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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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稷山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高,那高山像是直插天幕的利劍,又像是連綿不絕的屏障。這里蒼青色的天空高得不可思議,沒有一縷云彩,整片都和山連在了一塊兒就像是個巨大的籠子,抬起頭看一眼便覺一陣暈眩。 我始終都在茫然的狀態中,只因為那個差撥說的話一直在我心中盤桓。幸好管營大人對我并沒有太大的興趣,除了遞上銀子的時候他稍稍抬了抬眼皮瞥了我一眼外,一直都瞇著眼抱著手爐小憩。 我木楞地被帶走,跟著差役穿過一個小小的校場,還來不及留心四周的景物便已經站在了牢營的門口,來時的路上有些積雪,我走得小心翼翼,渾身都緊繃著,生怕腳底打滑,所以到了地方,反而令我松了口氣,我回過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卻發現自己實際上并沒有留下什么印跡。 當我還沒來得及記住自己的牢房番號和位置的時候,我人就已經被推進那間昏暗潮濕的房間。這里面四處漏風,同在外頭一樣冷,我只是站在原地,直到無孔不入的來自昆稷山的寒意快要將我凍僵。我抬起手捂著嘴呵氣,掌心終于有了些許暖意。牢房外面擺著一個暖爐,我慢慢朝那里挪動步子,想要過去取暖讓身體快點暖和起來。忽然,腳下一絆,我猝不及防摔了個踉蹌,只聽有人怒喝一聲,“你他娘的沒長眼嗎?!”我還在踩到旁人的慌張之中,便突覺小腿上一痛,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 昏暗中,只見一個人影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輪廓身材十分魁梧動作卻十分敏捷,看不清臉只聽得見他嘶嘶地倒吸著涼氣,緊接著我身上又重重挨了幾腳,那人氣急敗壞地大聲嚷嚷道,“哪兒來的龜孫子,擾了你爺爺我的清夢!” 我被凍得渾身發僵,倒在地上,又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踢上幾下,連日來無處宣洩的一腔怒火和委屈幾近要滿溢出來,忍不住爭辯了幾句,“明明是你橫在那里,怎可全都賴我?” 那人啐了一口,罵了一聲娘,抬起腳就要往我身上踩,牢房內十分昏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和具體位置,可憑著面對危險時的本能我還是就地滾到了一旁,若是被踩實了,恐怕我小命也快沒了。那一腳果真勢大力沉,光聽到那悶悶的聲響就令人后怕,我確實不夠冷靜,不該招惹那人逞幾句口舌之利,他占著最近暖爐的地方,想必是這牢房里的霸王。 我捂著胸口,大喘著氣,叫道,“你這無賴!還想要動手嗎?” 他豈會就此作罷,冷笑一聲,走來揪住我的領子將我從地上拉扯了起來,我這才看清,那人是個寬額擴面的黑胖子,只見他輕蔑一笑,道,“呵,我還以為是何等人物,說起話來文縐縐的,有個屁用?!今兒爺爺就教教你這昆稷山的規矩!”他離得我有些近,一口濁氣噴在我面上,令我覺得噁心,我怒目圓睜,心中忿忿不平,這連日來我吃盡苦頭受盡白眼,如今竟連這等醃臢匹夫都可以羞辱我,這等足下草芥、池中蜉蝣也配站在本少爺面前同我這樣說話?! 我放棄了想要掰開他那雙令我感到窒息的手,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我極少動手打人,從不欺辱家中的下人,對待外人更是彬彬有禮,這一巴掌下去只聽見一聲乾脆的“啪”,我的掌心就立刻跟著發熱發麻。 他怔了一怔,旋即大怒,一拳揮了上來,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腦門上,我應聲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劇烈的疼痛幾乎要將我的頭劈成兩半,與此同時,四周一片寂靜,而我知道那只是因為我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我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無望又無助,無論我如何掙扎、如何憤怒都無濟于事,我內心瘋狂地在吶喊:快站起來、快殺了他!一瞬間身體深處從未有過的暴戾殘忍的念頭破土而出佔據了我全部的神思,就連我自己都感到無比陌生,仿佛這已經不再是我,但很快的,我思考不下去,就連保持清醒都無法做到,疼痛最終變成了麻木,而我也隨之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我是在月升中天的時候清醒過來的。頭痛并未緩解幾分,但令我意外的是我的額頭上纏著一層白布,隱隱透著一股清苦的藥味。 “你醒了?”身旁忽然響起了一個很輕的聲音,我的視線在黑暗中還無法聚焦,只依稀分辨出坐在我身旁的瘦小身形。 “哎,你可別亂動了?!蔽覄傁胍獡纹鹕碜?,肩膀就被人輕輕地按了回去,他的動作并沒有多少力度,卻溫柔得令人無法拒絕,“你好好睡一覺吧,明兒早上還要干活的,你新來的,怕是不知道,挖寒鐵可是個力氣活兒,他們可不會管你有沒有受傷?!?/br> 他有些嘮叨,聲音聽上去十分年輕。我笑了笑,滿嘴都是苦澀,竟沒想到還會有陌生人關心我。 “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了!” 他被人嗆了一聲,立刻便閉嘴噤聲了。我躺在爛草席上沉沉地舒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我的動作驚動了他,他卻只敢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想做什么?別再招惹韓四了?!?/br> 我轉過頭,問道,“我頭上……” 一開口就令自己嚇了一跳,嗓音十分沙啞,像是被灌了一大缸的醋,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張差撥親自為你包扎的,”那小子隨后更是壓著嗓子,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那仍霸著最靠近爐火位置的黑胖子,“韓四還被罰了呢。以后只要你別再去招惹他,他定不會來招惹你了?!?/br> 他眨巴著一雙眼,看起來還像是個純真的孩子,我摸了摸頭上紗布粗糙的質感,覺得他不會說這些話來戲弄我。我細細一想,到昆稷山牢城的第一日,前后遇到的差撥如此關照我,必是家中打點過的,想來我離開這鬼地方也是指日可待。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眼前的少年。 “林愈?!彼⑽⒁恍?,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黑暗中也十分顯眼。 他非常年輕,骨架還沒完全長開,看著有些瘦小,毫無任何威脅性,他的聲音輕快活潑得聽不到一絲對現狀的怨懟與對未來的懷疑,音調更是蘊含著孩子特有的無憂無慮,我猜想他不過只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不知道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竟然也被流放到這種地方來。 “我叫鹿鳴?!蔽姨稍诒涞母刹菹?,在昏昏欲睡之際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未報上姓名。 “我知道?!?/br> 他的聲音極低,那句回話隱約是這三個字,又不像是,我皺了皺眉還未來得及細究,便已被拉進了沉沉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