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美女在线啪视频观看,国产色精品VR一区二区,岛国三级在线观看,久99视频精品免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中州錄在線閱讀 - 中州錄 第14節

中州錄 第14節

    窗外晨光清美,簾內佳人明媚,似是昨夜濃睡未足,柳氏斜倚妝臺,長發委地,嬌慵無限,仿佛柔不勝衣。完顏寧愣了愣,忽然有些尷尬,雪白的雙頰微微泛紅,輕咳了一聲,低頭應道:“柳娘子?!?/br>
    柳氏讓完顏寧坐,又命侍女將滿頭漆黑柔亮的秀發綰作簡單的倭墜髻,也不施朱傅粉,便站起身輕快地跑到完顏寧身邊,拉起她一手,嬌柔地笑道:“勞長主久等啦。您來試試這支珠釵,官家昨日才賞的,我瞧著最稱您的白衫子,我送給您,好不好?”

    完顏寧滿腹心事,只得強笑道“多謝柳娘子”,任由她拉著自己走到鏡前添妝。插上珠釵后,柳氏左右端詳,拍手嬌笑道:“真好看!長主這樣美,該多打扮打扮?!蓖觐亴帉︾R一照,卻瞥見身后宮人正抬眼盯著柳氏,霎時驚出一身冷汗,瞬間明白這純和殿早被太后或徒單氏控制,只等著時機一到便要除去柳氏。

    她久經變故,鎮定異常,當下不露形色地淺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有副蝴蝶環子想送給柳娘子,娘子可愿紆尊往翠微閣一去?”柳氏自承寵后,被眾人視為美色誤國的惑君妖孽,從來無人與之交好,更遑論走動,此時受完顏寧之邀,心下極是喜悅,忙點頭答應不迭。

    到了翠微閣,完顏寧立即命流風招呼柳氏身邊侍女去圍房暫歇,自己帶著柳氏往寢閣里走,一進門便單刀直入:“柳娘子,你若肯相信我,便立刻去求圣上,請他封你為嬪妃,決不可再起立后之念?!?/br>
    柳氏一怔,漸漸紅了眼圈,顫聲道:“長主,是太子妃叫您來的么?”

    完顏寧神色誠懇:“沒有,我不是任何人的說客。我來勸你,是因為你幫廣平郡王進言,我很感激,想回報一二?!?/br>
    柳氏聞言面色稍霽,又斂起翠蛾低聲道:“長主,人人都說我是褒姒西施一流的妖女……”

    “你不是?!蓖觐亴幊领o地道,“你沒有她們的道行,干不成亡滅金國這樣的大業。更何況,當皇后也不是你的主意?!?/br>
    柳氏驚訝地看了完顏寧一眼,頗有些感動,細柔的嗓子小聲地囀:“是呀,這是官家說的。他說他喜歡我,要和我生同衾死同槨,只有做了皇后,我才能與他同室而葬……”她白玉般的臉頰慢慢透出珊瑚之色,嬌羞而天真:“他還說,他很累,很煩,透不過氣,只有我能讓他高興些,他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完顏寧哭笑不得,腹誹道“男人的花言巧語如何能當真”,只是不好開口詆謗天子,想了一想,勸道:“就算陛下是真的喜歡你,但他和廣平郡王不同,他的皇后是天下之母,你這樣……單純,保全自身尚且不能,如何平衡后宮,澤被百姓,母儀天下?”她見柳氏蹙眉不語,又道:“至于同槨同室,那是百年之后的事了,這世道風云變幻、戰火紛飛,誰能料到身后事?而且,誰說夫妻便一定能死而同xue的……”她想起父母與姨父母的孤墳荒冢,暗嘆了一聲,便沒有再就此說下去,另起了話頭叮囑道:“如今為著廣平王妃的事,前朝后宮物議如沸,似箭在弦,你已然居于炭火之上了,若不趕緊……”

    她待要再勸說,忽聽流風朗聲笑道:“二位jiejie再歇一歇吧!”便知那兩名侍女已起疑心,只得迅速從奩盒里抓了兩只鎏金蝴蝶耳環,匆匆戴在柳氏白玉般的小小耳垂之上。

    柳氏還有些呆怔,下意識地以手撫腮,嫵媚之中帶著懵懂嬌憨,如同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說不出的惹人愛憐。

    完顏寧心下嘆息,只得依禮送她起身出門,目送著她蓮步輕移至院中,仿佛純凈的清露緩緩流轉到盛夏陽光之下。

    -

    果如完顏寧所料,數日后,朝中百官、宗室貴戚與后宮妃嬪皆怨聲沸騰,慈圣太后當機立斷,以宮人柳氏掩袖工讒、妖媚惑主為由,命人將其趕出皇宮?;实鄄簧?,卻不敢抵抗太后雷霆之怒,為保柳氏出宮后不被人欺侮,只得對慶壽宮使者道:“帶她出東華門后,無論是誰,遇到的第一個人就賜給他為妻?!绷峡薜冒Ов^,掙扎著不肯離去,定要面見皇帝,被內侍一把扯住頭發拖出了純和殿。

    完顏寧聞訊趕到東華門的時候,那四名內侍正辦完了差使回宮來,向完顏寧恭靜地行禮如儀,側身而過,絲毫不見片刻前兇神惡煞的模樣。

    流風眼尖,一眼看到門口青磚地上落了只金環,撿起一看,那鏨花的蝴蝶翅膀上還沾著血跡,嚇得低叫道:“長主,您看!”

