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紅潤溫熱的唇瓣,不偏不倚地印在謝玹微涼的面頰上。 第15章 輕薄 容娡的熱癥分明已經退去,體溫也早已恢復正常,謝玹卻無端覺得她的唇很熱。柔軟的唇瓣猶如guntang的香膏,灼燒著他的面頰與她的唇相觸的那一小塊兒皮膚。熱度如同潑了油的大火,極快地蔓延開,幾乎要將他整個人裹挾著吞并、燃燒。 意識到是她的唇貼到他的臉上時,謝玹一時僵硬地怔住,竟沒有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不曾及時躲開。 容娡清淺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肌膚,微微發癢。 陌生而奇異的觸感令他渾身不自在。謝玹瞳孔微縮,猛地回過神,捂著面頰站起身。 他的長發如凌亂的潑墨,隨著主人起身的動作不安地晃動幾下,隨后披在他肩頭的白衣上。 謝玹驚疑未定,望著沉沉安睡的容娡,面上浮現出一絲無措的空白。 謝氏家訓于男女之事上向來古板嚴苛,認為若不能控制色|欲,何以成大業。 族中曾有年輕子弟放浪不羈,私養通房,被發現后險些被鞭笞至殘。 謝玹作為家族標榜,又參禪以常年修身養性,更是恪守此道,不近女色。 他從未同女子這般親近過——甚至在遇見容娡之前,從未有女子能近得了他的身。 但謝玹知道,方才她的唇印在他臉上的舉動,叫做吻。 是獨屬于親密關系之間的舉動。 但,他與她這一吻是出于意外。 謝玹捂著面頰,垂眸望著安穩沉睡的容娡。視線掃過她微張的紅潤唇瓣,他面色沉冷,忽地意識到事情有些棘手。 容娡方才未必清醒,她動唇或許只是睡夢中的囈語。 而清醒的他被沉在睡夢里的她親吻,如此這般,算不算他輕薄了容娡? 謝玹感覺面頰上好像燒了一團火,燒的他有些無地自容,一向清冷從容的面龐此時面熱耳赤。 這種從未出現過的、無法應對自如的情況,令他有幾分心慌意亂。 他無法靜心思索,僵硬地站立著。 他當真未曾想到她的唇會那么湊巧的印在他的臉上,更不曾對她有過綺念。 或者說,方才應算是主動偏頭湊過來的容娡輕薄了他? 謝玹不知此事該如何判定,從未有過前例的經歷更是讓他分毫不知判定的準則。 滿室皆是容娡身上那陣特有的甜香,順著呼吸鉆入他的鼻息,灼燒著他的思緒,再guntang著自他的鼻息呼出。 他有些無法掌控自己的思緒,更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跳從未有過的亂,也從未有過的快。 僵硬地站立許久,謝玹慢慢放下捂臉的手,眼底沉淀出幾分清明。 榻上的容娡呢喃兩聲,輕輕動了動身體,被衾隨著她的動作拱了拱,小小的一團,模樣嬌憨。 謝玹看向她,心中后知后覺地浮現出一絲猜疑。 月光岑冷,燭火微晃,他的臉淹沒在陰影中,眼眸在搖曳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謝玹若有所思,走到床榻旁,垂下眼簾,盯著她恬靜的睡容看了一陣,試探著低喚:“容娡?” 于此同時,他的手在黑暗的遮掩下,悄然無聲地探向容娡,虎口正對著她細嫩脆弱的脖頸。 容娡毫無反應,一動不動,鼻息清淺。 謝玹觀察片刻,二指并攏,試了試她的脈搏。 她的脈搏平穩,鼻息也平緩而有規律,確實是陷入沉睡。 看來方才那一吻,的確是容娡無意識之下的事出意外,而不是她的有心之舉。 謝玹收回手,看向躍動的燭火,不知怎地,忽地想到話本寫到的妖女輕浮勾|引書生時那個露骨的親吻,向來沉靜如水的面容上出現幾分輕微而復雜的波動。 他在容娡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奪去了她的吻。 他沒有恪守君子端方,對她做出輕浮之事。 …… 謝玹薄唇微抿。 他輕薄了容娡。 — 發熱癥的最初幾日,容娡感覺自己好似被浸泡在熱水里。 她四肢無力,眼皮沉重,被熱氣蒸的想哭,耳中也如同灌入了熱水一般,聽不清聲音,只能聽到嗡鳴混亂的動靜。 她能感覺到身邊來過許多人,那些人來去匆匆,喧囂吵嚷,令她本就guntang發脹的腦袋更為酸痛。 容娡燒的昏昏沉沉,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只知道喧囂聲盡數散去時,她的額上會覆上幾絲涼意,涼意沿著血脈絲縷蔓延,將她四肢百骸中燒灼的guntang驅散許多。 她忍不住朝那絲涼意靠近,任性地纏著他,像是回到了孩童時肆意妄為的年紀,胡言亂語。 