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殘疾王爺后(重生)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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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謝清則又備了藥浴,只是這一次,效果微乎其微,他的腿不能久站,今日強撐著走上廣德樓,不過是想替三位送行。 年少的時候,他也曾與魏燎將軍一同上陣殺敵,那時為他送行的,是將他奉若神明的燕朝百姓,而今日,他同樣是站在這里,卻再也沒了上陣殺敵的資格,唯一能做的,是替曾經并肩作戰的軍士送行。 她握住他的手,良久,直到那三隊人馬再也瞧不見,蕭北冥才似是回過神,他看了看身側的女子,心緒開始回籠。 恰在這時,鄔喜來神色匆匆趕來,顧不上擦去額上的汗水,稟道:“陛下,蔡嬤嬤……去了?!?/br> 宜錦心中微跳,幾乎下意識看向蕭北冥,他神色瞧不出異樣,唯獨緊抿的唇線,微縮的掌心,暴露了帝王的情緒。 * 燈火幽微,愆陽殿中,寢室之內,那名婦人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神色平和,隱約顯露出年輕時的模樣。 蕭北冥就站在榻前,低垂著眼瞼,無喜無悲,思緒卻飄得很遠很遠。 從他記事起,他便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個難以修正的錯誤,以至于生母張氏厭惡他,嫡母章皇后也不喜他,算起來,在他這短短的前半生中,最符合慈母的表象與期待的,其實是蔡嬤嬤。 她真心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從衣食住行,到讀書學問,她傾盡自己所能,填滿了一個少年缺失而又不再相信能夠獲得的愛。也是她讓他知道,原來一個孩子可以什么也不做,生來就值得被母親喜愛。 然而就在他開始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真心疼愛他時,這個他最敬愛長輩,卻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那匹嬤嬤親手為他挑選的小馬駒,由他親手養大的戰馬緒風,最終是由嬤嬤動了手腳,她為了親生兒子宋驍的安危,決定聽從了章皇后的威脅,舍棄了他。 與忽蘭那一戰,被圍困鄴城無糧草可用時他沒有絕望,知道這場棋局亦有父皇cao控時他沒有絕望,但在他殘了腿,得知他最敬重的嬤嬤也曾參與這場棋局,并且放棄了他時,他唯余絕望。 無論是生母張氏,還是章皇后,亦或是嬤嬤,一直以來,他都是被最先舍棄的那個人。 只是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太晚。 在理智上,他明白自己應當恨這個人。然而在情感上,愆陽殿中,多少個日日夜夜苦讀經科,多少次他生病,都是嬤嬤陪伴在他身側,她確實也曾真心疼愛過他。 他做不到殺她,卻也不愿再見她。于是愆陽殿的一切,伴隨著年少時他那微弱的對于親情的信仰,一并消散了。 那時一并埋葬于此處的,還有他年少時的理想,江山社稷圖中遺落忽蘭的北境十三州。以及十三歲那年,曾以血喂他,在意他之生死的那個姑娘。 那些他曾以為生命中重要的東西,最終由他親手割裂。 他以為這樣,他就不會再難過,不會再記起,但其實這些年來,這些東西一直深深埋藏在他的血液中,未曾遠去。 