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哪來的?”容淖頗為意外,乍一眼會覺得絡子花里花哨,仔細琢磨又有點亂七八糟的好看,粗放質樸,尤其是那凍花冰球好似野趣橫生的晶瑩琥珀,屬于闊大草原可貴的細膩溫情了,讓人在漫漫寒冬里為之眼前一亮,心生驚喜。 “是我在阿布拉回來的冰里發現的?!睘跆m高高興興道,“我和jiejie哥哥一起在那邊玩兒,只有我看見了它?!?/br> 牧民冬日用水并非完全依靠門前積雪,有時也會去附近凍實的河面鑿冰,再用爬犁拉回家儲存。 這兩朵小野花不知怎么長的,到河水結冰時節竟依舊綻得熱烈,便被一起包裹送進了冬天。再由牧人無心鑿取回家,逗出小孩圓團團的驚喜笑臉。 容淖對光翻轉仔細瞧了瞧這抹難得的長冬亮色,把絡子還給烏蘭,不吝夸獎。 烏蘭對冰球絡子愛不釋手,想要一直留在身邊又怕氈包里的熱氣化了冰球,掛去門外更擔心兄姐悄悄摸走她的心頭寶。 容淖看得好笑,讓策棱去幫她把冰球高高掛在氈包外略支出來的一截烏尼桿上。 烏蘭方才放下自己的小羊皮袍子安安心心去睡覺。 容淖目光落在策棱身上,剛才他去幫烏蘭掛絡子時,衣袖落下來,她清楚看見他手上有幾道未干的血痕,像是被利器劃傷所致。 應和他近來總是神神秘秘外出有關。 不過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多問。 守好彼此的界限。 翌日。 容淖一早起來,牽著烏蘭推門出去,到烏尼桿上取絡子冰球。 “哇——”烏蘭驚呼,“是我的冰球生孩子了嗎!” 一夜之間,烏尼桿上多出六七個凍花冰球,濃紫淺朱,圓圓滾滾,懸于半空,由雪風晃晃悠悠撥出悅耳脆響,煞為可愛惹眼。 阿潤正在做飯,被女兒的笑聲驚動,小跑出來瞧熱鬧,見檐下這一出,似乎想起了什么,順手擼過自己的長子。 “小子看看,這才是哥哥對meimei的態度?!卑櫾捯粑⒚铑D了一下,很快又繼續教訓兒子,“你別整天凈想著捶你兩個meimei?!?/br> 容淖心中一動,幾乎立刻轉頭去找策棱的身影。 青年抱臂半倚在氈壁,不知他是何時跟出來的,肩上飄了三兩細雪,黑漆漆的眸子正平平直視她。 面上端的是好兄長正氣凜然的皮囊,可容淖分明看見他沖自己悄悄挑眉,那樣隱秘的眼神,令容淖想起自己當日踹向他時他壓抑不住的露骨神情,顯然又藏著什么不正經的壞心。 這人…… 容淖別開臉,拒絕看他開屏。 直到吃飯的時候,容淖才佯裝漫不經心問起,“你的野花哪找來的?” 策棱半真半假笑道,“我就不能是連夜去挖了半條河的冰鑿出來的?” 容淖橫他一眼。 根本不信。@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人越身處底層,越愛用自我犧牲表達愛意,因為他們一無所有。 策棱裝尋常庶民裝得再像,也不至于真做到這一步。 飯后,策棱拉容淖去草料棚邊給她解了惑。 牧民會在秋季草原豐茂時收割大量牧草曬干儲存,以此作為牛羊過冬的草料。 策棱昨夜在草料棚里翻找牧草里夾帶的干野花,身為氈包主人,阿潤心中是有數的。 “你收斂一點?!比菽紫肫鸢櫮峭回MnD的話音,忽然道。 策棱挑眉,“這是何意?” “你我現在是兄妹,我不想別人懷疑我——”只要一想到那兩個字可能會被安到自己身上,再想想自己那些要人命的血親兄長,容淖難以啟齒,頭皮發麻。 策棱看她面色古怪,后知后覺笑出聲。 兩人在草料棚邊細細說話,三個小孩兒顯然也從阿潤口中得知那一溜漂亮冰球的來歷,奔過來想多找一些干野花去玩點新花樣。 草料被捆草繩綁得很實在,分量不輕,壘得也高,直抵棚頂。 策棱擔心小兒胡打胡鬧弄塌草堆砸傷人,按住三個小孩兒沒讓進去。 他自己撐著欄桿跳進去,在里面翻翻找找。 三個小孩兒把他指揮得團團轉,一時左一時右,偶爾高抑或低,看每一捆草料都覺得里面藏有花中千秋絕色。 棚子里還有幾只剛生產不久的母羊,見他來來回回走動礙著自己吃地上草料了,不時用黑角頂他的腿,絆得他一趔趄。 容淖幸災樂禍,看得想笑。 直到三個孩子心滿意足抱著野花跑走,策棱才一身狼狽從柵欄里跳出來,用力拍打身上的干草。 容淖轉身正想和孩子們一起走,被他叫了一聲“茉雅奇”。 回頭。 只見策棱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小把五顏六色的干花,朗聲問她,“要不要?” 容淖怕干草堆里有蟲子跳自己身上,一直站得稍遠一些,沒看清他是如何在三個孩子的‘搜刮’下暗度陳倉攢出一把花的。 可她沒覺出多少驚喜,反而緊張地朝氈包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