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5節
她還沒這么好糊弄。 那春芍是個仗勢欺人的,這個叫秋瑩的卻是心懷鬼胎。 “郎君身邊離不得人,春芍方才也是情急之下無意失了禮數,還望少夫人見諒?!鼻铿摰?。 沈蘭溪沒應,目光淡然的瞧著她。 秋瑩也瞧著她。 “問你話了嗎?她是突然啞了?”沈蘭溪突然厲聲呵斥道。 秋瑩面色僵了僵,臉上火辣辣的。 “奴婢春芍,無意失了禮數,還請少夫人見諒?!贝荷植磺樵傅牡?。 沈蘭溪輕笑了一聲,擺了擺衣袖,“回吧,你們既是郎君身邊的人,那便好好伺候郎君?!?/br> 秋瑩瞧向春芍懷里的賬冊,“這冊子——” 沈蘭溪已經轉身進了屋,揚聲喚人,語氣盛怒,“元寶,備水!” 這澡,沈蘭溪足足洗了一個時辰,光是水便換了三回,身上的皮膚被她擦得通紅,瞧著都滲出了血點子。 元寶瞧著都疼,自責道:“娘子別氣了,都怪婢子不中用,那倆人若是再敢來,婢子替您用大掃帚把她們轟出去!” 她口舌不行,但是力氣還是很大的! 沈蘭溪臉色依舊難看,她一想到昨夜用了剛被旁人用過的東西,便覺得一陣惡心。 沈氏說祝煊后院兒沒有侍妾通房,更是常宿在書房,她便信了他是端方持重,身邊無人,哪知道是她想少了,那混賬竟是將人留在了書房,也不知昨夜一次,她會不會染上什么亂七八糟的臟??! 晌午,祝煊才聽阿年說了這事,一開門,便迎上了剛出浴的沈蘭溪,她身上的香氣滾著熱浪撲鼻而來,與他身上的冷寒相撞,他受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沈蘭溪瞬間黑了臉。 她還沒說他臟呢,他竟還有臉打噴嚏! “備水!”沈蘭溪氣得折身往回走。 元寶急忙小聲勸,“娘子,不可再洗了,該破皮了……” “臟了!”沈蘭溪氣道,走出兩步,便被身后的人扯著手腕拉到了身邊。 祝煊這才瞧見,她里衣下的肌膚不似昨夜那般凝脂如玉,一片深紅下泛著痕跡,足以想象到方才是被主人如何擦洗過。 “不臟,很干凈?!?/br> 沈蘭溪此時瞧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便是虛與委蛇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她抽了下手。 祝煊順勢松開她,與一臉忐忑的元寶吩咐道:“去擺膳?!?/br> 元寶看了一眼沈蘭溪,見她沒說話,便行禮退了出去,腳下生風,逃也似的。 門合上,祝煊才問,“阿年與我說,春芍今日出言頂撞你了,可有此事?” 沈蘭溪臉沉著,聞言冷笑一聲, “怎么,郎君是要為她說情?” 這話也不知是在作踐誰,刺耳的厲害。 祝煊皺了皺眉,“春芍和秋瑩雖是澄哥兒他娘留下的女婢,但賣身契還在府里,西院兒是你做主,下人犯錯,你懲治便是,何故生這般氣?” 他說著,眼梢瞧見她濕濡的發,去拿了巾帕給她,“身子可還難受?” 沈蘭溪到了嘴邊的話,頓時被他這句噎了回去,一時間竟是分不清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把頭發絞干,天冷,容易著涼?!弊l忧埔娝弥磷硬粍?,催促了一句。 沈蘭溪斂了斂神色,努力擠出一點女兒家的嬌柔來,造作道:“我手酸,郎君可否幫幫我?” 祝煊一怔,注視著她,眼神清凌無波。 他沉默幾息。 沈蘭溪眼里閃過幾分了然,準備往回收收試探他底線的爪子。 她遞出去的巾帕剛收回半寸,卻被他伸手拿走了。 在沈蘭溪略顯詫異的神色中,祝煊面色如常的起身站在她身后,細細的用帕子包裹住她濕漉漉的長發。 沈蘭溪垂下眼瞼,咬了咬唇,又試探:“我剛入府,今日便與先夫人的女婢生了不虞,怕是會惹母親和祖母不喜?!?/br> 她語氣低落,垂頭耷腦的模樣似是很苦惱,還帶著些委屈,比她方才矯揉造作的模樣真多了。 “她們原本是先夫人的貼身女婢,以你和澄哥兒為先也是合乎情理的,是我不該計較,打罵懲治會落人口舌,傳出去還以為是我妒忌不容人,罷了,我躲著些便是?!鄙蛱m溪添火加柴的道。 這話說得委委屈屈的,因她聲色低軟,愈發顯得可憐。 祝煊眉眼凝色,竟是不知她會有這樣軟弱可欺的一面。 “一會兒用過飯,我讓元寶把她們送回去?!弊l拥暤?。 他微頓,又無甚語氣的安撫一句,“祖母和母親皆明理,你不必害怕?!?/br> 沈蘭溪臉色微僵,干巴巴的道:“多謝郎君?!?/br> 是他對‘妻子’的容忍程度太高,還是那兩個婢女不夠重要? 第5章 晨昏定省是孝道,用過晚膳后,沈蘭溪與祝煊一同去了主院。 祝老夫人對祝煊雖是不及對曾孫祝允澄那般逗趣兒親和,但也很是和藹,噓寒問暖。 