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可是他又說不清到底哪里不對勁。 “怎么了?”童浩胳膊肘撞撞他,“爬山爬岔氣了?” 孟朝思緒被他一肘子撞的七零八落,頓在原地。 “我教你一招,你先岔開腿,蹲個馬步,順時針揉——” 他懶得理他,兩手抄兜,像是要證明什么一樣,大步朝山頂走去。 根據街頭監控顯示,倪向東帶著箱子一路開到了山上,而他們在山腳也確實找到了他那輛面包車。 問題是再往上走就沒有監控了,而這座名為浮峰的山面積達 20 多平方千米,怪石嶙峋,山高樹密,想要藏人非常容易,展開地毯式搜索并非易事,也許在大隊人馬趕到前,倪向東早就從其他小路逃跑了。 “孟隊,你說打他的那人會不會就是倪向東???”童浩三兩步跑到他身邊,“我有直覺,倪向東跟這案子有關系,肯定是殺了曹小軍后來這拋尸,結果沒成想被保安撞見,痛下殺手,誰知保安命大,活下來了?!?/br> “嗯?!?/br> “不過倪向東能跑哪去呢?”童浩俯瞰夜色中連綿起伏的黑色群山,“這山這么大,藏哪都有可能啊,這上哪找去?!?/br> “這不就找著了?” 孟朝揀起地上的煙蒂,朝頭頂一指。前面幾十步的地方有個水泥小平房,看上去年久失修,臟污殘缺的玻璃反射著手電的光芒。 二人進去的時候,一個四十來歲胖乎乎的民警正撅著屁股查看地上的腳印。 “老陳?!?/br> 名叫老陳的民警有張和善的圓臉,童浩猜這人肯定跟區片里的大爺大媽們處的很好。 老陳驚喜地誒吆了一聲,在屁股后面擦擦手就要來跟孟朝握手。 “老孟,你怎么來了?這打架斗毆的事還不勞你大駕吧?” “我查另一樁案子?!泵铣沉搜劾详惿砗?。 “你們也覺得不對勁吧?”老陳指著地上的血跡,“這血跡散布不均,中間明顯缺了一塊,現場肯定被重新布置過?!?/br> 孟朝帶上手套,細細翻看地上破碎的鐵皮暖瓶。 “隊長,箱子不在這里?!?/br> “對啊,你說箱子呢?”老陳抱著胳膊站在一旁,“藏哪去了?” 此話一出,孟朝和童浩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你怎么知道有個箱子?” “報案大爺說的,他反映有人大晚上的抱著個箱子往山上走,感覺不對頭,讓我們上來看看,還說那人眼神兇狠,左半邊臉坑坑洼洼的,結果剛到就看見被打的滿臉是血的保安往山下跑——” “等會,”孟朝忽然打斷老陳的敘述,“大爺說抱箱子上山的人長什么樣?” “臉跟蠟化了一樣,布滿疙瘩,我懷疑是嚴重燒傷?!?/br> “哪邊?” “左邊?!?/br> “保安傷在哪邊?” “也在左邊,”老陳眨眨眼,“怎么了?” 中計了! 孟朝終于明白那不舒服的直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啊,如果真的是保安又怎么會連廁所在哪個方向都搞錯。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這屋子你別碰,通知刑警隊來人?!?/br> 說完就朝山下飛奔,不明就理的童浩緊跟著追了出去。 “誒誒?怎么回事?”老陳沖著倆人背影高呼,“你們這刑警隊的怎么都一驚一乍???” 童浩三兩步就超過了孟朝,趕在他前面跑到了廁所。一見守在門口的何園,他松了口氣。 “人呢?” “里邊呢,怎么了?” 童浩手撐膝蓋,沖她艱難地擺擺手。 “不知道?!?/br> “不知道你跑什么?” 緊接著孟朝也趕到了,捂著岔氣的肚子大喘氣。 “人呢?” “里面呢,”何園疑惑地盯著兩人,“到底怎么回事?” “對啊隊長,”童浩直起身子,“怎么回事?” 調整好呼吸的孟朝將食指比在唇邊示意噤聲,招呼二人圍攏過來。 “我懷疑里面那人不是保安?!?/br> “不是保安?”何園問,“那是誰?” 童浩已經明白了隊長的暗指,不合身的制服,剛好受傷的左臉,對公廁位置的不熟悉,他咽口唾沫,緊盯著公廁大門。 “這里幾個出口?” “就這一個?!?/br> “好,”孟朝示意童浩跟他進去,“你守住出口,我倆進去看看?!?/br> 二人掀開塑料門簾,一前一后地拐進男廁。 這里比別處冷些,頭頂的日光燈滋啦滋啦閃爍,忽明忽暗,右手邊四個隔間的塑料門緊閉。