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70節
祝家主輕皺了下眉,“不可胡鬧,于禮不合?!?/br> “都是自家人,何必講究這么多?!弊q亨街煲桓辈桓吲d的樣子。 長輩沒動筷,小輩自是不能先吃,沈蘭溪被迫欣賞著這場戲,連著祝家主眼里一閃而過的遲疑也瞧得分外清楚。 哎,男人??! 沈蘭溪心下嘆息一聲,便聽得旁邊響起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 “可是,沒有椅子了啊”,祝允澄眨巴著眼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要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嗎?” 祝家的椅子都是按長幼排的,空著的兩個,除了老夫人的,便是祝夫人的了,饒是祝家主也坐不得老夫人的位置。 “長輩說話,不許插嘴?!弊l由ひ舻挠柍庖痪?,敷衍至極。 沈蘭溪垂首,掩下克制不住的笑。 祝允澄:“是,孩兒知錯了?!蹦亲老碌呐帜_晃了晃。 祝家主眉心一跳,撥開手臂上的手,厲聲斥責道:“你母親用心教你規矩,如今卻是一點分寸都沒了嗎?你小娘是妾室,如何能于前廳用膳!” 沈蘭溪扣扣指甲,憋不住了,一副顧全大局的語氣道:“父親莫要動氣,meimei也是許久不見生母了,這才沒了規矩,但她有句話說得不錯,都是自家人,應是互相體諒,父親說得也對,妾室不能于前廳用膳,禮不可廢,既如此,不若中和一下?” 頂著幾人的視線,沈蘭溪溫吞的說完那句,“喚韓姨娘來給父親布菜吧,想來,韓姨娘定是欣喜的?!?/br> 祝窈立馬瞪了過來,眼里蹭蹭直冒火。 好狠的沈氏!殺人誅心! 沈蘭溪回之一笑,輕柔道:“meimei不必謝我?!?/br> 既是盯上了祝夫人的位置,那就好好受著。母女情深的戲碼,她也許久未看了呢! 祝家主絲毫不覺什么,反倒用了沈蘭溪這主意,喚人去喊韓氏來。 都是冷食,還不到天熱之時,吃著有些沒滋味,便是那母女倆憋屈的表情足夠下飯,沈蘭溪吃的也不多。 過節休沐,午后,祝煊帶著沈蘭溪出了府,徑直往東陽酒樓去。 “先喝碗湯暖暖,吃了一頓涼食,肚子該難受了?!弊l影岩煌肽贪椎哪⒐綕鉁诺剿诌?,不自覺得嘮叨。 沈蘭溪夾了一筷子魚rou喂他,拿起湯匙喝了口熱湯,胃里頓時暖暖的。 “怎的不喊澄哥兒一起?他午時也沒吃多少?!鄙蛱m溪問。 祝煊頭也不抬,夾了一大塊魚rou,仔細挑了魚刺后放到她碗里,“一用過飯,他便鉆進房里吃點心去了,哪里餓得著?!?/br> 沈蘭溪眉眼彎彎,忽的生了幾分約會的感覺,問:“我的胭脂水粉用完了,郎君陪我去買嗎?” 約會嘛,不就是吃飯逛街看電影。 “嗯?!?/br> “還要去聽戲?!?/br> “好?!?/br> 男人帶著這個朝代的古板與含蓄,不會在街上親密的牽手攬腰,沈蘭溪也不為難他,飯后消食一般帶著他在鋪子里穿梭閑逛,想起他送她的那枚祖母都嫌的戒指,索性指著鋪子里琳瑯滿目的首飾與他一一講過。 “……這種的端莊典雅,最適合母親用了,像是這枚珠釵,花枝上綴著珍珠,是少女款式,二八年華最為合適,再看這個白玉簪,上面雕刻臘梅——” “我能先去旁邊的鋪子里買筆墨紙硯來記嗎?”祝煊一臉認真的問。 