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17節
“好!” “這火噴得厲害!” 便是隔著白綢,阿姒也能感覺眼前有隱約亮光一晃而過,晃得她眼一酸。 正在此時,一聲長長的馬鳴蓋過人群喧囂,馬蹄聲紛亂,熱鬧霎時變得混亂,似乎有什么東西坍塌了,看客驚慌逃竄。 阿姒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身側哐當巨響,不知是誰用力推了她一下,她腳下不穩,直直往地面倒去。 “夫君!” 慌亂中她抓住一片袍角,腰身也在那剎被用力攬住,天旋地轉,喧鬧中,她落入個堅實的臂彎,攬著她的青年踉蹌后退幾步,氣息不穩道:“沒事吧?” 晏書珩把阿姒往一旁帶,避開了混亂,見破霧制住了發狂的馬,這才解釋道:“有人牽馬來看百戲,馬因火光驚嚇失控亂闖,已被制住?!?/br> 阿姒驚懼未定地從他懷中退出來。 想到方才他踉蹌的那幾步,忙問:“夫君可有傷到?” “長公子,您可有傷到?!” 在她開口詢問時,附近一惶恐的男子同時開口,幾乎和她異口同聲。 周遭雖混亂,但阿姒聽得真切—— 那人說:“長公子”。 這個稱謂讓阿姒當即想到那位晏家公子,她豎起耳朵還要再聽,但方才說話的那男子只問了那一句,便不再開口。 隨即阿姒聽到不遠處一個聲音淡漠的男子道:“無事,不必聲張?!?/br> 想來那便是那位長公子。 但他說話語氣冷冰冰的,和那日阿姒見到的溫潤公子大不相同。 但他如何,與她無關。 阿姒迅速低下頭,拉住自家夫君衣擺,小聲道:“夫君,我們快走吧?!?/br> 身邊人稍一停頓,“好?!?/br> 二人相攜著離去,而方才焦急詢問的男子則一頭霧水。 他是竹溪城主的幕僚,此前曾替城主接待過這位晏氏長公子,今日帶著妻兒出來夜游看百戲,撞見變故不說,竟還看到了長公子,長公子正小心護著懷里的女郎,而那女郎梳的婦人發髻,喊著長公子“夫君”。 但據他所知,這位年紀輕輕的世家公子尚未婚配,哪來的妻房? 不不,這不是最怪的。 他詢問對方可有受傷時,晏長公子淡淡點頭,目光依舊和善,卻不說話,他身側的護衛代為回答后還用目光暗示他莫再出聲。 而那女郎,原本還在關心夫君可有受傷,一聽到“長公子”三個字,臉色倏地變了,嚇得當即拉著身側郎君就跑。 看上去她很害怕晏家長公子。 可她口中的夫君,不就是晏長公子么? 正納罕時,那冷面護衛道:“郎君不愿聲張,今日您便當沒見過我等?!?/br> 破霧說罷,朝對方一拱手,快步跟上了前方的一雙壁人。 拐入第二條巷子里后,阿姒后怕地拍拍心口道:“方才夫君你也聽到了吧?” 晏書珩笑問:“聽到什么?” 阿姒道:“當然是長公子啊, “沒想到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居然也來看百戲,果真是山珍海味吃多了,總想來些粗糠野菜?!?/br> 身側郎君默了默,慢悠悠道:“原來夫人是在躲他,你很怕他?” “倒也不怕,那又不是歷城城主?!卑㈡Ψ怕阶?,松開他袍角。 他亦慢下來,與她步調一致:“那夫人跑什么,他又不會吃了你?!?/br> 阿姒心道他可真遲鈍,“我雖與那位長公子無甚交際,但他畢竟見過我,你我私奔后,鄭五那廝又報了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在歷城時被權貴子弟招惹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你很排斥世家子弟?”他問。 阿姒道也不全是,“世家子弟中定也有品行端方的,但也有惡劣之徒,這些人有了權勢,更易魚rou他人,與其說我排斥權貴,不如說是排斥濫用權勢之人?!?/br> 他又問:“故你是厭惡權勢?若得到權勢在握之人是你呢?” 阿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個假使太難成立,我不喜歡權勢斗爭,即便得到了,也會因為疲于爭奪而守不住,不過,” 她想起歷城城主那個老色鬼,還有他那雙要把人衣衫剝去般的瞇瞇眼,語氣冷了幾分:“有了權勢,才能自由,想想我先前因怕被權貴覬覦,出門都要在額上涂膏藥,不就是因為弱小可欺么?” 