宜錦看著他沉靜的側臉,他的情緒向來不外露,但她每次都能察覺。 她能感覺到,這個人又在跟自己較勁。 他無法原諒嬤嬤的背叛,卻在這一刻,自責,傷心,懊悔。 蕭北冥一直披著惡人的皮,做著善人的事,并且無法與自己和解。他一直把自己當成壞人,這樣心里就能好受一些,就能接受所有的拋棄都是他自取。 他其實一直是認錯的那一方,盡管他沒有犯錯。 宜錦拉住他的手,令他回神,她直視他的雙眼,那里是晦暗的,陰沉的,痛苦的霾,她輕柔而堅定的聲音穿越陣陣雜音,落在他耳邊:“蕭北冥,原諒與不原諒,從來沒有對錯之分。你只需要跟著自己的心走,不問對錯,不問是非?!?/br> 她只希望他活得輕松一些,再輕松一些。 她牽著他的手,跪在蒲團之上,靜靜磕了一個頭,“嬤嬤,您曾經告訴過我,他別扭又固執,倘若他做錯了事,叫我一定不要先拋下他。如今,我牽著他的手一路走到這里,您該放心了?!?/br> 她凝視著床榻之上那個婦人,其實她知道,一直以來,這個婦人都在以嬤嬤一直以自己的方式,替蕭北冥尋回曾經落失的東西,嬤嬤交給她的那只鷹隼,如今依舊被她偷偷養在皇極殿的偏殿之中,按照囑咐在他生辰時送給他。 內室之中,蕭北冥一直守著,直到鄔喜來攜了起經的僧人,安排喪儀。 回皇極殿的路上,道旁積雪已經化了,新春的桃符舊紙還未褪去,映著燈火,蕭北冥一路上有些沉默,卻一直沒有放開身側之人的手。 * 正月十五這日,宋驍傳邸報回京,他所率人馬已至光州,走渡船水路,預計三日之內達矩州城。魏燎陸寒宵二人走陸路,腳程稍慢,但也可在預計時日內達乾馬關。 蕭北冥用過早膳后便與段楨蒲志林入暖閣議事,近日因北境動亂,燕京流民日益增多,京兆府雖從民間暫征了許多胥吏,依舊有些力不從心,民亂時有發生。 段楨在民間走訪,卻漸漸覺得這不只是流民之亂,他道:“陛下,臣之前想了個法子解決流民之亂,不僅命京兆府在街頭設置粥棚與善堂,更讓官府在汴河碼頭處多為流民供職,但奇怪的是,只有少數流民愿意自食其力,大多數仍只聚在粥棚設立之處,不肯勞作,得到機會便作亂。京兆府欲嚴管,卻怕造成百姓恐慌?!?/br> 北境之困早已人盡皆知,眼下人心惶惶,本就是多事之秋,官府也不敢亂動。 蒲志林也道:“這批流民,朝廷出錢又出力,他們卻絲毫不為所動,似乎另有圖謀,就等著朝廷鎮壓,揭竿而起,倒是讓人頗為頭疼。臣多方查證,這批流民一路自矩州來到燕京,應是有人指點?!?/br> 蕭北冥看了眼方幾上的輿圖,心中已有想法,他冷靜道:“這群流民不過為利益驅使,他們不懼官府的聲威,那是因為從幕后之人手中獲得的利益,遠遠大于官府的賑濟。從今日起,于城門懸掛告示,若如實舉京中為亂者,賞黃金百兩,若有義士阻止流民為亂者,賞黃金千兩?!?/br> 段楨搖了搖羽扇,便知道陛下這次是要借人心不足揪出背后之人,這法子除了費錢,倒是最有效的。 蒲志林有些rou疼,但這次他少見地沒有多說話。 到了晚間,蕭北冥回偏殿時,宜錦正在著手算這幾日云來學堂的支出,不收束脩,意味著學堂沒有進項,但是筆墨紙硯,請先生都是要銀錢的,若是不計算仔細,只怕學堂撐不了多久。 好在玉瓷出宮后經營的書肆生意尚可,從她那里進筆墨,倒比別的地方便宜些。 宜錦做完了賬,心里石頭落了下來,她進了后廚,將一籠熱騰騰的壽包并壽面端上來,眉眼彎彎,笑道:“蕭阿鯤,生辰吉樂?!?/br> 壽包上用紅豆沙畫了人形,蕭北冥只一眼,便看出她畫的是他,冷漠的他,笑著的他,無一例外,畫上的他都長了一雙小翅膀。 就在這時,那只已經初初長成威武鷹隼模樣的鳥兒從暗處撲棱著翅膀飛到宜錦身側,鳴叫了幾聲,用柔軟的腦袋蹭了蹭宜錦的手掌,歪著頭,銳利的眼珠子轉了轉,打量著蕭北冥,一副傲嬌模樣。 