沈蘭溪張著嘴,剩下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頗為嫌棄的搖搖腦袋,“孺子不可教也?!?/br> 說罷,又裝作夫子一般,捋了下不存在的胡須,闊然道:“罷了,還是隨我去玩樂吧?!?/br> 祝煊:“……” 顫抖了兩下的唇角還是沒忍住緩緩勾起,一聲清朗的笑從喉間溢出。 街邊賣的小食不少,沈蘭溪哪個都想嘗嘗,吃過幾口便塞給了祝煊,又奔向下一個攤子。 教養禮儀使然,祝煊從未有過在街上邊走邊吃的體驗,不過片刻,手里便滿滿的是她吃剩的小食。 “嗯?你嫌棄我?”沈蘭溪拿著一串熱糖糕,威脅似的瞇眼瞧他。 不見兇狠,倒是添了幾分可愛,祝煊瞧著,想捏捏她的臉,但在這街上,只得作罷,還好聲好氣的與她解釋:“邊走邊吃……不雅?!?/br> 沈蘭溪就喜歡祝煊這點,他堅持自己的看法,卻是從不會以自己的看法來要求她,甚好。 眼珠子轉了下,壞主意壓都壓不住,纖細的手扯著人家郎君的衣袖,直把人往小巷子里扯,兩邊瞧一眼,咬一口糖糕又踮腳喂給他,一雙眼里滿是壞笑,還調笑的問:“甜嗎,小郎君?” 朗朗乾坤,身著月牙白衣袍的小郎君咽下嘴里被堵進來的糖糕,故作鎮定道:“不過爾爾?!?/br> 本是故意惹人的話,卻是不料那小娘子贊同的頷首,“確實不及小郎君的嘴巴甜?!?/br> 勉強豎起的高樓瞬間轟塌,祝煊輕呵一聲,笑意里透著幾分罕見的野性,“不長記性?” 沈蘭溪腦子瞬間炸了鍋,眼里的調戲如潮水般退去,后退兩步求饒道:“我錯了!” 誰人認錯這般大聲?理直氣壯的很。 祝煊剛想開口,卻是見一人倚在門前貼著的紅對聯兒上笑著看戲。 注意到祝煊的視線,沈蘭溪疑惑的回頭,不由得‘咦’了一聲。 “少夫人安好?”許有才目光灼灼的笑,身上的書生才氣被痞氣代替。 “竟是不知這般巧,又遇見許大人了?!鄙蛱m溪也笑著打招呼道,心里卻是思忖自己方才放浪形骸的舉動有沒有被人家瞧見。 雖是她不在乎丟臉,但是這位小祝大人是要面子的,總不能讓他丟了小包袱吧? 許有才視線轉了轉,似是無奈的對上祝煊的目光,有理有據道:“祝大人這般瞧著我做甚?分明是你們夫妻挑了我家門口親熱的,焉能怪我?我也很為難的啊?!?/br> 假模假式,哪里能瞧得見幾分為難,明顯是看戲看得歡喜呢。 沈蘭溪腹誹一句,撐著厚臉皮道:“那是我們不懂事了,許大人莫怪,我們去挑旁人家的門?!?/br> 說罷,她作勢要拉著祝煊往巷子深處走,被一道聲音喊停了腳步。 “遇見即是有緣,兩位不若進來喝杯茶,歇歇腳?!痹S有才一副熱情好客的架勢,拿著羽扇的手做出了恭迎的姿勢。 作者有話說: 第53章 祝煊瞧了眼那門扉, 淡聲道:“茶就不喝了,改日備了薄禮再來叨擾?!?/br> 沈蘭溪溫婉一笑,一副夫唱婦隨的乖巧模樣。 往回走時, 已近黃昏, 兩人路過杜府, 門上的封條去了,莊重的匾額也摘了, 似是不知主人家姓氏。 只那門口, 一群人擠作一團, 手里拎著什么,或是掛著竹籃, 布巾蓋著,瞧不真切, 不過看著甚是熱鬧。 沈蘭溪不由得駐足, 踮腳想要瞧個分明,好奇道:“那是在做什么?” “杜伯父辭官要還鄉, 皇上準了, 另賜了黃金百兩,杜伯父把那錢送去了東霖學堂, 當作是京中貧苦人家孩子的束脩,這許是那些人家感念其恩, 特來答謝的吧?!弊l诱f著,把踮腳看熱鬧的人拉回來。 