熱意反反復復,不知過了多久,容娡的意識漸漸清醒了一些,雖仍有幾分昏沉,但能分辨出守在她身邊的人是謝玹。 熱癥令她嗜睡而渾噩,也令她傷口的愈合更為艱難。 偶爾容娡被痛醒,輾轉難眠,謝玹會為她念話本。 她聽著他如浸霜雪的清沉嗓音,說不清心中是何種滋味,隱約記得是有些酸澀的慶幸。 第四日,這幾日如同泡在熱水中的容娡,終于被撈出。 她渾身的經脈、骨頭像是被大力拆下又裝上,不受她控制般酸脹疼痛。 藥湯中有助眠的草藥,容娡雖然意識清醒,但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得努力動了動唇,試圖喚來謝玹。 迷蒙間,她感覺到謝玹走到她跟前。 他問她,說的什么。 聲線有些冷,但語氣很溫和。 容娡心尖顫了顫,在心中無聲的道,我在喚你,我在叫你的名字。 她嗅到冷檀香幽漾,感覺謝玹俯低身,微涼的發絲掃過她的面頰。 容娡努力將眼睜開一道小縫,望見謝玹近在咫尺的面龐。 月光流淌在他的發絲上,皎皎如水,泛著圣潔的清輝。 但謝玹此刻偏著頭,只有小半張臉對著她,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容娡的表情。 容娡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輕佻的念頭。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對神明上癮的信徒,不顧一切地在他身上壓下豪注,試圖勾起他哪怕是半分的心軟。 她抓住他的衣袖,抓住這難得一遇的親近時機,輕輕吻上了謝玹的臉頰。 她想。 哪怕是日后功虧一簣,計謀不成,她沒得到他和他的權勢。 她也想讓這樣的一個人記住她。 — 容娡既已無大礙,謝玹便沒有在她的居室中留宿,只留了幾個暗衛守在室外。 他走之后,容娡睜開眼,望著窗牗漏入的皎潔月光,眸色復雜地瞧了一陣,回憶起方才那一吻,有些拿不準自己是否做的妥當。 雖然她佯作熟睡,將此吻偽裝成無心之舉,但她摸不清謝玹對此的反應,還險些被他看破自己是在裝睡。 她不知謝玹還會在云榕寺中停留多久,總之不會久留。如若他離開時,她還不曾引得他對她上心,那她可就要失去在這亂世中的安身立命的憑依了。 雖說待她傷好后,母親應會帶她投奔謝氏,但她母親畢竟只是謝氏旁系的旁系,她也了解自己的母親,此番所謂帶她去尋求謝氏的庇護,也不過是要為她挑個家世相當的夫婿,草草成婚了事。 容娡不想被人安排婚事,她也清楚的明白,以她的家世,能嫁入謝氏旁支都要算是癡心妄想、求之不得的好事——在世俗的觀念里,她應該對謝家那樣的高門能允她嫁入而感恩戴德,而母親安排的夫婿絕不會有謝玹這般處尊居顯。 如今她尚不知謝玹的具體身份,但她不喜歡自己的命運被旁人安排。既然婚事也是用于安身立命的一部分,那,與其草草嫁個平庸的夫婿,不如她靠自己來爭取一把。 總好過身不由己。 月影漸漸偏移。 不知過了多久,助眠的湯藥藥效發作,月光在容娡的視線中變得朦朧,她帶著紛亂的心事沉沉睡去。 — 翌日,容娡的熱癥完全痊愈。 醫師來時,她早已梳妝完畢,整理好儀容,將滿頭柔順的長發用碧玉梳挽好,儀態端莊地跪坐在榻上,溫婉含笑地看著她。 跟著醫師身旁的侍女,望見容娡得體而挑不出錯處的待人之禮,心中暗自欽佩。她自認無法時時在旁人面前保持這樣的禮儀,而容娡除了病的糊涂之時,哪怕是大病初愈,竟也不曾失了儀態。 醫師為她換好藥后,不多時,謝玹便一如既往地準時來到居室。 他來時,容娡正蹙著眉,神情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忍痛。 謝玹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微微一頓。 許是聽見腳步聲,容娡若有所感地掀起眼簾,望清他的臉,盈盈問候:“謝公子?!?/br> 謝玹同她對望,見她神色如常,薄唇微抿。 他望著她那雙坦然清澈的眼,竟罕見的生出幾分躑躅,不知如何同她說起。 靜默一瞬,他默默咽下思索一夜的措辭,轉而言其他:“傷還疼么?” 容娡似是跪坐的有些乏力,變換了坐姿,慢慢點頭回應,聲音很輕:“有一些?!?/br> 謝玹一時沒有再開口,如雪松般沉默地站立在她床榻三尺之外。 居室內的氛圍莫名有些微妙。 靜默須臾,謝玹拿起話本,打破那陣微妙,溫聲道:“你可還想聽話本?” 見他走近,容娡的唇角微微上揚,她克制的抿了抿唇,輕輕點頭:“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