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那人將她朝墻上狠狠一摜,一柄冰涼的硬物緊接著貼在臉上。 是刀。 她慢慢適應了眼前的黑,模糊看見五個小地痞,一身酒氣,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 “錢交出來?!?/br> “還沒開張?!?/br> 一雙手在她身上粗暴地摸索,有意無意地觸碰,很快就搜出了錢包,越過她頭頂,拋給了小頭目。 “發你狗瘟!”男人一腳踹在吳細妹的小腹,“敢騙老子嗯?” “求你們給我留一點吧,”她抖起來,“回去要挨揍的?!?/br> “老子先揍你一頓!” 一拳搗在胸口,另一拳砸中太陽xue。 男人抓起她后腦的頭發,強迫她抬頭,可還未及說出什么,一只啤酒瓶子便從天而降,正捶在混混頭頂。 吳細妹看著他身體一震,黑紅濃厚的液體緩慢地流下來。下一秒,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便慘叫著,在地上來回翻滾。 “雞雜,在我地盤搞事情,找死咧!” 一高一矮兩個人大吼一聲,殺進人群。 耳邊嘶吼著亂成一片,有人呻吟,有人叫囂,有人落荒而逃。 吳細妹抱頭縮在墻角,沒有尖叫。她習慣了這種械斗,經驗告訴她,閉上嘴才能茍活。 小頭目已經徹底失去戰斗力,在小弟掩護下逃之夭夭。剩下三人被那不知從哪冒出的兩人纏住了腿,廝打成一片。 大概是亮了刀,狹小的巷子里彌漫著血腥與汗酸。 她捂住耳朵,不去聽慘叫,祈禱著鬧劇早點結束。 盡管她知道,這世間的神從未回應過她的哀求。 乍然間,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將她一把提溜起來。那人力大無窮,吳細妹被扯得腳步趔趄,她認出他是兩人里的那個瘦高個,啤酒瓶子就是他丟的。 “不關你事,快走?!?/br> 她愣在原地,沒有離開。 吳細妹看著那個人重新奔回亂斗,一腳踢開混混,替矮個子兄弟解了圍。 他的拳腳沒有章法,不成套路的亂打一氣,卻勝在敏捷迅猛,像只剛長成的虎豹,獵食者的天賦。一路下來挨得不多,揮出去的拳拳到rou。 他身邊另一個小個子也是打架好手,話不多,下手黑,被打中了也絕不吭聲,死咬著一個對手不放,直將人按在地上猛揍。 她看見那個推搡她的男人被一拳搗在地上,像是替她報了仇。 第一次拳頭是為她而出,而不是打在她身上。 她心中泛起一股異樣。 勝負很快有了分曉。她跨過遍地呻吟的混混,跟著二人,重新走回燈火之中。 “跟著我們干嘛?” 瘦高個的停住腳,她這才發現兩人年紀相當,都有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她懂得規矩,默默把錢包遞給他。 他拍開她的手,“老子有手有腳,不花女人的錢?!?/br> 吳細妹沒由來地感覺到一股羞窘,下意識地下拉裙角,兩腿打顫,臉皮卻燙的很。 “疼嗎?” 她沒明白。 “流血了,”他指指她的膝蓋,又指指她的臉,“記得處理下,女孩子不好留疤的?!?/br> 旁邊的滿臉是血的小個子順勢也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別過頭去,假裝去看攤位上的椰子,嚇得老板直往后躲。 “以后別來這片了,不太平,總也不會次次都遇見我?!?/br> 他轉身要走,卻被吳細妹再次拉住衣角,嘶啦一聲,不結實的汗衫撕成兩半。 “噯吆,你到底要干嘛——” 他回頭,撞見她伸出的細胳膊,在半空中抖抖的。汗津津的手掌攤開,上面臥著一小捧檳榔。 “給我的?” “唔?!?/br> “不要錢吧?” “唔?!?/br> 他笑起來眼睛亮閃閃的,兩道月牙,又扯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她這才看清他左臉眉間有道疤,但不知為何,安在他臉上卻不似流氓,倒像個調皮的孩子。 “曹小軍,我兄弟?!?/br> 小個子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驕傲地揚起下巴頦,等待著曹小軍報上他的名字。然而,曹小軍卻沒有接茬,扭過頭去,繼續紅著臉盯著椰子,盡管老板已經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攤。 “你呢?” 吳細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抖。 “我叫倪向東?!?/br> 倪向東。 她在心中第一次默念這個名字。 看著二人相互攙扶,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霓虹燈里。 倪向東。 這次她更加勇敢,輕聲喚出了口。 從未有過的悸動在她麻木的軀殼里跳躍。 是苦盡甘來,是柳暗花明,是終于等到了命運的峰回路轉,是十幾年的忍氣吞聲終得酬謝。 她在人來人往的夜色中笑出了聲。 她的世界從來沒有神明。 她的世界從此有了個倪向東。 第十一章 血證 “再說一遍,我跟倪向東不熟?!?/br> 吳細妹膀子抵住門,將孟昭和童浩擋在外面。 “我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孩子?!泵铣崎_條縫,果籃和補品抬到胸前,晃了兩晃,“讓我們進去吧,別堵著門了,也耽誤別人走路不是?” 隔壁床家屬一并被關在走廊,正抱著個臉盆,不耐煩地咂嘴。 吳細妹沒了辦法,不情不愿地閃到一旁。 上次調查的時候,眼見著即將突破吳細妹的心理防線,可沒成想,曹天保突然在里間發了病,送醫院搶救了大半天才算是勉強脫險,連日來一直住院觀察。 此刻他深嵌在病床里,鼻下插著氧氣管,兩只眼睛似睜非睜,霧蒙蒙地放空。 失去光澤的皮膚緊扒在骨架上,不像是生長期的孩子,倒像只被啃得干干凈凈的瘦長棗核。 男孩一動不動地躺著,卻仍感覺精疲力盡,瞥了眼他們,兩只眼便緩慢、憊懶地合了起來。 童浩有些難受,不由走上前,握住他連著吊瓶的手。 小手涼冰冰的,像一塊生鐵。 握了一會兒怎么都不見回暖,他嘴上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在手背上胡亂拍了兩下,又怯怯地縮了回來。 按道理講,他倆本是曹天保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警車一路開路,可能人還沒到醫院就沒了。 可吳細妹不管那些,惶駭的神經承不住連日來的變故,整個人像是被木塞頂得緊梆梆的熱水壺,急需一場宣泄。她顧不上什么身份、情境、得不得體,嘣的一下就炸開了,在急救室外沖兩人結結實實鬧了一場。 眼下天保脫了險,她也xiele氣,舊皮球一般皺著臉,側身坐著。 她心底也知道是自己過了分,可偏又擰巴著不愿意承認,別別扭扭地抿著嘴,不知生誰的悶氣。 手機響起,單調回旋的鈴聲撕裂三人間的尷尬。 吳細妹低頭瞥了眼屏幕,又快速瞄了眼孟朝,此刻后者正專心研究曹天保貼在床頭的病歷卡。 她急切卻悄無聲息地退出去,幾分鐘后,又臉色灰白地回來。 “誰?” 孟朝從病歷卡上收回目光,問得輕快,聽上去好奇多于盤問。 “沒誰?!?/br> “希望你不要隱瞞,你有義務配合調查?!?/br> 吳細妹慌亂張望。 病房不大,幾張床并在一起,隔壁陪床的家屬忽然噤了聲,邊削蘋果,邊朝這邊伸長耳朵。 “保險公司,商量理賠的事情?!?/br> 孟朝沒有說話,等待她自己講下去。 “說小軍之前給自己買了份保險,”她哽住,“受益人是天保?!?/br> “保險的事你知道嗎?” 她倦怠地搖搖頭,不像是撒謊。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