    完顏寧見之黯然,知道定是柳氏掙扎間被人大力扯落的,她便如同這只柔弱單薄的蝴蝶,前一刻還在繁華溫柔之中,下一刻便沾滿血淚,跌落塵埃。

    -

    正大元年六月辛卯,皇帝從百官所請,承太后慈命,冊嫡妻徒單氏為皇后,更大封六宮,新納數位嬪御;其后,他又恢復了之前憂勞國事的樣子,日日在隆德殿、仁安殿焚膏繼晷地面見朝臣、批閱奏章。許是過于cao勞眠食不節,年輕的皇帝竟很快肥胖起來,短短兩三月間便不復昔日清健勻稱的模樣。

    完顏寧也打聽過柳氏的下落,潘守恒惋惜地道:“是一個販繒之人……不過好在有個營生,總不會受凍挨餓……”完顏寧又問:“陛下呢?”潘守恒猶豫片刻,喟然嘆息:“陛下知道保不住她,就想聽天由命,讓上天來決定她的歸宿……不過,她走后,陛下倒是在純和殿默默良久,將所有宮人內侍都遣開了……”

    完顏寧低頭不語,潘守恒亦沉默相伴,只是凝視她的眼神漸漸溫柔起來,情不自禁地憶起多年前,也曾有過這樣一個十四歲的少女,為著他人的不幸遭遇顰眉垂首,神色哀憫。他刻意地收斂心神,克制著漸漸升起的恍惚,告訴自己眼前亭亭玉立的麗姝是日漸長成的兗國長公主,而非多年前那個容顏相似之人。

    “長主,”他柔聲喚,“您別難過,她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br>
    -

    轉眼秋去冬來,過了新年,蒙古再度犯境,皇帝命樞密院判官移剌蒲阿率軍迎戰,承麟亦隨軍出征。

    臨行前,完顏寧知承麟放心不下臨盆在即的妻子,準備出宮去探望,并特意帶了凝光同去。誰知到了府中,承麟為難地道:“meimei,她……她胎像不穩,還不能見客?!蓖觐亴幱犎唬骸澳愣伎斐稣髁?,她‘胎像’還沒穩?”承麟無奈,摒退侍從,低聲道:“她為了叫我安心征戰,已肯住到王府里來了,只是……我怕她言語間沖撞了你?!?/br>
    完顏寧斜睨著他淺笑道:“哪里是怕沖撞我,你是怕萬一說起宋金世仇來,我言語間沖撞了她才對?!背绪胄Φ溃骸澳隳敲磪柡?,我都說不過你,何況她這樣笨嘴拙舌的,我怎能不怕?”完顏寧頷首笑道:“也罷,待孩子出世后我再來吧。你放心,我只望望小侄兒,就算嫂嫂罵我是金賊胡虜,我也絕不還口?!背绪胄χ灰镜降祝骸拔L主啦。待我回來,再好好謝你?!?/br>
    說到謝字,他忽然想起一事,低聲道:“對了,柳娘子那里,我已送過兩次銀子了。只是我看她沒甚城府,這銀子多半藏不住。還有那只金環也給她了,她哭得傷心,說后悔沒聽你的勸?!蓖觐亴庻久嫉溃骸八煞虼妹??”承麟嘆道:“打了半輩子光棍,平白得了個花朵般的美嬌娘,怎會待她不好?只是,那人是個商人販夫,又三十多歲了,自然不比官家年輕風雅?!蓖觐亴幍溃骸澳昙o大些也無妨,只要能善待她就好?!毙闹袇s想:“年輕風雅又有何用?海誓山盟說了個遍,危難之際也不曾護她半分,華而不實最害人?!?/br>
    她想到此處,忽然對承麟道:“兄長,從前你給我的那些話本子,現在還在么?”承麟微笑道:“都好好收著呢。你還我做什么?莫不成你當了雪人,道骨仙風、淡泊自抑,就能堵上別人的嘴了?”完顏寧垂眼道:“我那時……想著女兒家務守貞靜,不該看這些,現在看來卻未必,多看看別人的故事,才知道什么叫‘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br>
    說話間,承麟已叫侍從找出那些書本,包起來遞給凝光,笑道:“拿著,跟著你家長主好好學,只別學得她那么刁鉆就好了?!蹦庑闹兴峥?,深低著頭,輕聲道:“是?!?/br>
    -

