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4節
祝夫人身后側站著另一女子,身姿豐腴,梳著婦人髻,眉眼隱隱有些熟悉。 “這是二娘,你昨日見過的meimei祝窈,便是二娘所出?!弊l优c她道。 沈蘭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與她頷首見半禮。 “妾見過少夫人?!表n氏回她全禮。 她一妾室,本是不該來的,但是祝家主寵她,再有,今日認親,也不算是太出格。 祝家主支人丁稀少,但是旁支卻不然,另一側是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身后站著他們的子女。 祝煊帶著她一一敬過茶,沈蘭溪只覺手臂都酸了。 她剛坐下,一半大少年郎便上前來,婢女端了茶呈到他面前。 少年一身水青色衣袍,本應清泠如松竹,但那眉眼間的桀驁與微揚的下巴,生生壓住了衣衫本色,瞧著像是一頭幼狼站在她面前。 “兒子祝允澄,見過母親,請母親喝茶?!彼缡钦f。 沈蘭溪倒是饒有興致的輕挑了下眉,莫要當她沒瞧見,這小子是被祝煊瞧了一眼,才不情不愿、極其不走心的說了句。 不過,她也不計較便是了,笑盈盈的伸手接過,雙唇抿了一口。 他不當她是母親,她也不曾把他看作自己孩子,面子上過得去便夠了。 沈蘭溪端得一副慈母姿態,笑得和藹,“母親入府倉促,也不知你喜歡什么,只來得及讓人備了這些,送你做見面禮?!?/br> 元寶立馬上前,把讓人辛苦捧來的樟木箱子打開,露出里面的驚喜。 厚厚一摞書冊,足夠一人不眠不休的讀大半年了! 祝允澄瞬間瞪大了眼睛,氣得臉紅脖子粗。 便是連祝煊都一時沒克制住神色,嘴角抽搐了下。 廳堂內,最滿意不過便是祝家主了,還起身翻看了兩本,而后贊同的點頭,“少年人當勤勉,二郎媳婦兒有心了?!?/br> 沈蘭溪笑得謙遜,“父親所說便是二娘所想,二娘也盼著澄哥兒奮發讀書,日后能成為郎君這般的君子,撐起家中門楣?!焙米屗@個米蟲能一世無憂~ 祝老夫人與祝夫人對視一眼,面色均詫異。 用飯時,沈蘭溪這個新婦要在旁布菜,伺候長輩用膳。 忙碌一早上,她也餓得饑腸轆轆了,飯菜剛一端上來,她扶著老夫人坐下,肚子便咕嚕嚕的響了。 廳堂內寂靜,這聲兒足夠眾人聽見了,一時氣氛沉默的厲害。 沈蘭溪剛入府,不想丟這個臉,只當作是什么都沒發生,在眾人瞧來時,故作詫異的垂眸瞧向老夫人。 于是,眾人的視線轉了個彎,皆落在了老夫人身上。 祝老夫人氣得深吸口氣,但好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面色從容的指了指祝煊身旁的位置,“你既是餓了,便不必跟在我身邊伺候了,去坐下一起吃吧?!?/br> 沈蘭溪一臉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在老夫人面色不善的抬眼要看來時,她立馬渾身一抖,乖覺又老實的應下,“哦,是,多謝祖母體恤,二娘確實餓了?!?/br> 眾人立馬面露了然,但卻是識相的,誰都沒有多說什么。 老夫人:“……” 她眼不瞎,瞧的見他們臉上寫的字! 韓氏伺候在祝夫人身邊,為她布菜。 沈蘭溪暗戳戳的看了幾眼便收回了視線。 祝家不愧是母親嘴里贊嘆的清流人家,禮數多。 祝家主便是喜歡韓氏,允她今日上廳堂,但到底也是遵循禮法的,給了祝夫人身為主母的體面。 如此,她日后出了西院兒便只能是規矩些了。 用過飯,祝老夫人還是氣不順,指著沈蘭溪讓她回去,不必伺候。 沈蘭溪樂得自在,笑得真心實意,“祖母心慈,二娘謝祖母體恤?!?/br> 眼不見為凈,祝老夫人扭頭不看她。 沈蘭溪又與祝夫人行禮,樂顛顛的退下了,雖是恪守禮儀,但是又任誰都能瞧出她腳步輕快。 祝老夫人有些心梗,指著那道出了廳堂的身影,“你瞧瞧,你瞧瞧,就知道氣我?!?/br> 祝夫人張了張嘴,上下嘴皮子一碰,道了一句:“沈氏心思淺,母親多擔待?!?/br> 倒不是她偏頗,方才沈氏確實只說了句感念老夫人的話,只是不知是哪個字惹得她不喜了。 祝老夫人:“……?她心思淺?我瞧著她聰明著呢!” “沈氏給澄哥兒的禮,母親怎么看?”祝夫人問,端了杯茶給她。 “時日尚淺,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的心思也會藏一藏,且看著吧”,老夫人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才繼續道:“這沈二娘瞧著比沈三娘好些,更落落大方,也更聰明,方才行禮也規范,不像是庶女,看來是沈家夫人仔細教養著的?!?/br> “不過啊,還是得多看看,先莫讓澄哥兒跟她多親近?!崩戏蛉擞侄诘?。 祝夫人頷首應下,“媳婦明白?!?/br> -- 回了西院兒,沈蘭溪便大步進了堂屋,催促道:“好元寶,快快去拿些煎果子來?!?/br> 高門大戶講究養生,方才那桌清淡的飯菜,她也就是餓極了,勉強吃了兩碗粥墊了個底,此時還腹中空空呢。 “婢子已經讓人去端了,除了娘子要的蘑菇湯,還備了小菜?!痹獙毿Φ靡娧啦灰娧?,揚著小下巴等人夸。 “長進了!”沈蘭溪立馬豎起拇指夸贊道。 