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3
晚上八點多早就已經沒有公車了,就算有也是一個小時以后才會有一班,臺灣的大學有一個奇怪的共通點,就是都喜歡開在人煙稀少,簡單來說就是偏僻的地方。大概是這種地方面積大,價格又便宜的關係,比較符合經濟效益,如果沒有交通工具的人,都得依靠這唯一下山的公共汽車了,我就是其中一人。 方偃月的學校就在離市區有段距離的山上,她說她們學校有一個又斜又長的樓梯,每每進校門都得先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爬完這數不清的階梯進了學校大樓,卻還到不了一樓,階梯上的第一個樓層是俗稱地下室的b1。 年級比低的學生上課的教室通常都在三樓以上,她不知道學校為什么要這樣為難學生,上個課比跑百米還難受,新生和舊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一個頂著完美的妝容、飄逸的裙子和走路叩叩響的高跟鞋,一個則是汗如雨下的踩球鞋,體能差異顯而易見。 她說她有種自己在深山修煉的感覺,樓梯上彷彿飄著陣陣白霧,或許畢業之后就能得道成仙了。 我覺得她太夸張了,我們學校也在山上,頂多面積大了一點,要走的路多了些,但也沒有她說的那么窮鄉僻壤。結果她不服氣地拍了那張階梯照傳給我看,我立刻收回前面那句話。 如果說我們學校是廣大的平原,她們學校就是望不見頂的高山了。地理位置完全不同,的確是有如仙人居所一般的感覺。 司馬言光坐在那張平時我常坐的長椅上,低頭滑著手機,喃喃自語,似乎在深思什么,平時只要我走近他就會立刻發現,好像身上裝了感應器似的,但這次他卻專注地盯著手機,眉角抬得高高的,中心的rou擠出一個明顯的川字。 我走過去點點他的肩,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他靠向椅背,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一些?!附裉煸趺催@么晚?」 我坐下來,抱著包包學他靠著椅背嘆氣,「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剪剪紙花什么的?!?/br> 「剪紙花?你們幾歲了還剪紙花?」 「只是一些亂剪的色紙屑屑啦!結束后要讓人打掃,當勞動服務消曠課的?!?/br> 他笑笑,「虧你們老師想得出來?!?/br> 「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老師傳來的訊息而已?!顾鲱^,閉上眼睛。 我皺眉,近來一種奇怪的情緒時常佔據我心頭,若是疑問得不到確切解答或是被含糊帶過就會覺得對方有事瞞著我,而那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又問:「什么訊息?」 他微微掀起右眼的眼皮,瞥我一眼后又閉上,「臉書?!?/br> 「誰在問你這個,我是說他傳給你什么?」 「說了你也聽不懂?!?/br> 「你說說看?!?/br> 他睜開眼睛,奇怪地看著我,「你問這個做什么?走吧,好晚了,晚餐吃了嗎?你們應該都有一起叫便當吃吧?」說完,他站起來,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雙手環胸,撇開臉,他的手尷尬地停在那,不上不下。 「我不吃?!?/br> 「倪若凡,我今天很累,你不要耍脾氣?!?/br>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們老師跟你說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想騙我?」我的語氣有點衝。 他一臉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要騙你?」 「誰知道,我跟你又不同校,你在學校做什么我怎么會知道?」 他的表情變得既生氣又無奈,我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忍耐,也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方才腦中閃過一些自己憑空想像出來的畫面,或許他們學校要讓他去當交換學生了,之前曾經聽他說過還有名額,他要把我丟在這里好久才會回來;或許他和朋友們說好要去哪里旅行,我將會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城市,擔心著家里,沒有人陪伴。 但我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是自己學那些電視連續劇的女主角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想出一些簡直堪稱荒謬的事情,找藉口亂發脾氣罷了,可我就是停不下來。 半晌,他才說:「是pmp?!顾次乙荒樸躲?,又說,「專案管理師,老師要我處理系上考證照的所有流程,資料要送件了還有好幾個人沒教,明天五點以前是底線?!?/br> 我想起司馬言光最近成了自己系上老師的助教,是有薪水可以拿的,卻也為此忙得暈頭轉向,常常被老師召喚。 我紅著臉,「我又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是中文系的?!?/br> 「對不起,我只是??」 「肚子餓,亂發脾氣?!顾又f。 「才不是!我吃飽了!」 「走吧?!顾鹞?,「我買燒仙草給你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