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陳若溪在學習方面優于陳瑞奇甚多,起初弟弟不甚在意,隨著時間的累積,父親陳天曜的眼里就只有陳若溪,那種偏心十分明顯,久而久之,陳瑞奇心中對哥哥多了一種復雜的情緒,他是喜歡他的哥哥的,可是為什么父親的眼里只有他的哥哥?沒有他的存在?是的,他的哥哥是天才,而他比較平凡。 每當陳瑞奇努力做一件事情,完成之后,渴望得到父親的讚美,陳天曜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做得很好,不錯?!?/br> 可為什么父親說這句話時的眼神,分明就和對哥哥說時的眼神不一樣,瑞奇覺得父親對他說的這句只是敷衍。 李若婉倒是一視同仁地對待兩個孩子,沒有特別偏袒誰,所以小瑞奇十分喜歡親近母親李氏,直到長大之后,陳瑞奇鎮守關外多年,仍舊定期一封家書,給母親報平安,聊邊疆塞外生活點滴。他對母親無所不談,信中對母親的關懷之情,從平淡的字句中不著痕跡地表露出來,就像對情人那樣,無論前方有多吃緊的戰事,后方有多大的風雨,瑞奇的家書總不間斷。 陳瑞奇想,反正他是哥哥,哥哥優于弟弟,沒有什么不對。這個時期的兄弟倆,仍舊是手足情深的兄弟。若溪也很愛護他的弟弟,若溪此時的裝束和一般武將世家沒有分別,眼神晶亮的好似天上的星星,只有在弟弟和母親面前才略顯淘氣。畢竟弟弟只小他一歲,兩人年紀相近,和父親之間相處模式卻是莊重得體。父親是個以國家為重的人,陳若溪認為愛父親的方式就是努力學習,達成父親對他的期望,其實父親那種期待的眼神,在外人眼里看來或許是一種寵愛,但在若溪看來卻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好像非得一定要達成那樣的期待,才能得到父親的肯定似的。若溪很長一段時間一直都是用這樣的方式愛他的父親,只有在母親和瑞奇面前,他才能感到輕松自在。 這一段童年時光,若溪很少和同齡的孩子一樣玩鬧嬉戲,每天不是讀書就是練武,晚上和弟弟一起坐在父親面前聽父親講解兵法故事。其實練功、騎射還有讀書,對當時的若溪而言是一種娛樂,這些他都很有興趣,對小若溪來說,學習他喜歡的事物,就是游戲。反而是一般孩子的游戲,他倒沒那么高的興致,這時期的若溪,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學習上面,渾然不知時光的飛逝,更多的時候看書看到疲倦了,抬起頭來,對著天邊黃澄澄的日落發呆。什么時候已經黃昏了?明明剛才還不到晌午,一天就要結束了?時間過得好快呀!感覺才讀一個時辰而已,怎就已經日落了?心中猶自不相信,起身舒展筋骨,身體確實是硬梆梆的,分明就是長久保持相同的姿勢引起的僵硬感,這才相信一天已結束了!心中短暫起了人生無常的失落,為時光的一去不復返生起一種淡淡的哀愁。也只有一剎那而已,很快地,他又思緒清明,活在當下了。 每一個孩子,都是活在當下的,即便有一瞬間的清明,但畢竟是個孩子,很快又恢復活在此刻的狀態,對他們而言,時間是慢慢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們都是深刻地生活著的,不像成人是麻木地度過的。孩子對時間的感受比成人對時間的感受還要敏銳,這還是陳若溪第一次發現專注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上面,時間是箭一般快速流逝的,多半時間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陳若溪和陳瑞奇一起學習、一起游戲,他們所謂的游戲,就是去狩獵場騎馬打獵,在他們正式狩獵之前,父親先教他們定點射箭,直到他們能夠百發百中、箭無虛發之后,父親才帶他們上場打會跑來跑去的獵物。