孟朝故作輕松地吹著口哨,走到左側的立式小便池跟前。 “嘿,小伙子你上完了嗎?” 沒有回應。 “小伙?” 吱嘎—— 孟朝邊說話邊悄悄靠過去推門,第一個隔間是空的。 他快速推開第二和第三個隔間,依舊沒人。 此刻他與童浩一左一右守住最后一個隔斷,推了推,廁所門反鎖,有人。 點頭示意后,童浩一腳踹開大門,轟隆聲響在過道里回蕩。 “不許動!” 隔間里沒有保安,也沒有倪向東。 他們面前只有一個留有淺黃色尿漬的蹲坑。白色瓷磚上兩個血手印向上延伸,伸向大開著的后窗。 “孟隊,他翻窗跑了?!?/br> 孟朝追過去,寒夜冷風穿過窗戶打在他臉上。 無盡夜色中,他仿佛看見了倪向東慌亂逃竄的背影,融入 20 平方千米的群山之中。 第五章 傳言 12 月 31 日晚 11 點 59 分,當琴島市所有居民都在等待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永夏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隊長孟朝拆開了今天的第三包煙。 位于三樓的會議室窗簾緊閉,煙霧繚繞。 會議桌上上的八份外賣就動了一份,兩個煙灰缸卻被煙蒂塞得滿滿當當。 當孟朝又抽出一根的時候,副隊長馬馳華一把攔住了他。 “差不多行了,屋里還有女孩呢,自覺點?!?/br> 孟朝瞄了眼楚笑和何園,默默摁熄煙頭,推開凳子走到窗前,拉開條縫,午夜清新冷冽的空氣灌入室內。 坐在他旁邊的楚笑松了口氣,將會議材料悄悄從鼻子前挪開,輕輕扇動面前的空氣。 “上了他的當,”孟朝嘆息,“他就這么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了?!?/br> 睡眼惺忪的陳更生瞥了眼隊長的背影,在會議記錄橫七豎八的兩個“正”字后面又畫上一條“一”——這是會議開始后孟朝第十一回 埋怨自己了。 “孟隊,這不賴你,誰能想到倪向東這么狡猾,居然扮成受害者?!鼻皝砼浜险{查的何園嘆口氣,“我也是笨,扶了他一路居然沒看出破綻?!?/br> “話說這人對自己真夠狠的,為隱藏身份直接拿磚頭朝臉上拍,大晚上猛一瞅那張血滋呼啦的臉,誰也反應不過來?!?/br> 童浩吃完一抹嘴,將面前外賣空盒重新蓋上蓋。 “你們吃點啊,不吃飽腦子跟不上。隊長,吃點?!?/br> “小八——咳,小童說的對,”馬馳華敲敲桌子,“打今天起咱們又算是套上了,你們幾個沒吃飯的趁熱吃,破案是個體力活?!?/br> 他朝孟朝一揮手。 “小孟,快,帶頭吃點,大家都跟你一塊餓著呢。已經通知機場、碼頭、火車站和汽車站了,交警大隊那邊也表示配合,一有倪向東的影立即行動,所以你別擔心他流竄了,他跑不出琴島?!?/br> 孟朝把窗戶一關,斜靠在凳子上,懶洋洋地拆開裝著野餛飩的塑料袋。 “老陳,麻煩你再說一遍情況,我們從頭捋捋?!?/br> “12 月 31 日晚 19 點 46 分,我們派出所接到報案,說 18 點 30 分左右,浮峰附近有個大爺看見一個可疑人士抱著箱子往山頂走了,據大爺描述,此人五官猙獰,左臉有大面積疤痕,一看就不是好人?!?/br> 老陳清清嗓子,“注意啊,這句一看就不是好人可不是我說的啊,是大爺原話。在發現這人形跡可疑之后,大爺讓山腳下的值班保安去山上看看。 “最初他擔心的是有人放火燒山,畢竟冬天嘛,天干物燥的。之后這保安就拿著手電筒上山了,而大爺則帶著狗守在值班室里等消息?!?/br> “然后保安就被倪向東偷襲了?” “不,實際情況是大爺也不知道山上小屋到底發生了什么。據他說保安上山后半天沒下來,他出于擔心就報了警,然后我和小何兩人接警后就開車直奔現場了?!?/br> “我們當時以為撐死算個打架斗毆的治安案件,”小何困得不住的搓眼,“年末嘛,這類案件高發期,所以也沒什么特別準備,去了就看見個人滿身是血地往山下走?!?/br> “對,因為山上沒有電,我們只能用手電照明,模模糊糊看見這人穿著保安隊制服,一問說是剛進屋就被偷襲了,也沒看清打人者的臉?!?nbsp;老陳自嘲地搖搖頭,“誰想到賊喊捉賊?!?/br> “現場也沒保護?”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