    告別承麟后,完顏寧叫凝光吩咐駕車內侍,徑直前往濟國公府,依禮向仆散寧壽夫婦簡單地寒暄致意后,便由?;蹘е轿髟喝フ壹w紈。

    四年時光將原本井井有條的濟國公府變得衰敗了許多,這處清幽院落倒依舊還是昔年的模樣,石榴樹、紫藤架、小秋千小木馬都一如往日,只是舊時玉雪可愛的小娃娃已出落成含苞待放的明麗少女,此刻正恭恭敬敬地行禮,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寧jiejie”。

    完顏寧一把扶住她,柔聲道:“說了多少次了,不必這樣?!庇治兆∷恢恍∈?,絮絮地問她近日起居用度、眠食寒暖,末了,又讓凝光拿過包袱,對紈紈淺笑道:“你叔父嬸娘讓你讀的都是好書,這些話本子不是什么正經文章,你閑時讀著玩吧,也看看這深宅大院外頭的事?!?/br>
    -

    -

    元好問聽得入神,放下筆撫掌贊嘆道:“這位長公主真是妙人!看唐宋傳奇知人心險惡,實在是奇思妙想,聞所未聞!我也很喜歡這些話本,近年來收集了許多,編成一部《續夷堅志》,只可惜晚了這么多年,無福請長公主垂閱斧正了?!本拍镂⑿Φ溃骸澳菚r節,我記得先生應當是在史館吧?長主還讀過您的‘五車書,都不值,一囊錢’……”元好問聞言大窘,局促地道:“哎……這真是……”九娘溫和地道:“長主也說,史館遠離大內,處地湫隘,蛙黽嘈雜,確是委屈了十年寒窗一朝得仕的讀書人;更何況,宣宗皇帝十年來重用近侍吏員監察百官,排斥文武士人,積弊已深,人心散盡,非義宗皇帝可以挽回,先生能及早抽身也是幸事,長主倒從未因此看輕過先生?!痹脝柛锌溃骸伴L公主能這樣為我開脫,元某越發慚愧無地?,F在想來,我在史館那一年也受益頗多,如今為國修史,也是當年受賈老參政的教導?!?/br>
    說話間,驛丞又自去外間取了酒,向女兒愛憐地道:“夜深了,你小孩子家熬不得,快去睡吧,元先生和你娘說的故事,我明天一字不落地講給你聽?!被匮﹨s不肯,挽著母親撒嬌道:“爹爹哪有娘講得好聽?若有不明白的,我還能問問元先生呢?!斌A丞無奈地看向九娘,九娘卻只是摟住女兒,向丈夫微笑道:“由她吧?!痹脝栐谝慌砸娏?,亦露出溫和的微笑,又自斟了一杯,笑道:“好,那咱們說快些,讓小回雪可以早些休息?!?/br>
    第27章 短衣匹馬(一)從戎

    【六】短衣匹馬

    一時朋輩,漫留住、窮途阮步兵。尊酒地,誰慰飄零?

    ——元好問《婆羅門引·過孟津河山亭故基》

    -

    (一)從戎

    正大元年春闈,元好問第二次進士及第,后中宏詞科。國朝慣例,進士及第常授正九品,中宏詞科者,上等可以遷擢兩官,次等遷擢一官。這次新君求賢若渴,廣招良才,科場氣氛為之新振,故而元好問中舉后再無人攀誣結黨,順利進入國史院任正八品編修一職。

    國史院亦稱史館,本是清水衙門,低階的編修官更是俸祿低微。按國朝俸制,正八官朝官正俸錢粟一十五貫石,麥三石,衣絹各八匹,綿四十五兩,然而國家土地日蹙、戰爭頻發,軍費開銷極大、稅源不足,故而財政十分吃緊,“百官俸給減削幾盡”。元好問雖已入仕,卻依舊捉襟見肘、清貧如昨,“一官原不校貧多”。

    若能匡扶社稷、濟世安民,清苦寒素些倒也不要緊,可偏偏國史院是既無參政職權、亦無功績出路的冷官衙。他多年寒窗苦讀,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大展宏才,如今滿腹抱負無從實現,報效國家、功名富貴皆成笑談,日日“蘭臺從事更閑冷,文書如山白發生”,還時常要通夜值宿。他苦悶之下填詞自遣:“五車書,都不博,一囊錢。長安自古歧路,難似上青天。雞黍年年鄉社,桃李家家春酒,平地有神仙。歸去不歸去,鼻孔欲誰穿?!痹~中頗有歸隱之意,但畢竟身負撰寫宣宗實錄之責,一時倒也踟躕未去。

    正大二年春,為了盡可能地真實記載金宣宗由胡沙虎擁立即位的情形以及公正評價衛紹王,元好問受命去鄭州拜訪曾在衛紹王時期擔任參知政事的前輩賈益謙,詢問大安、至寧及貞祐初年的政事。其時,賈益謙已近杖朝之齡,得知元好問的來意后,肅然正色道:“我聞海陵王被弒,大定三十年間,百官能暴海陵之惡者可得仕進,史臣因此誣其yin毒驁狠,將一部海陵實錄寫成穢史,簡直遺笑無窮。衛紹王為人勤儉,重惜名器,有中上之才。我所知此便是如此,若要我為美飾宣宗而加賴衛紹王之罪,我不敢惜此余年!”

