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可那人悶不吭聲,手上更是加緊了力氣,徐慶利被勒得眼冒金星,翻起了白眼,拔出刀,再次捅進去。 那人哼了一聲,手上xiele幾分氣力,緊接著,又卯足了勁扼住他脖頸,憋得他額上青筋直跳。 徐慶利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他知道對方不殺了他誓不罷休,便也不顧一切,咬牙切齒,一次又一次狠扎進去,刀尖刺入肌rou,他在里面使勁轉了幾個圈,那人終于慘叫一聲,松了手。 他瞬間得了自由,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跑,在黑暗中瘋狂舞著刀。 “短命仔,出來,跟老子面對面打!” 他氣喘吁吁,渾身抖個不停,牙齒格格打顫。 “出來,滾出來!” 聲音劈了叉,尖細難聽。 “搞堆,出來!” 久久的,地下停車場里只剩下他的怒吼,他的喘息,他的歇斯底里,在風中不斷擴散,回蕩,直至一縷縷消散。 除此之外,沒有一丁點聲息。 那人似乎逃走了。 徐慶利捂著喉嚨,在地上摸索,摸到那只小臺燈,拍了幾下,亮了。 微弱慘淡的白光,只能照亮腳底的一小方水泥地,給予他有限的安全感。 徐慶利端著燈,擎著刀,環望周圍的黝黑,一根根承重柱立在那里,匿在更陰晦的暗處,惡意窺探,殺機四伏。 他兜著圈,警惕地繞過離他最近的一根柱子,啪,沒有人。 他又繞過一根,依舊沒有人。 他一根根地盤查過去,全都沒有人。 他繼續朝外走,四處照著,照見了一小灘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徐慶利提起燈,照向周圍,看見了一滴滴的血點,圓圓的,小巧的,連成一條逃跑的軌跡,似是沿路綻放的野花。 順著血跡的指引,他尋見了一樣東西,就落在停車場向上攀爬的坡道上,月色中反著光。 他小心踱過去,彎腰撿起。 那是一部手機,他從未見過的手機。 徐慶利蹭去上面的血,翻來覆去地打量,手不住地抖,卻不是因為疼。 這是一部老式手機,沒有密碼,很容易就開了機,內容一覽無余。 可里面沒有任何秘密,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沒有照片,沒有短信,也沒有任何社交軟件。 直到他翻到了通話記錄。 這部手機只打給了兩個號碼,一次是在幾天前的半夜,打給了他,一連四次。 他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從睡夢中驚醒,看到這個陌生的號碼,掛斷了三回。 電話第四次才被接通,兩人說了許久的話。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左臉的傷疤忽地疼痛起來,鉆心剜骨。 另一個號碼有些眼熟,他一時想不起來。 但他很快就會知道。 徐慶利拂去手上的血,調整呼吸,回撥了過去。 那邊瞬間接了起來。 “怎樣,成了么?” 他眼睛一瞇,沒有回答。 “喂?” 那邊的聲音逐漸急切起來。 “喂?喂?說話呀——” 他掛斷了電話,垂下手,身體不受控制,在暗夜中打起了擺子。 那是熟人的聲音。 那是吳細妹的聲音。 第三十六章 草莽 曹小軍掙扎著進了門,轉身就癱坐在了地上。 吳細妹趕忙迎上來,看到他一身的血,慌了神。 “怎么?” “沒事,受了點傷?!?/br> 他倚著墻,捂著腿,不住地哆嗦,臉上硬擠出個苦笑來。 “不打緊,皮外傷?!?/br> 吳細妹褪下他褲子,看見右邊大腿上豁出條口子,皮rou外翻,血浸透了襯褲。 “這——”她急得紅了眼圈,“這怎么辦,去醫院,得去醫院——” “不能去醫院,不能再鬧出動靜了,”曹小軍握住她的手,搖搖頭,又緩慢地昂起下巴,沖桌子的方向點了兩下,“給我,我自己來?!?/br> 吳細妹順從地遞過酒瓶,又塞給他一條舊毛巾。 曹小軍吸了口氣,反手一倒,刺鼻白酒汩汩涌出,滑過傷口,滋進皮rou。 他咬住毛巾,仍疼得倒抽涼氣,身子止不住地打挺,他哆嗦著,后腦一下下地撞著墻壁分散痛苦,冷汗細密,瞬間蒙住了額頭,蠟渣黃的面龐,泛著油光。 反復倒了兩三回,刀口麻木,疼痛倒也逐漸減輕,他不知這么處理究竟能不能消毒,可眼下自己能做的,也僅是這樣而已。 