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自古錢權不分家,策棱與四阿哥本來猜測太子斂下巨財是為了收買塞外將領,掌握兵權,以便在此次御駕出塞北巡時有所動作——比如架空今上,擁立新主。 可太子似乎志不在此,并未如此行事,倒是出乎他二人意料了。 策棱不由提醒道,“總之,那筆財寶流向成謎,以太子如今之急躁狂肆,就算不是意在舉兵,怕也做不出什么好事,是禍非福,近來你還是遠著他些?!?/br> 四阿哥悶咳幾聲,“我自出京開始,一直稱病不出,連太子面都沒見過?!?/br> 策棱打量了一下四阿哥明顯消瘦的臉龐,蹙眉道,“多注意些,這冰天雪地里,莫為了演戲真弄出大病來損傷根基?!?/br> “初為人父果真不同,知冷知熱的?!彼陌⒏绲托φ{侃一句,又倏地收斂形容,正色問道,“你真打算把你那庶妹之子充作親子?你我自幼相交,容我越界說道一句,這血脈不明,極有可能是來日亂家之源?!?/br> 提起這事,策棱難免想起家中竟無一個省心的,原本沉郁的面色更顯陰翳。 四阿哥心內嘆了口氣,隨手拍他肩膀,揚顎示意,“看城那邊要論功賞鷹了,你趕緊過去,我也該回去養病了?!?/br> - 因為神鳥海東青難得,向來是僧多粥少。 所以看城賞鷹不似平常蒙皇恩賞賜那般明文數目,而需各憑本事搶奪。 賞鷹之前,太監們會根據所獲獵物多寡把眾人分為甲乙丙三等,海東青亦根據成色被分為三等。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然后由皇帝在看城上方親自撒鷹,自然這鷹是被鐵鏈鎖翅,腳絆羈束,無法振翅高遠,只能在近處盤桓。 位列甲等之人可驅馬搶奪極品海東青,乙等對應次品海東青,丙等更稍次一級。 每個等級的海東青數目沒有定數,全憑當年鷹貢多寡,但肯定是不如人多的,注定有一番爭搶熱鬧可瞧。 策棱與一干王公貴胄跨馬侯在看城之下,聽罷太監唱名等級,排名乙丙兩等暫且驅馬退下,留下位列甲等之人嚴陣以待。 看城二樓,皇帝架鷹憑欄而立,喜怒難辨,一雙厲眼淡淡掃視甲等八人,朗聲道,“諸位,今年鷹貢品相不好,朕特地從宮中帶出兩只玉爪充做賞賜,這兩羽蟲暴烈難馴,卻屬不可多得的極品,且看花落誰家了!” 皇帝話音未落,毫無預兆脫手束鏈,海東青拍翅俯沖而出,尖利長鳴,鼓點驟起,四下皆是歡呼打氣。 策棱位列甲等末位,此番甲等里面有三位皇子,還有兩位戰功頗豐的中年將領,策棱心知自己是個湊趣的,全程只馭馬追著海東青跑。 不像幾位皇子放肆炫技,存著哪怕奪不到海東青在皇帝面前露露臉也好的心思,時而躍于馬背交手,時而低俯擒鷹,大展騎術。 海東青飛得高高低低,毫無章法,策棱借追逐之機,光明正大往看城樓上多落了幾眼。 女眷們擠在看城上瞧熱鬧,策棱一眼從人群中捕捉到了容淖。 這些女子被禮教宮規束縛著,奉謙卑為美,站則微微含胸,露拘謹之態。只有她始終舒展挺拔,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有種令人心悸的光彩。 耳畔傳來鐵鏈撞擊的聲響,有只玉爪飛到他近旁來了。 策棱收回視線,佯裝追逐一陣。等他再次不受控制往看城望去時,發現容淖正半彎下身子,從籠中放出一只海東青。 憑借過人的眼力,策棱可以確定正是他先前說過的那只白毛摻灰的次等海東青。 她想做什么! 他分明說得那般清楚了,她總不能仍舊打算完成建立在私心欺騙上的‘交易’吧。 策棱拽馬韁的手用力一崩,不動聲色關注看城樓上情形。 只見容淖伸出手臂,似乎是想讓那白毛摻灰的海東青落在自己胳膊上。 策棱猜測她或許是想先營造出自己與這海東青投緣,然后再巧語討好,請求皇帝賜鷹。 策棱心底微松,這海東青是今年冬天捕獲的,未經馴養,桀驁得很,不會輕易親人,更遑論是遂容淖愿做出落在人臂膀上這種類似認主的行為。 果不其然,那海東青根本不搭理容淖,只不停繞著腳絆子盤桓,拍翅叫囂。 期間或許是腳絆子打結了,撲棱往容淖胳膊上停落一瞬借力,又立時彈開。 策棱正欲收回目光,看城樓上不知為何突然亂了,只見八公主一步竄到容淖跟前,似乎喊了句什么。 憑欄而立的皇帝被驚動了,回身快步過去,在容淖身邊站了片刻,父女兩不知說了什么,很快容淖便被人扶到錦屏后面去了。 反正皇帝再度站到欄桿前時,面色明顯和緩不少。 到底隔著一段距離,看城樓上究竟發生何事策棱不甚明了,待賞鷹結束之后,立時暗中打聽,據說六公主為自己言行不謹當眾痛哭流涕向皇帝認錯,皇帝十分動容。 不僅把六公主看上的那只白毛摻灰的海東青賞給了她,還破例赦免了呈上次品鷹貢的打牲丁,以示對六公主愛重如初。 這事終究是讓她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