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哎喲這,”老陳撓撓頭,“這事怪我,沒往刑事那方面想,現場估計都被我踩的差不多了,等天亮你們讓技術科再去看看,我也有沒踩到的地方,多少還能剩點什么證據?!?/br> 孟朝點點頭,從褲兜里掏出手機讓大家傳看。 “這是我拍的幾張現場照片,如果老陳你沒挪位置的話——” “沒有沒有,這點警惕性我還是有的?,F場擺設我絕對沒動?!崩详惢貞浀?,“據大爺說當時那人把箱子護在身后,寶貝的要命,現在看來很有可能里面就裝著曹小軍的尸體?!?/br> “搜山隊找到保安了嗎?” 楚笑搖搖頭。 “加派人手,越往后生還希望越渺茫?!?/br> “先是曹小軍,現在又加上個保安,”陳更生喃喃道,“一天之內兩條人命,這倪向東還真是個危險分子?!?/br> “最麻煩的是這尸體死活找不到,再怎么懷疑也沒法刑事立案,如果沒有其他實打實的證據,這事拖到最后八成得作為懸案掛起來?!?/br> 孟朝煩躁地叼起根煙,瞥了眼楚笑和何園,又強行塞了回去。 “那咱拿倪向東就沒辦法了?”童浩抱著胳膊念叨,“憑我直覺,這事跟他脫不了干系?!?/br> 孟朝扒拉了兩口餛飩,“重要的是找到他殺人的直接證據,形成證據鏈,到時候想抵賴也沒用?!?/br> “琴島這么大,單憑咱們這幾個人估計不行吧?!?/br> “所以老馬,一會你給孫局打個電話拜年——” “行啦行啦,我都知道你套路了,先給孫局拜個年,然后呢我順帶著反映反映情況,刷刷這張老臉問他要人來幫忙?!?/br> “對咯?!?/br> “按老規矩辦?!?/br> “沒問題,欠你兩盒煙?!?/br> “行,我這就打去?!?/br> “小楚,你通知痕檢那邊再跑一趟,然后讓他們辛苦辛苦,加加班,抓緊確認下水管里的頭皮到底是不是曹小軍的?!泵铣慌哪X門,“哦,對了,還有我從山上帶回來的那幾個煙蒂,也讓他們驗驗,看看是不是倪向東的?!?/br> “明白?!?/br> “小陳,你跟老陳一塊,再找幾個派出所的兄弟,帶著警犬上山找,我懷疑倪向東帶著傷沒跑遠。再個,曹小軍還有那個值班保安還沒找到,你們辛苦些,動作能快則快?!?/br> “沒問題?!?/br> “小何,明天你再聯系下那個報案的劉大爺,給他幾張照片選選,確認下傍晚遇見的人是不是倪向東?!?/br> “行?!?/br> “隊長,那我呢?”童浩一臉期待地站起來。 “你——” 孟朝往椅子上一靠,食指不住地敲打太陽xue。 “你明天跟我再去找下吳細妹,做個詳細筆錄。再個咱倆走訪下當地居民,看能不能找出點有用的線索?!?/br> “好咧?!?/br> “要是都明白各自任務了咱就散會,大家簡單休息會,然后動起來,爭取農歷新年前破案?!?/br> 眾人三三兩兩離開會議室,孟朝站在窗口吸煙,一回頭,發現童浩還站在門邊,手里攥著那本小本子。 “怎么不回去休息?” “孟隊,我這還有點小情況,不知道該不該說?!?/br> “說?!?/br> “我覺得吳細妹撒謊了,在做偽證,她故意袒護倪向東?!?/br> 孟朝停住收拾材料的手,抬頭望向這個新人。 “為什么這么說?” “做筆錄的時候,她說她跟倪向東不熟,但是傍晚在現場的時候,我無意間聽了些傳聞——” 童浩頓了頓。 “如果這些傳聞是真的,那吳細妹可能就是倪向東的同伙?!?/br> 第六章 雪夜 當天夜里,琴島第一場雪落下來。 細密雪粒鋪在紅色屋頂,落在翠色雪松,在曲折崎嶇的波螺油子上灑下一層糖霜。 無人知曉的浮峰角落,瘦骨嶙峋的三花貓正嗚咽著徘徊,四處聞嗅翻找,身子一閃,消失在廢棄的小屋之后。 眾人相聚歡慶的時候,新年的喜悅遺忘了安合里這條老街。 于老街而言,朝陽不是新生,不過是另一個辛苦謀生的清晨。 一棟棟低矮的土樓此刻靜寂無聲,疲憊的居民們暫時忘記了白菜土豆、魷魚黃花、發面和餡、油條餡餅等活計,在酣眠之中收獲了短暫的平靜。 可是 601 戶的吳細妹睡不著。 白天哭了太多次,眼眶紅腫,眼球酸澀漲得厲害。 然而只要她一合眼,眼前就是曹小軍倒在血泊里的樣子。 如此驚醒幾次,她徹底不敢睡了,瞪著天花板發愣,任憑太陽xue的肌rou擰著彎的疼。 