陳瑞奇雖然不若哥哥那般杰出,可也是資優生一枚,兩人都很聰穎,只是哥哥光芒太盛,弟弟一點也不知道,其實他已經很有資質了,因為沒有其他的孩子可供比較,只有杰出的哥哥和他形成強烈的對比,陳瑞奇一直不知道其實他也很行的,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長大隨父親上戰場殺敵,他才漸漸知曉他的本事…..,但對哥哥的天賦異稟卻有一種望塵莫及的復雜感覺。 陳瑞奇唯一能和哥哥有得比的項目就是騎射了!陳瑞奇天生第六感強,只要認真對準標的,用他的心識去感知目標物,然后一箭射出!就能射中紅心!父親在教兩兄弟武功,一向都是若溪先表現的,但這次不太一樣。 當陳瑞奇第一次看見父親帶來兩副名貴的弓時,父親不經意拉拉弓弦,弓弦發出來的聲響使陳瑞奇眼睛一亮,之后,他的眼里除了父親手上的紅色大弓之外,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 一種莫名的興奮和對學習新事物的好奇溢滿著陳瑞奇小小的心靈,他──很想學習射箭!不知為什么,當他第一次看見父親手上的那把像烈火般熾紅的大弓時…… 陳瑞奇主動拿起弓、搭上箭,眼睛看向前方不遠的箭靶,一雙眼睛瞇成了直線,專心肅穆的感覺,很有一種氣勢,然后他一箭射出! 箭透過弓射出去所發出的聲音,感覺射箭者力道的巨大,是很扎實的一箭,如長了翅膀一樣,咻一下!空氣中彷彿還聽的見弓和拉弓的力道所激起的破空聲,咻───陳瑞奇一箭射中標的! 陳若溪在一旁看見了,心中興奮,也躍躍欲試,他也拿起另一把棕色大弓,隨口說了句:「我也來試試!」 陳若溪很用力地把弓拉到飽滿,箭搭著弓,箭頭對準箭靶上的紅心,瞇眼看著目標紅心處,看了許久,直到自己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紅色,然后手輕輕一放!箭就像閃電一樣,比瑞奇剛剛射的那一箭速度更快,也是射中紅心處,不過卻是偏了一點,箭落在紅心范圍內。 陳瑞奇這時才知道,原來──他至少在射箭方面可以和他的哥哥分庭抗禮。心中登時感到一片熾熱,陳瑞奇又拿起弓搭上箭,又是一箭,一樣射中紅心!可能是太興奮了,射偏了一些,雖然也是在紅心之內,但仍舊比陳若溪剛剛那一箭好。 陳若溪不服氣,拿起弓也跟著射一箭,他在對準焦距的時候比陳瑞奇慢,箭射出去的速度卻比陳瑞奇射的快,想必他的弓應是拉到飽滿,才能射的又遠又快!弟弟陳瑞奇也不服輸,兩兄弟不知不覺暗中較勁了起來,陳若溪射一箭紅心,陳瑞奇馬上跟進,又是一箭紅心!陳若溪又一箭紅心,陳瑞奇依然馬上跟進,也一箭紅心!兩人的競賽相當有看頭,一時之間難分軒輊。陳瑞奇在對準目標的時候,花的時間比陳若溪短,他憑的是他的第六感和敏銳度,反而射的準。陳若溪只是射的快,加上一向不及他的弟弟這次居然有趕上他的趨勢,心中緊張,失了平常的水準,兩人雖都是射中紅心,但陳瑞奇有幾箭是射中正中央紅心處,陳若溪只有開頭的幾箭射中紅心正中,其馀皆在紅心邊緣而已??粗艿苌渲屑t心正中的箭數比自己多,心中不免緊張了起來,他不想輸給弟弟,這樣一想,之后的幾箭卻是連紅心邊緣也搆不著了! 父親陳天曜此時在陳若溪身旁輕輕咳嗽了一聲,他說:「心要靜,心靜而后動,動而后能安,安而后能定,大學不是才上過嗎?」 陳若溪馬上聽進去,他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下,沉淀心中的思緒,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心中一片清明,沒有絲毫雜念,然后他再次搭上弓拉起箭,對準紅心處,又是一箭,這次卻是正中央的紅心! 