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2
我不知道換作其他人會怎么看待這些事。 新聞上常常報導,某地某不肖兒孫,將年老的父母放在家鄉的破屋子里獨居,從不曾出現的兒女、親戚,要不到錢或好處就對老者拳打腳踢的晚輩,生活富裕卻把親人拒之門外的夫妻,醫院安寧病房里許許多多無人關心的重癥病人?? 在社會上這類事件層出不窮,大家會謾罵這種無良子孫,良知被狗吃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不孝之舉是不被允許的。我通常也在行列里,和眾人一起譴責這些人。 這些事彷彿和自己相連,更準確的來說是與「人」有關係,只要是人都會和人有血緣關係,這些無視倫理道義的傢伙們人人都有資格指責,卻又好像沒有關係。 其實這些事情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我的家庭從來都是那么的完整,家族中不會有人做出違背倫理的事情來,更不存在以上所謂的「家庭問題」,家人們永遠是兄友弟恭、尊敬父母,逢年過節家族的人聚在一起時就像一個完整的圓,和樂融融,毫無瑕疵。 小學放學時,有些同學接送的家長都是爺爺奶奶,我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因為自己常常是爺爺散步來接我,但是人家的原因是父母離婚,mama忙著賺錢沒有空接他,我則是爺爺在家無聊所以偶爾代替父母接送,含飴弄孫。 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里,我從來無法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做不完整??v使這些事情在我的周遭不斷的上演,我仍然像是一個旁觀者,坐在一旁跟著其他觀眾起伏,就像大海中漂流的小船,隨波起舞,自己卻從來不知道海面下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 此時我卻對未來即將有可能發生的缺角感到恐懼。 很快地到了年末,各系所開始籌辦歲末年歡晚會,學校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我從沒見過文學院和理學院這么團結一致的時候,他們似乎從以前開始就不和,儘管學生一屆換過一屆,他們依然在各種活動與競賽中互相比試,彷彿已經變成一種傳統了。而管理學院的系會通常是中立的一方,在夾縫中漁翁得利,撈到一些好處。 今年學校將晚會交給全校所有的系所籌辦,據說晚會成功的話下學期將得到更多經費,社團經驗也會加分。各學院們拋開成見,一起為成果打拼。雖然檯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檯面下卻還是為了誰當主導者而暗潮洶涌著。 文學院的系會成員是出了名的好勝心強,幾乎所有人,連一般學生都被動員起來,身為文學院里的小小一員的我理所當然的也跟著忙碌。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淌這趟渾水,和一年級那時一樣在歲末聯歡那天跟著大家一起玩比較符合我的風格,更何況是現在。 爸上禮拜開始到臺北的癌癥中心做標靶治療,我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他。媽也跟著爸住在醫院,家里空蕩蕩的,有時候回去打開門都覺得迎面而來的風毫無生氣。 我不時的都會在心里想,不知道現在治療的怎樣了?到底是怎么樣的情況?即使知道是什么病,他們卻不告訴我更詳細的內容,那讓我感覺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比知道讓人更加心急。 潘薇走過來,伸手在我面前揮了揮,喚了聲:「喂!你怎么了?發呆???」 沒課的人聚集在一間教室里準備舞臺佈置和海報之類的宣傳工作,其實我好想回家,像她所說得盡情發呆,總比待在這好得多。 腦子亂的時候,做什么都覺得煩躁無比。 「還有什么要剪的嗎?」 「沒有了,剛才一年級都剪完了,材料不夠,明天美編會再買來?!顾е粋€大水桶,里面滿滿的都是色紙剪成的小方塊,據說是懲罰游戲的紙花。在天空中揮灑這些色彩固然很美,但是后的清潔工作可就沒那么容易了。老師說要讓那些曠課太多的人將功贖罪。 我倒抽口氣,「這些還不夠嗎?已經剪了十幾桶了耶?!?/br> 她搖搖手指,「全校人那么多,這些怎么夠。對了,你有聽說嗎?理學院的系會好像請到很厲害的明星耶!」 看我興致缺缺,沒什么反應的樣子,她推我一下,「你都不好奇是誰喔?」 「好奇有什么用,反正還不是連手都握不到?!?/br> 「這你就錯了!我們是什么?工作人員耶!就算在后臺堵我也要堵到他?!顾鋈唤衅饋?,抄起放在一旁的手機,邊往外走?!冈懔?!我忘記提醒他們要買工作人員的證件夾了!」 我在后面喊她,「沒事我可以先走嗎?」 她頭也不回,背著我搖搖手。 當我走出大樓時,通向校門的林蔭大道旁的路燈剛好亮起,一抹溫暖的橘黃色在柏油路上暈染開來,溫度卻低得讓我的皮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