扯過破布條,一層層地往上纏,扎得實落,緊緊裹住傷口,然而血還在往外洇。 “沒事,”他喘著粗氣,嘴唇也白了,卻還在安慰著她,一下下地輕拍著吳細妹的手,“沒事的,別擔心,小傷,養兩天就好?!?/br> 吳細妹蹲在他旁邊,嘴一癟就要哭,他趕忙捂住。 “噓,別吵醒天保?!?/br> 他們的兒子,體弱多病的曹天保,此刻正沉睡在隔壁的小間里。 兩天前吳細妹按照約定,偷摸帶著孩子來到這棟爛尾樓與丈夫匯合。 逃亡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為了這一天,他們提前半年便開始尋找落腳處,小心翼翼地將各種起居物品帶進來,這是他們臨時的落腳點,等賠償金一下來,他們便遠走高飛,遠離這里的一切紛擾。 大人的事情自然不便向孩子解釋,好在天保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阿爸又回來了,他把亡命之旅當做一場探險,只要身邊還有阿爸阿媽,即便是睡在四面透風的毛坯房里,他也覺得很有樂趣。 更何況一連幾日不用上學,也不必再去醫院,每天睜開眼,阿爸阿媽也不去上班,整日的伴在身邊,這樣的日子簡直是恩賜,他摟著奧特曼,rou乎乎的小嘴吧嗒著,在夢里咯咯笑出了聲。 吳細妹摩挲著他的面頰,又替他掖了掖被角,這才重新走到外間,幫曹小軍擦洗腿上的血。 她忽地想起什么,“你怎么打了電話又不出聲?” 曹小軍愣住,上下摸索著,卻并沒有找到那只舊手機,嚇得臉色煞白。 吳細妹也愣住,手定在半空。 “你接了?”他顫聲問道,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唔,”她咬著嘴,低下頭去,“我以為是你,我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情——” 曹小軍垮下肩膀,兩手捂住臉,甕聲甕氣。 “他知道了,聽見你聲音,他肯定知道了,這里呆不得了,呆不得了,得趕緊走,趕緊走——” 他忽地露出臉來,望向吳細妹。 “你那邊呢?保險走得還順利?” 吳細妹搖搖頭,面龐垂得更低。 “他們許是也知道了什么,我今天去的時候,保險公司那邊也不肯給個痛快,來來回回只拿話拖延著,怕是報了警,我一害怕,就跑了——” 她驀地仰起臉看他。 “小軍,接下來咱怎么辦?要是警察也懷疑了——” “下一步……”他思忖著,遲遲沒有下文。 計劃全亂了。 他不知道這個假倪向東一步步地接近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只知道,只要這人還活著,他們一家三口就永無安生之日。 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是懸在頭頂的刀,是身后不散的鬼,是死去的、真正的倪向東的報復與詛咒,讓他們余生的每一天都在忐忑與寒顫中度過,隨時擔心那個塵封了十多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眼見著天保一日日的長大,若有一天,若他知道自己一直叫阿爸的這個男人,竟是殺父仇人,那…… 他不敢去想,吳細妹是他的妻,曹天保是他的兒,就算獨自墮入地獄,他也要護他們娘倆周全。 原本是可以斬草除根的,就差一點,如果他那時沒有遲疑,如果他下手再狠一點,然而…… “不管了,只怕警察起了疑心,先逃吧,逃去外地,”他看著吳細妹,“錢的事,你別cao心,我來想辦法,你只管收拾東西,撿要緊的拿。后天,不,大后天半夜就走,離開這里,換個地方,隱姓埋名,重新開始?!?/br> 她看著他,嘴唇翕動,涌到口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只生出一個字來。 “嗯?!?/br> 似是回應,似是嘆息。 她忽然想起他還沒吃飯,現在受了傷,肯定又冷又虛。 吳細妹轉過頭,四下尋摸,想給他煮點吃的,可這臨時的屋子比不得家里,找來找去,只翻出半袋子掛面。 支起小鍋,架起柴火,又倒上塑料桶里所有的水。 這個地方是沒水沒電的,這點存貨還是她今天傍晚,偷著去工地旁的水洼里,用繩子拴上小桶,一點點打上來的。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