    元好問見他風骨錚然,十分欽佩,賈益謙也喜愛他談吐文雅,才華高邁,二人交談甚洽,惺惺相惜,互有詩歌酬答。

    二十余日后,元好問告辭回京,臨行前,賈益謙殷殷寄語,叮囑年輕人修史之時務必求真,不可因一己之好惡或利害得失而篡改文字,歪曲史實。然而,回到汴京后,朝廷雖認可賈益謙的正直,卻仍決定保留原先特意抹黑的衛紹王實錄。

    經此一事,元好問徹底心灰意冷,上書告歸嵩山,并很快獲得批準。而他的另一位好友楊奐,為急欲戒除弊政、革故鼎新的新皇帝慨然寫就了指斥時弊辭旨痛切的萬言策,卻因忠言冒犯而為世道所不容,與元好問同時離京歸隱,廣收門人弟子,在終南山下建紫陽閣講學。

    秋日的嵩山空明幽靜,元好問在此期間潛心研究杜甫詩文,并著手撰寫《杜詩學》,內容包括杜甫的傳志、年譜和唐朝以來評論杜詩的言論。他本欲一鼓作氣完成這部巨著,卻不料在正大三年新春過后接到了簽軍令。

    野狐嶺之敗后金軍兵源不足,皇帝每逢征伐邊釁則下令簽民家男子為軍,若某家有數位青壯男丁則盡數揀取無遺,百姓不勝其苦。貞祐初年,被簽軍的百姓憤懣號叫于中書省,沖撞宰相鹵簿;元光末年,潼關黃河沿線備戰,除現居官者外,解職官員不分文武盡數歸軍,戶部郎中劉元規年近六十,才免官回家就被充為千戶,御史劉從益元光二年正月罷官,當月亦被簽軍。

    元好問自幼苦讀詩書,從不曾習練刀槍弓馬,此時被強行簽軍,不啻于晴天霹靂,心下直叫得苦。家中老母妻兒亦知他此去難保平安,若被拉到陜西抗蒙,更是十死無生,不由掩面哭作一團。

    一片凄聲中,門外有人送來書信,元好問接過一看是軍書,登時面如死灰,強自支撐著展開一覽,又忽然轉悲為喜,開顏笑道:“好!好!果然天無絕人之路!”一邊說著,一邊向家人欣然道:“是良佐的書信,這下我有救了!”

    原來興定三年時完顏鼎改判行元帥府于商州,完顏彝亦隨兄赴陜,此后兄弟二人一直駐軍秦中。去年楊奐回陜西講學也收到了簽軍令,完顏鼎聽聞他為皇帝上萬言策痛陳弊政之事,十分敬重優待,下令免去了楊奐的軍役。隨后楊奐登門道謝,言談中提到與元好問同時離京,完顏彝擔心好友亦被簽軍,問明元好問去向后便同兄長商議,邀請元好問來自己麾下。恰好此時圣旨又至,調任完顏鼎為方城軍總領,完顏彝笑道:“方城地近嵩山,倒免了裕之奔波辛勞?!庇谑橇⒖烫峁P寫信,誠邀元好問往方城,既可役中照顧,也為重聚敘舊。

    四月,元好問南渡澧水,才過伏牛山便見迎面一騎風馳而來,到他身前數丈之處提韁駐馬,鞍上騎者地熟練地飛身下地,十分矯健輕捷,那馬兒也顯是訓練有素,當即向前緊跟著騎者。元好問定神一望,只見來人身材高大,舉止穩勁,劍眉虎目凜凜生威,正是他闊別多年的摯友完顏彝,當即歡喜地大叫:“良佐!”完顏彝上前挽住他笑道:“元兄一路辛苦了!”元好問笑道:“來投奔救命恩人,有什么辛苦——你不知道,家母有多感激你,臨行前千叮萬囑,叫我定要好好報答你的恩情?!蓖觐佉兔[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伯母太客氣了?!币贿呎f,一邊牽馬與元好問并肩而行,談笑著向山下駐軍之處走去。