沈蘭溪吃得兩頰鼓起之時,祝煊忽的推門進來了,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第4章 祝煊先是瞧了眼她碗里的rou湯,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案幾上還擺著兩碟子煎果子和小菜,配著rou粥,甚是豐富。 沈蘭溪愣了一瞬,咽下嘴里酸辣爽口的小菜和煎餅,主動招呼道:“郎君可要喝一碗?” 祝煊收回視線,淡聲說了句‘不必’,想了想,又留了句‘不可過量’,便抬步進了西側的小書房。 沈蘭溪撇撇嘴,與小聲抱怨,“就吃了兩碗粥,哪兒過量了?” 元寶立馬點頭,無腦附和:“郎君不懂疼人,娘子您昨夜受累了,多吃些是在補身子,況且,你才喝了兩碗粥,哪里夠?您在府里時,吃得比這還多呢,夫人都養得起——” 祝煊拿著本書出來時,聽見了最后一句。 觸到他的視線,元寶立馬慫噠噠的閉了嘴,垂首站在沈蘭溪身邊裝鵪鶉。 門打開又闔上,沈蘭溪有些無語的覷她,“沒出息?!?/br> 元寶吐了吐舌,還夸張的拍了拍胸口,“郎君好冷,娘子不怕嗎?” 沈蘭溪喝完最后一口湯,用絹帕擦了嘴,垂著眼瞼輕飄道:“怕他作甚?他又不會吃人?!?/br> 她又不對祝煊抱有什么情愛的期待,即便是二人不和,她揣著銀子也可以過得很好,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高門大戶規矩多,怕是日后打牙祭,還要分他一杯羹。 嘖!rou疼! 元寶撓了撓頭,沒聽懂她的話。 沈蘭溪吃飽喝足,起身往內室走,“我去躺會兒,有人來便說我身子不適,晌午再喊我起來吃飯?!?/br> 元寶應下,幫她拆了發髻。 沈蘭溪倦鳥歸巢似的卷進了被子里,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一刻鐘左右,西院兒來了人。 元寶忍不住腹誹,她家娘子的嘴怕不是開了光。 一位身著桃色衣裙的女子打頭進來,后面跟著一位女婢和兩個小廝。 元寶正與她家娘子出嫁時,沈夫人派來的婢女綠嬈,在院兒里說話,瞧見他們,迎了上去,“這位jiejie是——” “我是春芍,去與少夫人說一聲,郎君差我把西院兒的賬目拿來了,順便帶著西院兒的人與少夫人見見?!碧疑氯沟呐诱f著,視線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元寶立馬皺起了眉,剛要開口,被身后的綠嬈扯了一下。 “勞jiejie走一趟了,只是少夫人身子不適歇下了,這賬目便先交于我吧,至于認人,等少夫人身子便宜了再說吧?!本G嬈面上含笑,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你算什么?這賬目如何能交于你,若是出了差錯,郎君怪罪下來,你們誰能擔著?”春芍面露不屑道。 綠嬈面上的神色未變,“jiejie若是信不過我們,那這賬冊便先帶回去吧,等少夫人醒來,我會去尋jiejie的,屆時再一并請安也成?!?/br> “你這嘴一張一閉,便是要哄我們白走一趟?我們都是在郎君前院兒伺候的,哪來那么多功夫來回?今日郎君既是吩咐了我們來,我們自是要見到少夫人的,這冊子,我也得親手交給少夫人,你去通傳一聲?!贝荷诸U氣指使道。 “你口口聲聲都是郎君,莫不是忘了,這西院兒之事都是少夫人做主的?”元寶跟被點著的炮仗似的懟道,下巴揚得比她還高。 一旁的青衣女子上前打斷她們的爭執,“兩位jiejie莫怪,實在是前院兒的事離不開手,,我是秋瑩,與春芍同是伺候在郎君書房的,春芍性子急,沖撞兩位了,我替她跟兩位jiejie賠個不是。少夫人既是歇下了,我們便在這兒等等——” 春芍哼了一聲,“等什么等,郎君身邊此時無人伺候,你我哪有功夫在這兒耽擱?” 她說罷,又瞧向元寶,不屑一顧道:“后院兒是少夫人做主不錯,但是我們是在前院兒伺候,再者,我們是先少夫人的婢女,先少夫人故去,郎君和小郎君便是我們的主子,我自是以郎君為先,你若不是不服,便讓你家娘子來與我說?!?/br> “你——”元寶氣得臉紅,恨不得打她一頓,好讓她囂張不起來! 只是,話到用時方很少,笨嘴拙舌的,竟是被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要本夫人與你說什么?”一道清淡至極的嗓音插了進來。 沈蘭溪靠在門邊,雙手環胸,便是披頭散發,在這日光下也美得讓人驚心,只是面色算不上好。 “是說你仗著先少夫人的勢,言行無狀,不敬主人?還是說你拿著雞毛當令箭,來欺負本夫人身邊的人?”沈蘭溪說得緩慢,視線落在她身上,不挪一寸。 春芍臉色難看,剛要開口,秋瑩扯了扯她衣袖,帶著她行禮。 “奴婢秋瑩,見過少夫人。奴婢與春芍一同伺候在郎君書房,這是阿年,是郎君身邊的小廝,這幾人負責前院的灑掃。先少夫人去后,郎君便不?;匚髟簝?,所以把人都調到了前院兒伺候,只留了阿芙jiejie看顧著西院兒,昨夜未曾見,郎君便讓奴婢帶他們來見過少夫人?!?/br> “見過少夫人?!北娙艘煌卸Y。 沈蘭溪掃了一眼,涼聲道:“我問你這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