「又一箭!」陳若溪心中一喜,弟弟陳瑞奇呆了幾秒,也跟著射出一箭,卻是射偏了,射到箭靶左下方,瑞奇懊惱地低聲咒罵了一句,父親陳天曜卻在此時板起臉嚴肅地說:「射箭貴乎專心,心要靜,無任何雜念,才能一中紅心?!?/br> 「是!」兩兄弟同聲說道。 「記住為父的話,射箭除了眼到之外,心也要到,兩者缺一不可?!?/br> 「父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住了?!龟惾鹌嬲f。 「嗯?!龟愄礻讚崦约旱聂E子,「你們再練習一會兒,就可以歇息了,為父尚有事情要處理,就不陪你們了?!龟愄礻讓﹄S身僕人吩咐了一聲,自己先離去了。 兄弟倆依然興致勃勃地以射箭為樂,一連射了二十多箭,兩兄弟有輸有贏,心中登時起了惺惺相惜之感,陳若溪對瑞奇說:「你也不賴嘛!」 「那當然!射箭可是我擅長的!」陳瑞奇得意道。 「你我不過才初學射箭,你這句話未免說得太早?!?/br> 「不然,我第一次拿起弓,搭上箭,我就知道這是我適合學的項目。哥哥你樣樣都精,卻沒有特別突出的項目,至少在這個項目,我有把握不會遜色于你?!拐f完瑞奇又是一箭!正中紅心正中央,一時自得意滿,得意的神情,登時把陳若溪比了下去。陳若溪卻只想著弟弟剛剛說的那一句『哥哥雖然樣樣皆通,卻沒有特別專門的,至少我已經知道射箭是我的強項?!灰馑际钦f,他還沒找到他的強項,在這一點,若溪不及瑞奇? 「是嗎?我的強項?我沒有特別去找我的強項,我只是學習我喜歡的事物,恰好我喜歡的事物范圍甚廣,如此而已?!龟惾粝f。 「哥哥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十項全能的通才囉?我偏不服,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贏你?!龟惾鹌娌环獾卣f,從此以追上哥哥為目標。 「你我是兄弟,有什么好比的?將來帶兵打仗,靠的是團結,心不團結,縱有再高的本事,也會被敵人各個擊破。我們不要因為學習這種小事傷了我們兄弟之間的和氣?!?/br> 「這是兩碼事,我自然懂兄友弟恭的道理,只是在我心中,我依然想知道,我和哥哥究竟差多少?!谷鹌嬲f完不再搭理哥哥,靜靜地專心射箭,他射了一箭又一箭,絲毫不覺得累,時間一分分地過去,隨從們陸陸續續地幫瑞奇換上一些新的箭羽,又幫瑞奇換上了新的箭靶,瑞奇就這么一路安靜地射下去。 陳瑞奇固執的學習態度,很有一種愚公移山的精神,他抱著勤能補拙、后天努力一定能夠彌補先天不足的態度,在以后學習方面,絲毫沒有比陳若溪少下過苦功。陳若溪只是憑著興趣和天份在學習,弟弟瑞奇卻是憑著毅力和努力,當然,他也有一定的資質,兄弟兩人都很有資質,只是哥哥的資質優于弟弟。很快的,兩兄弟漸漸長大成人,驚人的才能在當時的尚夏國一時聲名大譟,兩兄弟是齊名的,就像金庸小說中的北喬峰南慕容,兩人各擅其場,各有他出色的地方。 勤勞真的是能彌補先天不足的地方,陳瑞奇因為勤勞,很快地急起直追哥哥陳若溪,終而并駕其驅,此后倆兄弟互有勝負,一時之間還真難以斷定誰比較有才,誰比較遜色。如同兩匹寶馬,并駕其驅,很難有其中一匹馬能拔得頭籌,一馬當先,久了,兄弟倆也就不再認真計較這種無聊的事情。兩個都是天才,就夠了!此時陳若溪已經十三歲,陳瑞奇轉眼也將十二歲,父親陳天曜看著他的兩個兒子,眼里都是驕傲、自豪,此時此刻的陳天曜,看次子陳瑞奇的眼神,一視同仁了。010101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