    二人自貞祐三年汴京一別,轉眼已倏忽十一載,此時敘起別后光景,元好問將自己數次赴試,兩度中舉又兩度辭官之事揀要緊的盡數說了,又問起好友多年所歷,完顏彝笑道:“也沒什么,問汝平生功業,壽州泗州商州[1],跟著兄長四處學些軍務?!痹脝栁⑽⒁惑@,心道:“這典用得妙,他如今詩詞上竟這樣通了!”再側首打量,果見他剛毅勇武一如往昔,容止間更平添了幾分恬淡溫雅的書卷氣,不由喜道:“了不得!果真士別三日刮目看,何止是吳下阿蒙,如今看來,說是周郎也不為過!”完顏彝赧然笑道:“元兄還是那么愛說笑?!痹脝栍謫査鼇韼煶?,完顏彝道:“前些年,家兄請了王仲澤先生[2]到幕府,承蒙先生不棄,教導我經史書翰?!痹脝柎笙策^望:“太原王渥?他也在這里?!”完顏彝微笑頷首:“是,等見過了家兄,我再帶你去見仲澤先生?!闭f話間便領他入營中去見兄長。完顏鼎生性謙和,禮賢下士,見元好問言談清雅、神姿秀雋,又是弟弟舊交好友,當下便辟為幕僚,待以上賓之禮,又命身邊親兵去請王渥來相見。

    不待片刻,一個廣額重頤、神態瀟灑的中年文士大步走進,完顏鼎笑道:“仲澤,你瞧這是誰?”王渥笑道:“良佐記掛元才子多日了,恭喜商帥招得賢才!”又對元好問拱手笑道:“‘青云玉立三千丈,元只東山意氣豪’,久仰了!”元好問忙作揖還禮,連道不敢。完顏鼎微笑道:“二位高才捷足,如今暫時屈就幕府,將來自有大展鴻圖之日,都不必過謙了?!?/br>
    四人說得投機,一時完顏鼎提議道:“今日歡聚,不能無酒,不如我來作東,咱們去城中酒樓,如何?”王渥笑道:“甚好!今日為裕之洗塵,不醉不歸!”元好問忙笑道:“豈敢。元某三生有幸,才得投效商帥麾下,今日自當作陪?!蓖觐佉吐犓麄兩塘恳讯?,便出去向副將交待午后去向,又命全軍同平日里一般cao練休息,不得擅離生事。元好問見他言行間已較當年沉穩許多,在軍中亦頗有威望,心下又是歡喜,又是感嘆。

    四人進城后便放慢了馬速,談笑著往酒肆而去,到了酒家不遠處,忽聽到對面樓中一陣叮咚弦聲,如泉鳴玉漱一般,元好問與王渥俱是文人才子心性,不由向聲源處望了一眼,只見楣上掛著“桃源里”的匾額,堂中又立著兩三個小鬟,心下頓時明白。王渥笑著看了看元好問,向完顏鼎提議到樓中邊聽曲邊飲酒,完顏鼎自無不允。王渥又見完顏彝面色遲疑,知他癖性喜潔不好聲色,便笑道:“這人的箜篌技藝不遜于我的琴聲,咱們去聽聽,和瓦子聽書是一樣的?!蓖觐佉忘c點頭,便也一同去了。

    才跨進門檻,便有鴇母滿面堆歡地迎上來,殷勤道:“將軍來了!叫我們好等!”完顏鼎慣于場面,淡淡笑了一笑,聽鴇母又含笑帶嗔:“將軍來方城也有些時日了,女兒們日日如久旱盼甘霖一般,只盼著您來喝酒聽曲子呢,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真叫人急煞了?!蓖觐伓θ允俏⑽⒁恍?,身后王渥已大笑道:“這話太假。自古鴇兒花娘見兵如見鬼,躲都來不及,還等咱們做什么?”鴇母面不改色,嬌嗔道:“官人又來耍戲我們?!蓖蹁坠恍?,擺擺手道:“罷了。將軍今日是來聽曲的,你叫剛才彈箜篌的娘子來伺候便是?!兵d母面色一僵,王渥笑道:“你放心,咱們不是軍匪,從不賴賬,你只管上酒?!兵d母無奈,親自帶了他們到雅間,命人端上酒菜,又親自去請那箜篌娘子。

    過了片刻,鴇母又滿面堆歡地走來,身后跟著一個紅衣茜裙的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年紀,明眸皓齒、未語先笑,懷中抱著一面琵琶。鴇母拉著那女子賠笑道:“實在是不巧,那丫頭來事伺候不了,我怕掃了將軍的興,自作主張叫了霓旌來彈曲子,還望將軍恕罪,恕罪!”完顏鼎與王渥對視一眼,心下俱明——金軍軍紀渙散,許多內族將領放縱部署欺壓百姓,遇著青樓女子更是肆意蹂/躪,以至龜公鴇母見兵色變,不敢叫花魁伺候,只怕被兵匪弄傷弄殘。完顏鼎雖嚴令約束部下,但畢竟來到方城時日尚短,未及取信于民。

    完顏鼎笑道:“也罷,快些彈吧,咱們要趕在申正前出城的?!兵d母一面叫琵琶女落座準備彈奏,一面訝然道:“將軍今日還要出城?”完顏鼎笑道:“那是自然,擅離軍營夜不歸宿,要受軍法處置?!兵d母沒想到他竟不留宿眠花,恭維了幾句,然后知趣地退了出去。

