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不過,當眾痛哭流涕討饒…… 策棱胸口堵得幾欲炸開,是他低估了容淖對他的厭憎程度,為了與他劃清關系,竟不惜彎下脊梁做到如此地步。 策棱沉下呼吸,這個瞬間,驀然通透了四阿哥領他尾隨容淖返回看城時的未盡之言與暗示。 輝煌看城譬如至高無上的皇權,威壓陰影會磨滅容淖部分光彩,同時亦能庇護她免遭風雨苦寒。 只要她安穩待在看城下,她可以在有限度的自由內,繼續做皇城里最孤傲有俠氣的姑娘。 因為似容淖這般性情的女子,獨身而行時是熠熠生輝的明珠。 一旦她陷入羈絆,便似明珠入匣。 例如方才那一幕,她因有所求,必須舍棄傲氣與自尊,當眾灑淚,求得皇帝原宥。 策棱閉目,忍不住想,自己這般熬鷹似的見縫就鉆糾纏她,假如有朝一日真折下這朵高嶺之花,情形將會如何。 公主婚嫁關乎朝局利益,可不是赦免一個打牲丁那么簡單,若她存心與皇帝對抗|爭取,難以想象屆時會折彎成何等模樣。 四阿哥當時讓他看,是讓他看清容淖的境遇。 告誡他不要試圖把容淖拽出‘看城’,因為于當世女子而言,背靠皇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她能在有限度的自由內做自己,在皇權的天地下凜然求直。 莫繼續為難她,也莫為難自己。 策棱手背抵住雙眼,無力感如奔騰潮水席卷,他長吁一口氣,像是下了某個決定。 - 冬日白晝光陰短暫,看過賞鷹,已近入夜。 今夜皇帝依舊設宴款待滿蒙王公大臣,但未設女席。 容淖坐在回帳的軟轎上,她肌膚細白,眼眶一圈紅腫格外明顯,確實是剛哭過的模樣。 容淖小心翼翼活動了一下左手手腕,一陣鉆心痛楚猛然襲來,她悶哼一聲,趕緊咬住下唇,唯恐泄出呻|吟。 誰知下一刻,轎攆陡然顛簸,容淖身形一歪,下意識伸臂穩住身形,這一動作,簡直是令原本嚴重的傷勢雪上加霜。 “嘶——”寒天臘月里,容淖硬生生疼出一身冷汗,額上青筋直跳。 “公主,您可安好?”木槿隱約聽見轎內動靜,忙不迭示意停轎,掀簾查看。 “嗯?!比菽捉吡Ρ莱鋈魺o其事的神情,“叫底下人穩當點,莫再腳滑了?!?/br> 她這手可經不起折騰了。 “呃……并非轎夫腳滑?!蹦鹃冉忉尩?,“是進轉角時有人策馬疾行而過,驚著了邊上小道的宮女,小宮女們舉止無狀又波及到了我們?!?/br> “……何人這個時辰在御營內策馬?”容淖方才精神全被疼痛主宰,根本沒留心轎外動靜,這才發覺外面似有女子啜泣之聲。 木槿低聲支吾道,“奴才識不得?!?/br> 容淖眉梢一挑,全然不信這話。木槿此人尤擅鉆營,又好打聽,御營內的滿蒙王公她就算認不全臉,光憑衣飾應也能猜出幾分來歷。 她說認不得,顯然是扯謊了。 容淖索性撩開轎簾,遠遠瞧見一人一騎的背影快速朝東北營帳方向奔去,凝目細望,那馬上似乎還橫掛著一人。 又見幾步之外的岔路上幾個小宮女擠在一處,猶如一窩瑟瑟發抖的鵪鶉,宮規禮儀全無,像是受了極大驚嚇,容淖秀眉輕壓,“此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木槿面色發白,吶吶回應,“無事,料想是那位大人著急赴宴沖撞了。公主,今夜風急,眼看又要落雪,咱們趕緊回吧?!?/br> 容淖沒未理會木槿的敷衍,細細打量起那群小宮女形,見其中姿色最為出眾的姑娘形容亦最狼狽,發辮凌亂,領口微敞,盤扣似乎還崩了一粒。 這……容淖忽地想起白日曾與策棱說起哨鹿之后的林間宴樂是酒池|rou|林。 白天的林間宴樂取消了,這晚上若不補上,豈非白獵一群鹿,難怪今夜未設女席,原來是不方便。 那馬背橫掛的定然是個姑娘,沒準兒正是邊上這幾個小宮女中的一員,才會把一群人嚇得魂靈不屬。 為逞獸|欲,任意擄掠,與匪盜何異! 容淖冷下臉,吩咐木槿,“問問她們是去何處當差的,若是順路,就隨我們一道走?!?/br> 容淖原本是順手庇護這群小宮女,不曾想,竟是麻煩上門的前兆。 第41章 帳內被幾個大暖爐烘得干燥宜人,比之外面的呼嘯冰雪仿若兩個時節。 容淖面色稍霽,把鈍鈍生疼的手腕耷在身前,淡聲吩咐木槿,“你去把春山喚來,我問問他可會伺弄海東青?!?/br> 神鳥海東青金貴,更何況還是御賜的,確實需要專人馴養,容淖親自過問實屬正常,木槿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出去叫人。 春山是個小太監,原在宮中養牲處做事。 是容淖安排去策棱府上的陳嬤嬤投桃報李引見給她的,當時陳嬤嬤言語間不乏暗示此人踏實可靠,能放心納為己用。 容淖不愛奴仆環繞,更不愛用太監,沒當回事。直到這次隨駕北行,飛睇幾次不服水土氣候,木槿怕把狗養死吃掛落,于是向容淖建議找個熟悉牲畜的人來照料,容淖才想起還有這么個人,遂把他從養牲處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