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16節
若非親眼所見,他只怕也猜不到。 晏書珩笑笑,轉身正欲離去。 身后女郎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語:“他……他這是……” 晏書珩警覺回頭。 阿姒摸著發頂,眉間隱有嫌棄:“他用摸過我腳的手揉我頭發了?!” 青年回過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莞爾道:“放心,是另一只?!?/br> . 在得知晏書珩決定把別人的妻子帶走,穿云更是震驚:“可是郎君,那女子應當是刺客的妻子,您還假扮她夫君騙她,若以后她得知真相,萬一在床笫之間對……對您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晏書珩長指捏捻起杯蓋,閑適地撥弄杯中茶葉:“刺客或許會在別處搶人,況且,我還有很多想知道的事?!?/br> 他只一笑,并未細說。 穿云一想也是,郎君行事不走尋常路,他把人留在身邊,定有用意。 總之不會是因為色令智昏。 不會全是因為色令智昏。 他拱手道:“屬下這就安排,務必讓他們小心配合,不讓女郎察覺端倪?!?/br> 人走之后,晏書珩獨自靜坐,目光本散漫無定,倏忽停在了手心。 他兀自笑了:“本以為是只不諳世事的白兔,不料是披著兔皮的貍奴,能屈能伸的,從前我竟未曾發覺?!?/br> 處理過往來信件后,已到用夕食的時辰,晏書珩想起還有個妻子,自帶她下山,他還未曾陪她用過一頓飯。 今日又將人嚇了一番。 他這夫君屬實失職。 晏書珩放下玉箸。 幾人以為他是沒胃口,卻見他出了門,徑自往小院的方向去了。 穿云訝異:“郎君飯不吃了?” 晏書珩笑里有幾分玩味。 “我回家吃?!?/br> . 而此時此刻,小院這邊。 阿姒早已用過飯,竹鳶從莊子里弄來些栗子仁,主仆二人正邊剝邊吃。 因她瞧不見,竹鳶怕她扎傷手,便細心地給她剝皮。 相處幾日,阿姒對她稍有了解,知道若不讓這丫頭去做她會內疚,索性張著手在旁等著,像極了等待投喂的幼雛。 這次等了許久手心都還空空如也,她聽到一旁盥洗盆處有水聲,嗔道:“我還沒吃夠呢,阿鳶你就凈手?!?/br> 嘴里不妨被塞入一個栗子仁,這般魯莽,定不是竹鳶。阿姒下意識就咬,將對方手指和栗仁一道咬入口。 對面低笑道:“你是狗么?” 阿姒忙松口,連栗子仁也吐了出去:“夫君怎么總是神出鬼沒?” 晏書珩取出帕子拭手:“原來回家還要提前給夫人傳信?!?/br> 阿姒道:“我看不見,你突然出現,萬一我以為是歹人,傷著你該如何?” 他沉默一會,忽而問她:“那日若來的是旁人,你會如何?” “哪日?” “我帶回你的那日?!?/br> 阿姒這才聽懂,他是因她提到誤傷而想起在山間小院那日,她從柜中鉆出時,手上正拿著他給的匕首。 那時的恐懼實在深刻,以至于如今回想也還覺后怕,她拍拍心口:“其實我也是慌不擇路,若沒聽到夫君聲音,只怕會一直躲在里頭,等著被他們發現,如果對方是好人,我大概還能周旋一二,若是壞人,大概……” 以她這又倔又想求生的性子,若對方保留余地,可能會先試圖周旋。 否則,便玉石俱焚吧。 但給她自己的答案,和給夫君的答案,自然不同,阿姒深情又憂傷道:“幸虧夫君回來了,否則我只怕得……” 這未盡的話落在晏書珩耳邊,成了她會為了名節自盡以全夫妻情意無暇,微諷道:“你的夫君就那般好,值得么?” 阿姒只覺這話怪怪的,像是自嘲或是嗤諷,想來他當是內疚了,認為他何德何能,她對他這般誤解喜聞樂見:“夫君是我的心上人,你不值得,誰值得?” 對面輕聲嘆息,不知是憐憫還是如何,聲音變得若即若離:“無論是誰都不值得,在性命跟前,你的夫君、你的名聲、甚至所謂情意,都不值一提?!?