    那喚作霓旌的琵琶女轉軸撥弦,嘈嘈切切地彈了起來,元好問聽那曲調綿軟俚俗,料想完顏鼎與王渥必不喜歡,更怕完顏彝心生不悅,便和言道:“小娘子可會彈《十面埋伏》《霸王卸甲》?”霓旌忙點頭稱是,又換了《十面埋伏》來彈,只是指法略生澀,不似方才彈俚曲那樣嫻熟流暢,中間還彈錯了幾個音,元好問熟悉音律,一聽便知,向霓旌安撫地微笑,數次之后,霓旌臉上慢慢紅了起來,不敢再看元好問。

    一曲既終,王渥撫掌笑道:“曲有誤,周郎顧,極好,極好!”霓旌聞言,頭垂得更低了些,輕聲道:“奴慚愧,這曲子多日不彈,竟全忘了?!蓖蹁仔Φ溃骸安环潦?,商帥是最寬和的?!蓖觐伓πΦ溃骸拔矣植煌ㄒ袈?,你彈沒彈錯,我也聽不出來,只知道好聽?!蹦揿汉苁歉屑?,又偷眼去看元好問,元好問和言道:“你平日彈些什么?”霓旌道:“奴伺候曲子,多半彈《小桃紅》《思凡》,客人們喜歡聽這些?!痹脝栍秩崧暤溃骸澳悄阕约合矚g什么?”霓旌與他眼神一對,面上飛紅,低頭道:“奴私心里喜歡《塞上曲》?!痹脝栞p道:“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姑娘便同昭君一般,明珠暗投,好好的琵琶技藝,卻成日彈些俚曲,實在可惜?!?/br>
    [1]注:見蘇軾《自題金山畫像》“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br>
    [2]注:王渥,字仲澤,山西太原人,金末文學家,元好問在《中州集》中評價其“博通經史,有文采,善談論,工書法,妙于琴事”。

    第28章 短衣匹馬(二)鏡銘

    翌日一大清早,元好問被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驚醒,跳下床奔到門口一望,卻原來是方城軍將士晨cao演武,口中喊號。他拍了拍胸口吁出一口長氣,略作梳洗后穿上外衫便走出去看軍士cao練。

    時值春末,天朗氣清,此刻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東邊朝霞絢爛,西面晨星淡隱,惠風拂面,十分愜意。元好問信步走到演武場一看,見完顏鼎與王渥已端立在臺上,不由臉上一紅,心道:“原來商帥治軍這樣嚴,往后須得早起才好?!庇炙南聫埻?,不見完顏彝,只得快步走到臺上,立在王渥身后。

    此時一鼓響過,場上軍士變作圓陣,前排密布鹿角、蒺藜槍,后排按次列長/槍、強弓手、勁弩手、神臂弓等。不一時鼓聲又起,軍士變作罘罝陣,然后又變為三角銳形,魚貫斜行,形成沖敵之形。

    元好問看得瞠目結舌,心道:“若金軍皆如此,何懼蒙古哉?”一時想起昔年忻州之難,心潮起伏,待他回過神來,場上已鳴金收兵,軍士們迅速排成隊列,步伐一致、有條不紊地向外跑去。

    不一會兒,場中士卒退畢,完顏鼎與王渥回過身來,笑著向元好問招呼了一聲。元好問忙拱手道:“久聞商帥治軍有方,今日終于有幸得見,果真大開眼界?!蓖蹁仔Φ溃骸霸蹅儎倎淼臅r候,方城軍弓馬弛廢,跑完山連個馬步都扎不起來,如今不到一月,能有這樣的進況,已算得極好了?!痹脝栍謫柡沃^跑山,完顏鼎溫言笑道:“就是往伏牛山上跑一個來回,大概三十里?!痹脝柊蛋嫡ι?,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今日怎么不見良佐?”王渥哈哈大笑道:“裕之,你看了半日,竟沒認出他?良佐方才在陣中任長/槍/手,列隊的時候領頭跑出去的?!痹脝栍犎坏溃骸八踩ヅ苌搅??”完顏鼎笑道:“自然,軍中習練,他與士卒都是一樣的?!蓖蹁子中Φ溃骸跋葧r這些人不服調練,良佐就和他們比試武藝騎射,槍戰時以一敵十猶能獲勝,這才收服了軍心,又日日親領著一同cao練,自此人人敬服,再無不從?!痹脝柭勓灶l頻點頭,心下十分贊嘆。

    過了午后,他去營房找完顏彝,卻撲了個空,門前親兵說將軍帶著士卒們在射場上練箭;到了晚間再去,仍舊撲了個空,親兵說將軍在王經歷那里讀書,元好問只得跑去找王渥。

    他走到王渥房門外,聽里頭完顏彝的聲音:“……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痹脝栆粯?,隔著門朗聲接道:“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边呎f邊走進門拱手賠禮:“打攪了!”王渥撫掌笑道:“我就猜裕之會來,果然如此!”元好問相詢為何,王渥大笑道:“你初來乍到,良佐成日不見人影,你豈有不找他的?”說罷,三人一同笑了起來。

