俺帶你去嘗嘗合肥的湯包?！?/br>
    方卓剛開始的表情還很正常，可看到劉老板的動作頓時有些繃不住，太直接太自然了！好歹客套客套再裝錢??！

    “我吃過了?！狈阶康男呐K怦怦直跳，聲音有些掩飾不住的抖。

    他趕緊哈了一口氣，抱怨道：“今天有點涼啊?！?/br>
    “誒，都說合肥沒有春秋天，今年的冷空氣是來得有點早?！眲⒉ǖ椭^裝錢，如此答道。

    方卓預備的腹稿在見到這樣的裝錢畫面有點不想出口，他就默默看著大老板的豪氣，順便數了數到底有多少摞。

    等到心里默念的數字過了20，劉老板手上的動作竟然還沒有停。

    “劉哥，難不成你不想占兩成股，想占更多？”方卓沒有直接拿錢數說話，換了一種聽起來順耳的表達。

    劉波咧嘴笑笑，他把所有的錢都放進包里后才說道：“昨晚俺回去看報紙了，確實競爭激烈啊?！?/br>
    聰明的劉老板在報紙上真的找到了陳總經理對紅星宣紙的表達，也看到了記者對不良資產的描述，所以，他立即意識到領導為了利益是有多么表里不一，也愈發堅信私底下的競爭極其強烈！

    劉波把挎包的拉鏈拉上，憨厚地說道：“一共是28萬，正好買紫砂壺剩下了零頭，就希望陳總那邊能把項目給批過來?！?/br>
    理由是瞎編的，目的卻在真金白銀拿出來后說得直白了。

    方卓立即嚴肅囑咐道：“劉哥，沒問題的，但有一點我必須和你說清楚，我哥是領導，今天到他那是談公務，你這筆錢是咱們咨詢公司合伙的錢，你到他那里不要提這個，也不要提什么我和他的親戚關系?！?/br>
    “辦公室里就是公事公辦！我哥很忌諱別人提起親戚！”

    “你聊廠子就聊廠子，純粹是你自己看好未來發展！”

    方卓說得斬釘截鐵，連一絲絲猶疑都沒有。

    劉波一驚，連忙答應道：“是是，是要謹慎，辦公室里就是公事?！?/br>
    “劉哥，我不知道你在潁州都是怎么做事，但是來到省城，凡事都是謹慎為好，這次廠子的事你也別急，方方面面都處理的漂亮，以后自然什么都妥當?！狈阶扛嬲]道。

    劉波下意識舔了舔嘴唇，用力點了下頭。

    黑色奧迪車里的氣氛有些凝重，方卓閉目養神，渾不似一個青年，更有些飽經風雨的味道，劉波則是考慮著省城里的關系，心里難免有些擔心到底能不能從群狼中搶到這塊好rou。

    7點50，奧迪抵達目的地。

    “劉哥，你去吧，我不方便拎著這露面，里面人的眼睛都毒得很，我哥那里全都說好了?！狈阶苛嘀?，轉身就要下車。

    就在這時，劉波穩穩的拽住方卓胳膊。

    方卓心中一震，背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這一秒竟然有點沒敢回頭。

    “萬老弟，要不我再取點錢吧，這是之前買貨剩下的款子，昨天太晚，今天太早，銀行那邊來不及多取?！眲⒉卣f道。

    方卓咽了口唾沫，瑪德。

    劉波拽住不松，接著說道：“萬老弟，我特別看好那個、那個咨詢公司的行業發展，我覺得還是多占點股份比較好！”

    方卓緩緩回頭，右手一把打開劉波的手，全是真情實感的笑罵道：“劉哥，去你丫的，看好個屁！趕緊去吧！我哥等著你呢！”

    “那行，回頭我請你吃飯?！眲⒉嗣X袋，露出招牌的“憨厚”表情。

    方卓搖頭：“別介，盯著項目的人多，你這邊事成，咱們就先別聯系，以后日子長著呢?！?/br>
    “好，好?！眲⒉]覺得有什么不對，他下了車，一抬眼就看著“萬老弟”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漸漸走遠。

    劉波有點忐忑的心情反而穩了，“萬老弟”這么瀟灑，那一定是領導那里打好包票。

    10點10分，劉波在安徽省信托的總經理辦公室見到了暗地里達成合作的陳樹隆總經理。

    怎么說呢？不愧是使了錢的。

    陳總經理很熱情，一點架子都沒有，他介紹了紅星宣紙的方方面面，還說了部門對于職工改制的部分補貼，甚至暗示以后會有市里領導的關照。

    劉波的心徹底放下了。

    相反，當事人的另一位就覺得有點奇怪。

    陳樹隆覺著這位潁州的老板太好說話了，說投入資金不怎么還價，聊債權評估沒有怨言，談員工補償給最高金額。

    這哪里是老板？這就是活菩薩??！

    也因為這個，陳樹隆一點都沒提中間介紹的關系，他覺得淡化一下牽線的小萬比較好，即便以后虧本也不會讓中間人難堪。

    一場不良資產的處理溝通在極其友好的氣氛中迅速達成跨越式的意向合作。

    中午11點，陳樹隆主動站起來握住劉波的手，由衷感謝道：“多謝劉總對我們合肥經濟發展的大力支持?！?/br>
    劉波也由衷的感謝道：“多謝陳總對俺們農民企業家的照顧?！?/br>
    兩人相視一笑，全都十分滿意。

    中午11點半，還有工作安排的陳樹隆親自送劉波出門，他笑容滿面的和劉波反復握手，后者也回以爽朗的笑聲。

    陳樹隆依依不舍的對離開的奧迪車擺手。

    劉波熱情洋溢的落下車窗回應。

    等到奧迪車轉過街角，陳樹隆方才腳步輕快的走回單位。

    遠處樓上的一雙眼睛默默看完這一幕，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一邊再次遠離某個現場，一邊深深的告誡自己，再也不能做這種事了，再也不做了。

    隨著這雙眼睛的離開，金絲眼鏡被碾碎扔進垃圾桶，潮流衣服被分散扔進南淝河，數種化妝品隨手掩在泥土里保持沉默。

    只有挎包，六七斤重的挎包被牢牢的背在了肩上。

    秋天的風景如此美好，桂花香隨風吹拂，溫暖的陽光灑遍了整個合肥城。

    第10章 用錢

    秋高氣爽有多爽？

    有沒有自己的心情這么爽？

    方卓沐浴著陽光仿佛踩著空氣一般輕飄飄的返回學校，他越是遠離現場，越是心情放松。

    不過，放松之余也習慣性的進行經驗總結，以便下次……下次不會站在被動的一方被共贏。

    這幾天啊，除了某些關鍵時刻上的緊張，他整體狀態比較松弛，充分的向2000年的大家伙兒展示了未來勞動人民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