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不過,這次他沒如先前那般規矩,反而一直盯著她裸|露在外的瑩白手臂瞧。 容淖覺出他的古怪,立刻收回胳膊,拉開兩人的距離。策棱目光追隨她的動作,自嘲一笑,“難怪你每次見我都恨不得退避三舍,是不是在想,此子大兇?” 他好像總是會連累她受或輕或重的傷,盡管沒有一次是出于他的本意。 容淖微怔,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原來方才他是在看她放血療法后留下疤痕。容淖心念一動,她今夜特地等著見策棱,目的就是想徹底斷了策棱對自己的心思,正好春山還替她探聽回來那樣令人心驚的消息。 這會兒策棱自己主動送上話頭,她只要順著策棱把話說絕,怪他總是累及自己遭災,以策棱的為人,哪怕沒死心,怕是也不會再來煩她。 可不知為何,那些傷人的惡語明明滾到了唇邊,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容淖抿唇,按下心底古怪的異樣,選了個平淡的開場白,“今夜我等著見你,是有話與你說?!?/br> 策棱抬頭看向她,回了個低沉的“嗯”。 他的目光發燙,容淖不躲不避。 “你知道此次我隨駕北巡的用意吧,我可能很快會定親?!彼们八从械恼J真眼神看他,溫和喚他名字,“我無意輕賤誰?!?/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句話,容淖說得真心實意。她已至婚齡,哪怕此番她與多羅特部世子布和沒能定下婚約,擇婿出嫁也就這一兩年的事。 一旦定下婚約,再行事無度,違禮私會,于三人而言都是輕賤。 策棱聞言愣住,滿面愕然。 早在看城那日被四阿哥點醒后,他已萌生退意,本想著就這樣悄無聲息退出她的生活,無須辭別,本來起初也是他強闖。 或者說,每次都是他強闖。直到今日冰蹴場上發現她身上有傷,正好又聽養牲處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說六公主跟前的小太監這幾天借由請教如何馴養海東青為由,暗中打聽為六公主獻上鷹貢而獲得赦免的打牲丁是何人。 他決定最后私下來見她一面,干脆故意給那個叫|春山的小太監放了個消息,一個容淖拿出來可以理直氣壯和他切割得干干凈凈的漢家姓氏——戴。 他對容淖算不得十分了解,卻也知道她不似表面這般冷傲如山間雪,實際上是個恩怨很分明的人。 這才剛得知是他替她掃清了那群塔里雅沁回子的尾巴,她想必不太好意思直接和他撕破臉,所以故意給她個把柄,讓她以為自己利用她,不留痕跡得到了一個因被君王忌憚而流放至遼東的火器天才。 認真論起來,那兩百多塔里雅沁回子遠不如一個戴家工匠麻煩,畢竟那可是能造出28發連發火銃的能人匠戶。 當年,得知那樣強悍的火器被一個漢人制造出來,皇帝深覺惶恐,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唯恐就此動搖了滿人以騎射得天下的武力優勢,才憤而把人流放。 這樣的人物分量,完全足夠讓容淖覺得彼此兩不相欠。 本來么,從頭到尾都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何必臨了留點痕跡,讓人姑娘往后想起來就覺得欠他的,過意不去。那太不要臉了,肯定是要把尾巴收拾干凈的。 今夜來見容淖前,策棱已經猜到她會說什么。 然而事實證明,他其實真算不得多了解她,因為他只壓中了一個顯見的結局,過程全猜錯。 他以為高傲的公主會昂著下巴,一如往昔狂恣,道出姓戴的名字,然后說自己也替他扛了個大禍,不耐表明二人從此再不相欠,畢竟以前每一次她都是很敞亮直白的說不想再見他,說話跟扎冷刀子似的。 這次,她竟出其不意改軟刀子割rou了,也難為她為此裝了一晚上的柔順。 策棱勉強扯了下唇角,她生就一副硬骨頭,什么皇權禮法都壓不住她,敢說敢做,今朝卻與他迂回婉轉。 從他確定自己的心意后,做夢都想著她何日才肯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卻沒想到,她第一次愿在他身上下功夫,竟是為了擺脫他。 真是諷刺。 策棱身上流著柯爾克孜人的血,那是個以擅馴鷹出名的部族,他自幼隨長輩在山間與草原尋鷹熬鷹,哪怕后來逃難入關也未放下,得空定會去宮中養牲處幫忙。 他見過很多鷹,也馴服過很多鷹,卻也有過那么一次失手。 他本以為那只睥睨桀驁的極品玉爪熬得差不多了,喂纏了棉線的rou刮油也不反抗,神氣收斂大半,便解了鏈絆帶出去訓練捕獵,結果玉爪唳叫著直沖云霄,轉瞬不見蹤影。 今夜的容淖莫名讓他想起了那只示弱以待時機的玉爪,漂亮的利爪有極野蠻的筋骨,可以毫不留情撕碎餓狼,卻狀似甘愿地蜷縮爪子縮在不自由的橫桿上歪頭看他,倨傲中有些微違和的示好。 不算多高明的偽裝,可人就是奇怪,會被高傲下不經意展露的順服所迷惑。 其實心里比誰都明白——絕無可能。 他好像稀里糊涂把容淖當鷹熬了一通。 答案一如當年的玉爪。 她是不會被馴服的,她的溫順只是馴服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