宜錦撫了撫阿鯤柔軟的鳥羽,對著蕭北冥說道:“嬤嬤說,你小時候曾養過一只鷹隼,但卻被人奪走丟了性命,從那以后,你便再也不肯碰鳥了。就像是你再也不肯信,有人會愛你,敬你,無理由地偏袒你,將你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br> “可是蕭北冥,現在你有了誰也奪不走的鳥兒,也有了愛你,敬你,無理由地偏袒你,將你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那么你可不可以,多愛自己一點,別讓她總是心疼你?” 蕭北冥看著那籠熱騰騰的壽包,那只警惕又威武的鳥兒,目光最終落到宜錦目光最終落到宜錦瑩白而又泛著紅暈的臉上,她的眼睛格外亮,亮到他不敢直視,他感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悄悄破碎,又有更為頑固堅韌的東西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蕭北冥不受控制地攬她入懷,將她抵在小幾與他的臂膀之間,溫熱的鼻息相互交纏,他的吻落在她眼尾那顆淚痣上,落在她小巧秀氣的鼻尖上,一路下滑,他氣息不穩,聲音沙啞,闔上鳳眸,似是認命般道:“知知,你總是知道,怎么讓我更愛你一些?!?/br> 第35章 七情 正月十八, 重金懸賞之下,聚眾滋事的流民首度英被京兆府逮捕,在嚴刑拷問下, 度英終于吐露真言,這批自北境而來的流民,竟是受鎮國公章琦指使才在京中一直作亂。 度英本是孤兒,無父無母, 這群流民多是像他這樣的浮萍之人,因北境戰亂丟了生計, 才恰好被鎮國公章琦收買,他們之中不乏亡命之徒,利益驅使,拿錢辦事。 然而僅憑度英一人之言,并無實據,并不能給章琦定罪, 亦不能撼動他分毫。 早朝之上, 章琦告假未出, 隔日燕京街頭粥棚, 卻有幾十個流民暴斃身亡,一時之間,京兆府成了眾矢之的,民憤四起,登聞鼓晝夜鳴響, 禁中不得安寧。 更有無數貢院學子聯書向宰執請求追查此案。 鎮國公府。 章琦只著一身中衣, 背著手于中庭來回踱步, 神情頗為焦躁,不一會兒, 他喚了管家云升來,問道:“那個流民首在獄中胡亂攀咬,已沒有留著的必要,剩下的那些人,可都處理干凈了?” 云升忙道:“國公爺吩咐的,老奴都叫人去做了,已給刑部的李大人封了紋銀四千兩,文章也早就寫好了,只等著禁中一來消息,便從書坊放出去……” 章琦閉上了眼睛,就在正月十五那日,他從阿姐那得知,捷兒并未身死,只是藏身在云來觀,當初先帝雖將蕭北冥立為新帝,卻也替捷兒留了生路,暗留兩萬親兵于北境石城郡。 如今他已經將身家性命都賭上,只想借此一搏,替捷兒再爭一次那至尊之位。 他借流民生事,不過是為了將禍水引向那新帝,新帝曾坑殺降軍,鞭笞朝臣,罔顧人倫,忤逆嫡母,不尊孝道……樁樁件件都令人側目。 以此為由廢新帝,他與燕京諸世家家主商議,自可一呼百應。 “那長信侯薛振源,不是一向唯我馬首是瞻嗎?他言之鑿鑿,說對捷兒忠心不二,如今也該是時候盡心了。新帝對他那個女兒倒是頗為寵愛,讓他想個法子交出薛氏。 云升得了令,便去吩咐底下人套車去長信侯府。 * 晨時云板響了三下,朝臣們踏著曙光陸陸續續到文德殿議事,帝王還未駕臨,殿內便已物議沸騰。 一連兩日,尚膳監的早膳,蕭北冥都未曾動過,這日宜錦親自下廚,兩碗熱騰騰的餛飩,淋了酥油,簡簡單單。 她將早膳擺好,在蕭北冥面前坐定,他的面容隱在晨光之中,顯得沉重,顯然昨日并未睡好。 宜錦看他一眼,將調羹塞進他手中,認真道:“蕭阿鯤,你答應過我,要對自己好一點?!?