晏書珩認真傾聽,凝視著她的眸中有微光粼粼,似碎玉鎏金,他看著她,笑道:“這點我與夫人倒是所見略同?!?/br> 因今夜的小意外掃了興,他們并未繼續在外面閑逛,回到小院后,阿姒前去梳洗,出來時,那人又走了。 她嘀咕道:“他怎么比在山里時還不著家,夜里是都在樹上睡么?” 好在江回并非濫情之人,當初親口承認喜歡她,共處一屋檐下時也未曾有過于越禮之舉,否則換作別的男子,她定會懷疑他是否另有家室,把她當外室,或者在外面有外室。 夜很快就深了。 阿姒躺在榻上,闔著眼,但并未睡著,思緒漫無目的地游走。 手抓上薄被時,她倏然想起即將摔倒時抓住了江回袖擺,當時她險些將他外袍扯了下來,他穿的,似乎是件寬袖外袍。 可他從前一直穿利落的窄袖衣裳。 一個武人穿長袍,不覺礙事么? 之前在山間小院時,江回在家時每日清晨都會雷打不動地早起,在院前大樹下練劍,但下山后,他兩三日才回來一次,似乎比從前還忙,她也再未聽到他練劍的聲音。 說不定是他要辦的事多了。 再或者,先前每日回來是為讓她安心,畢竟那時她失明不久,又才成婚。 這不算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最叫她覺得陌生的,還是他性情上的變化,往常的江回可以說是個冰塊,沉默寡言,情緒也總是很平淡。 但現在,他居然常笑! 一句話多過十個字成了常事,語氣也從容溫和,沒有從前那么生硬。 還有今日混亂時,他攬過她時,臂彎雖有力,行動亦迅速,但比從前那個輕功過人的他還是不夠迅猛。 未失明前,有次她下馬時,險些踏空從馬上摔倒,江回一身手便撈住了她,動作迅捷,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如今像是換了個人。 可是他的聲音又沒怎么變,況且當初他帶她下山時,李嬸也在。 她是瞎了,但李嬸沒瞎啊。 除非是他善于模仿他人聲音,能做到以假亂真,并且還威脅了李嬸。 威脅…… 阿姒忽地記起一件事。 第16章 阿姒記得清楚,那是下山當日。 分別前,李嬸欲言又止,最后語帶不忍,勸她無論如何都要向前看。 當時阿姒以為李嬸是擔心她因眼盲消沉才如此說,現在看來, 或許不一定…… 阿姒驟然睜眼,緊緊捏住被角。 會不會,李嬸被脅迫了? 后日他們就要動身前往建康了,不成,她得在那之前確認此事。 萬一夫君真的換成了別人,她豈不是又會落入另一個鄭五手里? 想到先前認賊作父的事,阿姒就后怕,她輾轉難眠,喚醒竹鳶:“竹鳶,我睡不著,我們來聊會天,好么?” 竹鳶雖意外,但也答應了。 她謹記著晏書珩囑咐的“多說多錯,不得讓夫人懷疑”,更多時只是傾聽。 為了不顯突兀,阿姒起初漫無目聊著此地風土人情,最后把話引到江回身上:“我自打眼盲后,就再也看不到夫君面容,雖然他就在身邊,可總覺得缺了點什么。竹鳶,你能看得見,可以給我說說夫君的模樣么?” 竹鳶很是為難,聲音都有些發顫:“夫人……婢子不好說啊?!?/br> 她的反應讓阿姒心頭發緊。 她像個大jiejie般柔聲寬慰:“就我們倆,即便你說得不對,我也不會怪你?!?/br> “不,不是這樣的?!敝聒S低聲解釋,“婢子之前在別家當差,因為好奇多看了郎主一眼,被主母瞧見后,斥責婢子要勾引郎主,那以后,我在主子們跟前再未敢抬頭……” 阿姒想起當初自己因怕被紈绔子弟惦記上出門總是遮遮掩掩的事,一時也不忍再為難她,只得作罷,安撫小姑娘幾句后,放她歇息去。橫豎得她自己查證。 多想無用,明日他定要回來安排出行事宜的,屆時再試探也不遲。 阿姒回憶著江回的嗓音,安撫自己,即便是善于模仿別人聲音的人,也不能做到時時刻刻都一樣,他就是江回,不會有假。 至少在她睡醒前不會有假。 夜已深,待帳中傳來輕淺的呼吸后,一道纖瘦的身影提燈去了前頭書房。 穿云仔細聽完竹鳶的話,來到晏書珩房里,青年還未睡下,正對著策論深思。 “公子,小院那邊有異樣?!?/br> “是么?”晏書珩原本眉間隱有疲憊,聞言眼中起了微瀾。 穿云對郎君的樂在其中很是無奈,將竹鳶所說悉數道來,苦惱道:“我這烏鴉嘴……那刺客的妻子已經開始懷疑您了,這回不會又讓我給說中了吧?” 她又不是頭一回懷疑了。 晏書珩放下竹簡:“穿云,你可知如何才能少出破綻么?” 穿云被勾起求知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