/br> 阿姒聽懂了,自己本是在虛言奉承,他卻他的意思是讓她什么都不管,要活下去,她決定哄哄他,摸索著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夫君你真好,要是沒遇見你,指不定我就葬身荒野了?!?/br> 青年掌心動了動,不咸不淡地問:“是從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br> 阿姒犯了難。 按理是現在溫柔一些更好,但他的溫柔似乎還伴隨著捉弄。 這般一想,阿姒忽然江回現在似乎和從前實在很不一樣。 她試圖捋順時,嘴角忽而觸上一個溫熱的東西,帶著栗子香氣。 思路被打斷,她也懶得再思索,自然地張開嘴,將栗子吞入口中。 她看不見,張口時不慎將青年的指端一并含入口中輕吮。 觸感溫潤,像貓兒在舔舐。 晏書珩長睫微動。 長指倏地收回。 第15章 被吻過的指端猶如纏上綿密細絲,兩端不斷收緊,晏書珩手指屈起,僵在半空良久后才緩緩放下。 他很快平靜如初,接過竹鳶剝好的栗子,又給她遞了一顆。 這回兩人都很有默契,她的唇再未碰到他手指,他也進退合宜。 阿姒兩邊腮幫都塞滿栗子,鼓起時像只貪吃的掃尾子,晏書珩忍不住又塞了一顆,栗子剛觸到她嘴邊又被移開:“栗子多吃易積食,我帶你去外面尋點小吃?!?/br> 阿姒將栗子咽下,又喝了口茶,這才想起自己尚未回答他的話。 她抓住他胳膊。 “其實,我覺得從前的夫君好?!?/br> 晏書珩神色不變,垂眸將栗子放回盤中,無奈笑著起身去凈手。他有意無意地,在她唇舌觸到的地方多搓了兩下。 卻聽她在身后鄭重其事地繼續:“但是現在的夫君,更好?!?/br> 水聲倏然停了下來。 青年沉默地擦著手,云閑風輕般笑了:“夫人這碗水,端得極好?!?/br> 兩人出門時,已近入夜。 竹溪是座小城,因地勢偏,山林居多少良田,新城那些世家大族們圈地的野心不屑落到此地,因而城中仍是一派無拘無束的熱鬧,販夫走卒沿街叫賣,民間小吃的香味飄了滿街滿巷。 二人并未騎馬,并肩而行。 走了大半條街后,晏書珩仍未見阿姒對哪一樣吃食生出興致。 他笑道:“竟都瞧不上么?” 阿姒悄悄咽了咽唾沫,問他:“夫君,你如今俸祿多少?” 晏書珩想了想:“月俸一兩銀?!?/br> 世家子弟當久了,遠離人間疾苦,他對平民百姓的生活已渾然無知。 見阿姒微怔,晏書珩本以為說少了,卻聽她訝異道:“這么多!那糖葫蘆、炙牛rou、漉酪,我都想嘗嘗?!?/br> 她有記憶的這數月里,還未曾如此豪橫過,像個乍富的寒戶般無所適從,猶豫地問:“可以么?會不會把夫君吃垮?!?/br> 怯怯的模樣仿佛見到洞口有吃食卻因懼周遭有虎狼而不敢出來的兔兒。 晏書珩雙手負在身后,悠然看著她:“盡管吃,我還垮不了?!?/br> 他既如此說,阿姒便不客氣了。 后來她真的將整條街巷感興趣的吃食都嘗了一遍,直到腹中塞滿。 晏書珩低頭,輕輕擦去她嘴角餅漬。 “怎么像只掉入米缸的耗子?!?/br> 放在平日阿姒可受不了被他調笑,但這次她非但未生氣,還笑吟吟道:“夫君為我買的吃食,總比別的可口?!?/br> 說著話,阿姒忽而察覺一事。 除去過去數月在鄭五家中過得清貧,她似乎未曾真切經歷過何為人間疾苦。 這在李嬸和竹鳶出現后更為明顯——她好像很習慣被人服侍的日子。 說不定過去她曾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但若如此,家人為何不來尋她?也許她家中當真已無人,要么是她不受重視。 多想無益,記憶無法恢復,過去就無從探知,不如先著眼于現下。 阿姒收攏思緒,正經過一處人群附近,聽眾人談話,這兒正有百戲表演。 晏書珩駐足,并給阿姒解釋。 阿姒聽得入神,想起先前不知從何處何人處聽過,道如今不少世家貴族排斥百戲,認為百戲移風易俗,不尊禮樂。 可眼下夫君正看到興頭上,高絙、吞刀、履火、尋橦……說得也頭頭是道,這倒讓阿姒更為篤定,江回并非高門世家出身。 她認真聽著,竟也入了迷。 周遭歡呼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