    元好問又看了看案上《四書章句集注》,笑問道:“良佐莫不是要考科舉了?”完顏彝赧然道:“元兄又來取笑?!蓖蹁仔Φ溃骸傲甲籼熨Y高明,又肯下苦功,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應舉,只是他志不在此罷了?!痹脝栃Φ溃骸拔裟陞蚊?、狄青皆讀春秋左傳、先秦兵法,終成名將?!蓖蹁c點頭道:“這幾年,他已讀通了四書和春秋經、左氏傳,我瞧他盡通義理,仍有可進之資,就教他朱子集注,他年領兵為將,當知踐履之實?!蓖觐佉驼酒鹕?,向王渥拱手道:“多謝先生苦心教導?!蓖蹁仔Φ溃骸靶牡故遣豢?,就是你太勤,連累我也躲懶不得,如今盼來了元才子,我從此也能偷幾日閑了?!?/br>
    談笑幾句后,完顏彝仍坐下打開書本,繼續吟讀記誦,讀至“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污而自新”,想到前人“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辭”的詩句,略一沉吟,忽然道:“二位且等一等,我去取件東西?!闭f罷,便疾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又匆匆回來,手中拿著一面圓如滿月的銅鏡,向二人道:“我想效法古人,將箴言銘于起居器具之上,恰好這鏡子還沒有銘文,請先生和元兄贈我一言?!蓖蹁仔Φ溃骸霸V?,你來吧?!痹脝栆嗖煌妻o,想了一想,沉吟道:“我在郾城時見過張員外家收藏的百余古鏡,其中一面上有‘見月之光,天下大明’八個字,我瞧著很配良佐?!蓖蹁椎吐暷盍藘杀椤耙娫轮?,天下大明”,點頭笑道:“不錯,不錯,日月大明、天地至公,確實堪配良佐?!庇趾υ脝柕溃骸暗降资窃抛?!”完顏彝亦十分高興,反復咀嚼這八字,但覺大義宏博,意境高遠,極合自己的境遇和志向,便立即向元好問道謝,并找工匠銘于鏡上。

    -

    在方城,元好問很快適應了悠閑自在的幕府生活,完顏鼎待他禮遇有加,王渥也時常與他調琴對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完顏彝軍務繁忙,晚上又要讀書,一連多日竟無暇與他敘談。

    一日,元好問晨起時不聞號聲,頗感奇怪,出門一問才知今日正逢休整,故無cao練。他頓時來了精神,胡亂吃了幾口早飯便忙不迭地去找完顏彝。

    來到軍中半月,他還是首次來到完顏彝房中,只見滿目空蕩,窗下一案一椅,墻邊一箱一榻,榻上未設幔帳,衾被疊得同磚石一般方方正正。案上幾卷書壘得齊整,旁邊一盞陶燈、一副筆硯,再遠些是粗瓷茶壺杯盞。完顏彝此刻正聚精會神地臨窗寫字,聽到元好問叩門而入,便擱下手中羊毫,站起身來迎好友。

    元好問笑道:“你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今日休整,又在寫些什么?”說著踱到案前一看,卻是一摞裁作長方的竹紙,最上面一張密密行行地寫著小楷,筆畫輕細如牛毛,字體架構卻十分挺拔剛勁。元好問見了,愈發笑道:“了不得,我竟形容不出來了!真是不恨不見古人,只恨古人不曾見你!”完顏彝搖搖頭笑道:“自元兄來到方城,就沒有一日不笑話我的?!痹脝栍帜闷鹬窦埣毤氂^看,笑道:“宋徽宗的瘦金書筆畫雖勁瘦,卻沒你這般輕細,你這字體推陳出新,合該好好起個名字!”完顏彝抽回紙張,失笑道:“越發胡說了。我不過閑時寫來磨礪心性的,哪有什么字體?!痹脝柺窒矏?,追問道:“這字是仲澤教你的?”完顏彝道:“先生喜愛晉人書法,他的字體雋逸脫俗、姿致蕭朗,神采源出二王。這般瀟灑筆力,我練了許久,怎么都學不來。后來我想,學書是為沉心靜氣,用尋常的筆寫極細字,最能靜心凝神,又可鍛煉腕力,也就不再拘泥字體了?!痹脝栃Φ溃骸澳阍龠@么靜心下去,怕是要得道成仙了——這細字多費功夫,你平日里又不得閑,難得今日休整,咱們不如去城中飲酒,如何?”完顏彝笑道:“我叫人去買些酒來,咱們就在這里喝吧?!痹脝栠B連搖頭道:“不成!不成!你這屋里比和尚廟都素凈,只能打坐參禪、讀經寫字,唯獨喝不得酒!”完顏彝哭笑不得,又道:“那咱們去你屋里喝?!痹脝柸耘f搖頭道:“還是不成!”他一指竹紙上未抄完的半闕于湖詞,忍笑道:“你的《六州歌頭》還沒寫完,一會兒喝了兩盞就想起‘笳鼓悲鳴,遣人驚’來,站起身來要走,我怎么辦?”完顏彝扶額道:“那……我寫完了再喝?!痹脝枠凡豢芍?,大笑著拉起他:“好啦,你可知張于湖[1]不單有‘嶺海經年,孤光自照’,還有‘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呢!你只學其一,不學其二,那怎能行?我這就帶你去見見‘佩解湘腰,釵孤楚鬢’,回頭再讀于湖詞,才能面面俱到,融會貫通?!币贿呎f,一邊連拖帶拉地硬拽著他出門。完顏彝無奈,待親自秉過完顏鼎與王渥后便與他一同入城。