腳底的暖水袋早就冷了,棉被鐵板似的壓得胸口發悶。 吳細妹翻了個身,床板咯吱作響,她瞬間停下動作,支棱起耳朵細聽。 簾子另一側傳來兒子的呼吸聲,略帶鼻音,沉重遲緩,她這才緩慢僵硬地重新躺下。 床頭柜上的鬧鐘滴答走著,四點零二分,怕是還得生挨幾個小時才能等到天亮。 她右手枕在耳下側身躺著,看橙色街燈映在窗簾上,形成一束束光暈。 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吃沒吃上一碗熱飯,天下雪了,不知衣服夠不夠保暖。 忽然間,她無聲且迅速地半撐起身體,瞪大眼睛,目光鎖住走廊的方向。 咔嚓。 細微的聲響即便在深夜也微不可聞。 可她知道自己沒有聽錯,確實有人在撥弄門鎖。 備用鑰匙就壓在地墊下面,小軍出事以后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想到這里,吳細妹不顧自己只穿著內衣,兩三步就奔下了床,沖過去反鎖屋門,瘦削的肩膀抵住門板。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牙齒打顫,膝蓋哆嗦個不停。 咔嚓咔嚓,扭鑰匙的聲響還在繼續。 幾下試探之后,門外終于陷入靜寂。 聲控燈沒有亮,從貓眼望去,逼仄的走廊一片漆黑。 幾秒鐘后,黑暗中響起了敲門聲。 “誰?” “開門,我?!?/br> 是那個令她牽腸掛肚的聲音。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門鎖,將男人一把拽進屋里。兩條細胳膊四處摸索,確認眼前人平安無事后才緊緊箍住,在黑暗中啜泣起來。 男人弓著瘦削的脊背,輕輕拂著她睡得有些毛糙的額發。 兩人的身體都在不住地顫抖。 這個熟悉的男人如今沾染了陌生氣息,那是血液,泥土和松枝的味道。他身上裹挾的冰冷空氣讓她清醒了過來,她將他拉進廁所隔間,擦洗起他臉上沾染的血跡。 “不要命了,現在警察到處找你,怎么還敢來?” “出了點意外,”毛巾扯痛了男人左臉的傷口,“別擔心,我能應付過去,就是最近沒法見面了?!?/br> “衣服脫了,”吳細妹熟練地扒下男人身上的臟衣服,“這幾天變天了,你穿厚點,這不比家鄉,冬天冷得很呢?!?/br> 男人點點頭,點上煙深吸一口,半晌才訥訥開口。 “沒多說吧?” “沒,都是按你囑咐我的?!?/br> “警察信了?” 吳細妹搓毛巾的動作慢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看他們?!?/br> 狹小的衛生間陷入死寂,熱氣蒙住鏡子。 吳細妹抬起頭,卻發現再也看不清男人的臉,她重新低下頭去,看水龍頭上的銹,看手里漸漸消失的肥皂沫,看水珠一滴一滴地緩慢下墜,最終碎在紅色塑料盆里。 “警察太快了,比我預料得要快,”他在洗手盆上摁熄煙頭,將煙蒂小心裝進口袋,“我今晚差一點就跑不脫了?!?/br> “因為樓下的水管子堵了,我怕瞞不過去,也就順勢提前說了?!?/br> 又是沉默。 吳細妹突然低聲哭起來,“我很害怕,警察那么聰明,咱的計劃不一定能行——” “噓,別吵醒天保?!?/br> “非得這樣么?”她掙開他的手,“我們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咱可以去其他地方堂堂正正地活?!?/br> “非這樣不可,你知道的,我們逃不掉的,不是他,就是你我,事到如今,必須得死一個?!?/br> “我一直做噩夢,怕警察抓你,怕他們看透我撒謊,我還經常夢見他又回來了——” “他不會再回來了,我親手了結的他,我保證,他不會回來的,就是索命,也是來找我?!?/br> 他把她擁在懷里,摩挲她的背,直到抽噎一點點停止。 “還記得咱倆是怎么一步步過來的么?那么難咱都撐過來了,會好的,我保證都會好的。等這案子風頭過了,咱就離開這,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堂堂正正地活?!?/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