前兩日, 他與許有才和向淮之一同把營私舞弊一案寫做了奏折,在朝堂之上奏稟,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 分毫沒有私藏。 真正營私舞弊的人雖是沒查到, 但是也能證明杜大人是被冤枉的,如此還把人關押詔獄實為不妥,幾個肱骨老臣在朝上一同請求放人,使杜大人官復原職,皇上臉色雖難看,但也不得不讓下令將人放了。 只是當日幾近退朝時,杜大人在外請求面圣,于一眾昭昭中,主動跪請乞骸骨還鄉。 入獄一趟,那才氣卓然的人不見了,身著白衣跪于大殿之人,亂了發,折了腰,面如土色。 一時間,朝堂之上嘩然,眾官相勸,吵鬧得宛若菜市,只那被勸之人恍若未聞,垂眸抿唇不語。 峰回路轉,得了這么一句,皇上神色變得溫和許多,出聲寬慰幾句,見他堅持,最后只得是一臉遺憾的準了,又賜了布帛銀兩給他當盤纏。 “我上回與母親一同來參加賞春宴,言辭間家里似是與杜家相交甚篤?!鄙蛱m溪疑惑道。 祝煊‘嗯’了聲,“杜家原出濟南,杜伯父與父親一同上榜,榜眼探花,后又一起共事幾十年,感情自是比旁人深些?!?/br> “榜眼探花?那狀元郎是誰?”沈蘭溪生出了聽故事的心,好奇的問。 “是我叔叔?!币坏缆曇羝桨撞辶诉M來,帶著些病里的孱弱,卻是耳熟的緊。 沈蘭溪循聲瞧去,就見袁禛立于她身后兩步遠,比上回見瘦了許多,身上的袍子寬松的厲害。 她有心想聽聽這少年漾春風的故事,卻是閉了嘴,不敢多問。 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人危險的很。 祝煊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把沈蘭溪拉至身后,面色無波的與他打招呼,“袁郎君?!?/br> “祝大人?!痹G與他頷首見禮,又轉頭咳了幾聲,面上涌起些血色。 沈蘭溪聽得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忽的覺得自己喉嚨也有些癢,乖乖躲在祝煊身后輕咳了兩聲,忽的對上了他瞧過來的視線。 “怎么?”祝煊問。 沈蘭溪鼓了鼓臉,似是有些氣,“聽不得咳嗽聲?!?/br> 這是病,但治不好。 “旁邊有茶樓,袁某可否請祝少夫人潤潤喉?”袁禛一副守禮模樣。 哪是喝茶,分明是要講故事與她聽! 沈蘭溪心里糾結,祝煊沒查到那賣答案的人是誰,但她有些猜量,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是哪有袁禛這般的,還主動往小祝大人臉前湊! 茶樓雅致,木質樓梯,踩上去還會咯吱咯吱的響,包廂里,木窗撐開來,樹葉的清香與茶香在微風中交融飄蕩。 沈蘭溪像是頭天沒復習的裸考考生一般,心里惴惴不安,委婉道:“其實,我沒那么想聽故事……” “但袁某想說啊?!痹G傾身為她斟茶,笑道。 沈蘭溪摳摳手指,往門口又瞧了一眼,氣道:“你敢說給我郎君聽嗎?” “少夫人也可喚祝大人一同來坐?!痹G絲毫沒有被威脅了該有的神色。 他這般氣定神閑,沈蘭溪反而猶豫了,沒好氣的道:“天色不早了,有話快說,休想賴我一頓晚飯?!?/br> 袁禛側頭又咳了兩聲,才一手撐著下巴,似是喃喃自語:“從哪兒開始說呢?嗯……先說我叔叔吧?!?/br> 那個狀元郎? 沈蘭溪心里問了一句,面上卻不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