沈蘭溪便沒有這般待遇了。 老夫人不愿跟她說,兇巴巴的指了離自己最遠的凳子讓她坐。 沈蘭溪乖乖的行禮后坐了過去,臉上掛著端莊的笑,像是廟里捏的泥菩薩,沒有半點脾氣。 祝煊腳步微頓,跟了過去,在她旁邊的位置落座。 老夫人張了張嘴,但到底是沒說什么,只與自己的乖曾孫和煦的說話。 祝夫人臉上帶著笑,轉頭與沈蘭溪說起了上午的事,語氣殷切的叮囑:“你是府里的少夫人,剛進府,又年歲淺些,難免會被府里的刁奴看輕,不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但是遇事莫怕,只管整治便是,奴大欺主,該收拾便要收拾。雖我如今掌家,但內宅之事,你還是要學著管,有什么拿不準的便來問我,日后祝家的中饋,是要交到你手里的?!?/br> “是,二娘記下了?!鄙蛱m溪頷首應道。 祝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晌午剛過,春芍和秋瑩便被阿年送回梁王府了,高門大院里沒有秘密,上午那事自是傳到了她耳里,只是沒想到是沈氏會借力打力,讓二郎做主把人送了。 這法子雖是妙,但是威懾不夠。 她索性借著那兩個女婢發作,給府中奴仆都緊了緊皮子。 沈氏是二郎明媒正娶抬回來的媳婦兒,便是小門小戶,也由不得他們這些奴仆輕看。 老夫人身邊的老人更是人精,一個個會瞧眼色。老夫人年紀大了,做事說話隨性些,但只怕是那些老人會借此給沈氏上眼藥。 沈蘭溪不知她心里這些事,安安分分的坐在凳子上發呆,不大會兒便困得打了個哈欠,拿了旁邊的點心來吃。 她身側的祝煊也不發一言,默默喝茶。 暖閣里只有老夫人與小郎君的說話聲兒,祝夫人間或的說一句,熱鬧是她們三人的,她和祝煊活像是過來吃吃喝喝的蹭飯的。 只是那熊孩子顯然因祝煊在這兒,性子撒不開,說話中規中矩,且說幾句便要看一眼自己的父親,偏生祝煊像是未曾察覺一般,只垂首品茶,眼皮都不抬一下。 祝老夫人被自己乖曾孫那一眼又一眼瞧得失了興致,沒好氣的轉頭看向坐在下首的兩個只會吃喝的木頭樁子,嫌棄道:“行了,茶也喝了兩杯了,回去吧?!?/br> 祝煊神色如常的起身行禮,好似老夫人兇的人不是他一般。 沈蘭溪被殃及池魚,有些遺憾的放下手里的點心,隨之起身行禮。 老夫人這兒的點心可真好吃,日后得來得勤快些~ “嗝~” 沈蘭溪帕子掩嘴,假裝無事發生。 只是身邊的人還是瞧了過來。 她在心里罵一句,面上端莊的道:“許是著涼了,郎君莫怪?!?/br> 祝煊瞧了眼她的肚子,又看了眼桌上只剩半個點心的空盤,眼角抽搐了下,喉間溢出一聲,“……嗯?!?/br> 極為敷衍。 挪開視線,他與坐在老夫人身邊的祝允澄道:“今日功課還未查看,你同我來?!?/br> 祝允澄向來是怕他的,便是身邊有疼愛他的曾祖母和祖母坐著,也絲毫不敢耍賴,起身像模像樣的行了禮,“曾祖母與祖母早些歇息,我明日再來?!?/br> 祝老夫人揮揮手,“去吧,莫要氣你父親,好生與先生學?!?/br> 三人出了正院兒,祝煊與祝允澄要往前院書房去,與沈蘭溪要岔開了路。 “我晚些——” 不等他說完,沈蘭溪打了個激靈,立馬接話道:“郎君是要歇在書房嗎?” 昏暗的燭火下,祝允澄的視線在兩人身上繞圈圈,最后停在了沈蘭溪身上,似是有些不解她怎會如此愚笨,臉上神色滿是奇怪。 便是連他都聽出來了,他父親方才明明是想說晚些回去的。 一陣沉默后,祝煊點了點頭,“嗯?!?/br> 沈蘭溪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語氣輕快了些,“那郎君早些歇息,我就回去了?!?/br> 她說罷,與他屈了屈膝,便帶著元寶轉身走了。 冬日披風厚重,擦過她綴著珍珠的鞋面,露出一截裙擺。 “父親?”祝允澄小聲喚了一聲,順著他注視的目光瞧去,那女人已經走遠了,便是連身影都模糊了。 祝煊聞聲收回視線,教育道:“日后見到你母親,不可失禮?!?/br> 祝允澄知道他是說,方才自己仗著在曾祖母面前,沒有起身與沈氏行禮的事,也不敢反駁,小聲應了一聲。 “今日我見了你身邊的小廝,聽他說,前幾日遇見你在街上捉弄了陳記胭脂鋪的老板,毀了人家的貨沒賠銀子?” 祝煊聲音平和,祝允澄聽在耳里卻是莫名的怕,忍不住在心里罵一句那嘴巴不嚴的小書童。 但想起那日街上發生的事,他便想哼一聲,只是到底是在父親面前忍住了,只小聲為自己辯解,“是那陳記老板先行不義,他鋪子里的脂粉差得很,那jiejie用了他家的胭脂,臉上都起了紅疹,反倒是被那老板冤枉說是在訛銀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