    “扶畫鷁,躍花驄,涌金門外小橋東。行行又入笙歌里,人在珠簾第幾重?!痹脝柺扉T熟路地催馬直往桃源里,鴇母一見他二人,立刻滿面堆歡地迎上來,極盡熱情地招呼一通,又親自捧著茶盤,引了二人往樓上雅間里去。

    二人方坐定,鴇母又打著扇子賠笑道:“實在是不巧,那彈箜篌的丫頭來事,不能伺候,我想還叫上次伺候琵琶的霓旌來,將軍可肯再賞她這個福分?”元好問原本為霓旌而來,但聽鴇母這般強辭推諉,忍不住拆穿道:“這倒奇怪了,小娘子半月之間兩次有事,你做mama的也不著急么?”鴇母聞言,臉色一僵,忽聽旁邊完顏彝道:“這也沒什么,軍營里尚能告假,人有些私事要辦也是常情?!痹脝栆豢诓璨铧c噴出來,鴇母臉上神色變了幾變,轉瞬將所有驚訝、疑惑、好笑壓縮成半真半假的感激,笑著奉承道:“將軍寬厚,將來好人好報,定能大富大貴!”一邊說,一邊借口打酒,忙不迭地躲了出去,生怕元好問窮追不舍。

    片刻,小鬟端上酒食鮮果,霓旌卻仍未露面,元好問拈起果盤中一枚金黃的枇杷,笑嘻嘻地道:“良佐,我出個上聯‘吃枇杷,聽琵琶’,你且對來?!蓖觐佉驼妓?,忽然隔門一動,一個身穿銀紅色衣衫的妙齡女郎手抱琵琶,低頭走了進來,微笑施禮道:“將軍久等了?!痹賯壬硐蛟脝栞p聲喚:“元相公……”

    元好問柔聲笑道:“我們來得太早了些,擾了你清夢?!蹦揿好Φ啦桓?。元好問笑道:“今日不必拘束,只管揀你喜歡的彈?!蹦揿簜仁邹D顧完顏彝,見他亦點頭稱是,便坐下輕攏慢捻地彈奏起來。

    這一曲起調情致纏綿,深沉哀婉,元好問聽到樂引就辨出是《摸魚兒》,心下更是欣喜。前奏一過,果聽霓旌和著琵琶唱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曲罷,霓旌雙目已微微濕潤,兩頰卻輕輕泛紅,似被詞曲中深情所感動。元好問亦十分動容,感慨道:“這闕詞我寫了二十年,今日姑娘一唱,才唱出其中情味??梢姽媚镆彩侵燎橹?,方能解得至情之曲?!蹦揿郝勓?,臉上愈紅,低聲道:“元相公的詞,真叫人……”說到此處,又下意識地瞟了完顏彝一眼,禮貌地微笑道:“將軍可還喜歡?”

    完顏彝點頭笑道:“元兄的詞,哪有不好的?”想了一想,問她:“姑娘會《臨江仙》么?元兄有一闕‘今古北邙山下路’,寫得極好?!蹦揿旱溃骸芭珪??!痹脝栃Φ溃骸澳銖棸?,我來唱?!蹦揿阂姥該Q了曲調來彈,元好問以箸擊節,沉聲詠唱,待唱至“浩歌一曲酒千鐘”時,想起當年與完顏彝豐樂樓初遇,暢談之下才思飛揚、吟詠詞句的情景,不由心頭一熱,舉酒與他碰盞。完顏彝亦欣然舉杯,隨他一同擊盞唱道:“男兒行處是,未要論窮通!”

    [1]注:即南宋著名愛國詞人張孝祥,字安國,別號于湖居士,著有《念奴嬌?過洞庭》《六州歌頭?長淮望斷》等名篇,后文均有引用。

    

    



<u id="0bgj4"></u>
  • <wbr id="0bgj4"><source id="0bgj4"></source></wbr>
  • <sub id="0bgj4"></sub>

    <wbr id="0bgj4"></wbr>
      <wbr id="0bgj4"><legend id="0bgj4"></legend></wbr>

        <sup id="0bgj4"></sup>
        <wbr id="0bgj4"></wbr>
        <wbr id="0bgj4"></wbr>
        白嫩美女在线啪视频观看,国产色精品VR一区二区,岛国三级在线观看,久99视频精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