/br> 蕭北冥看著她,幾下用完了早膳,一股暖流活泛了四肢,他的眼退去了深黑色,開始有了亮光,輕聲道:“知知,我沒有食言?!?/br> 宜錦不禁抿唇笑了笑。 這幾日,他的眉頭就沒有松過,唯有此刻才輕松了一瞬。 朝堂之事,宜錦略有耳聞,流民之死這件事若不能妥善處理,不僅朝綱震動,民怨四起,更會影響北境戰事,內憂外患,不得安歇。 她能幫他的有限,卻仍想他能輕松一些,替他規整好朝服冕冠,鄔喜來便告知早朝的時辰要到了。 她目送他遠去,不知為何,心中卻有種莫名的不安。 良久,她的目光卻落在小幾上那一堆消遣之物上。 蕭北冥怕她無聊,叫駱寶尋了許多有插圖的話本子,還有一些民間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個魯班鎖,宜錦費了許久的功夫也沒能打開。 她取出那只魯班鎖,穩住紛亂的心神,解了半天,卻仍舊沒有解開。 不多時,她看了眼刻漏,將東西收起來,起身對芰荷道:“邸報上說,宋大人已至光州,眼下經淮水,不日即可抵達矩州?!?/br> 她有意這么說,是想讓芰荷放心,從宋驍離京,蔡嬤嬤去后,芰荷的話明顯不如從前多了。 芰荷知道她的用心,也不想姑娘為著她的事多勞心,她聽到宋驍的名字,臉色微紅,笑了笑,“奴婢知道了?!?/br> 話罷,她又想起件事,道:“十五那日,太后娘娘去相國寺祈福,邀姑娘一同前往,那時陛下尚在殿中留宿,奴婢便推拒了。今日晨起時,瑞梔姑姑又來請,這次怕是難以推脫了?!?/br> 宜錦若是鐵了心想要推拒,其實也并無不可,只是外頭流民之事甚囂塵上,已危及帝王聲名,她與他乃是一體,不孝的名聲壓下來雖垮不了人,但平白添了風雨。 多事之秋,她只想讓他省心些。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云來學堂籌辦如何,太后娘娘相請,我們去便是。挑殿里孔武有力的,多帶幾個。若是陛下問起,就讓駱寶如實相告?!?/br> 太后的秉性,她也了解一二,因此也并不是毫無防備。 宜錦換了件衣衫,正月里化雪冷,芰荷又為她添了一件大氅,包裹得嚴嚴實實,往章太后的仁壽宮去了。 仁壽宮中,瑞梔已經打點了行裝,帶哪幾個人也一應清點好。 章太后只穿著平常的朱紅色大袖衫,發飾從簡,比平日樸素許多,見了宜錦,只道:“自從入了后宮,你倒是比平常還難請些,只是哀家不同你計較罷了?!?/br> 宜錦不回嘴,凡是太后說什么,她都點頭答應,即便是太后說了什么不中聽的,她也只是笑笑。 章太后像是拳拳打在了棉花上,覺得甚是無趣,便只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相國寺距燕宮極近,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正值年后,前來還愿的夫人姑娘格外多,衣鬢花香,伴著寺中僧人做早課的聲音,使人不禁屏氣凝神,端整肅容。 章太后由瑞梔扶著朝里間走去,她瞧了宜錦一眼,道:“禮佛最重心性至誠,你就在外頭侯著吧?!?/br> 宜錦自然也不太想同太后一處,她行了禮,帶著芰荷并幾個宮人朝云來觀的方向走去。 云來學堂的選址是先朝廢棄不用的書院,就建在半山腰,浮云繚繞,正月里山中還帶著冷氣,卻被一陣朗朗書聲所驅散,金黃的光芒落在門扉上,光影交錯間,有幾十個孩子在講堂里念書。 宜錦站在書院方臺臺磯處菱花窗外,靜靜看著孩子們讀書。 她與段大人商議,近來流民之中若有適齡的孩童,也叫書院收了,雖然這樣負擔重些,可是孩子們卻能有個安身之所,不必受顛沛流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