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中用啊?！倍庞⒆匝宰哉Z道。

    他的眼前閃過神女婀娜的身姿。

    他會復仇的，可他也會得到她。

    *

    嚴暮自再次沐浴更衣完，從屏風后頭走出來的時候，趙玉正在看書。

    他身上胡亂披了一件月白色的狐裘，難得不是張揚的紅色。

    長直的手指指了一柄剪子，脆利一聲響動，多余的燭心被.干脆剪掉。

    燈花一閃，燭火更加明亮。醺黃的燭火映在他的臉側，顯得骨骼更加深鑿斧刻。

    媏媏的眼睫一顫，趙玉聽到她走出來的動靜，也看了過來。

    他將書合上，沖著床.榻的方向揚揚下巴：“先上去躺著?！?/br>
    嚴暮自乖乖往榻上躺下，趙玉見她蓋好了被子，這才沖著剛剪好的蠟燭一吹。

    滿室黑漆，唯有月光傾瀉。嚴暮自見他也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便合上了眼睛，卻如何也入睡不得。

    良久，又在黑暗之中睜開眼睛。

    她往上輕拉了一下被子，身邊的人突然開口道：“睡不著，聽我廢話一會兒？”

    媏媏微一側頭，發現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時候改朝自己這個方向側睡了。許是適應了黑暗，他的臉也變得清晰起來，狹長上挑的鳳目亮得驚人。

    “是我吵著殿下了？”她低聲道。

    趙玉輕笑一聲：“不叫三郎了？”

    他自然是知曉這個小騙子嘴甜，卻每每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她一張口柔柔出聲，自己的心就再也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今晚許是受了驚嚇，她意外得真實了起來。

    他扯起嘴角，繼續道：“你睡覺安靜得很，不干.你事。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嗯?！?/br>
    “你還記不記得在梅花觀時，我曾被刺殺？這樣的事情其實是常事。我母……我娘親自小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反正我做什么她都看不慣。那時候還小，也是有些不習慣的。有一次又被斥責之后，娘親和舅父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被人哄騙著就跑出去了。果不其然，那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刺殺?！?/br>
    他將雙手枕在腦后，躺正了起來，語速緩慢，像是在回憶細節。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貋砗笠彩窍衲氵@般的。說來也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人背叛在前，我也差些被害死……”他說到這里，側側臉，扯起嘴角沖她笑，“不過，幸好當時沒死，不然后面可就見不到你了?！?/br>
    媏媏聽得入神，往他靠了靠，問道：“你那時候也抖嗎？”

    “嗯，抖。比你抖得還厲害。剛開始將那個細作殺了之后，心下當時是極其痛快的，后頭才開始懼怕起來?！彼?，“我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來也不見。生怕別人看到我在發抖?！?/br>
    “后來我外祖母來了，她不像我娘親，是個極其親善的老人家。她在門外說了一句話，我現在還記得?！鳖D了頓，他說，“每個人都很難盡善盡美，人有懼怕和不光明的權利，不丟人?！?/br>
    “人有懼怕和不光明的權利……”媏媏重復他的話。

    她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未真正及笄，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時行差踏錯的權利。

    “是啊。不丟人。我當時發抖，除了懼怕自己第一次殺人，還有一個念頭是……怎么辦，手上有血是不是就不光明了？”趙玉摸摸她的臉。

    媏媏又朝他靠近一些，接著問道：“你是如何克服的？”

    “殺得多了，就習慣了?！壁w玉笑道。

    嚴暮自看著他明晃晃的白牙，有些失神。

    趙玉知曉她聰明，必定能自己調整過來，也就不再多說這一方面的事，反而話鋒一轉。

    “那件事情之后，其實我最不喜的就是騙我的人?！彼麌@了口氣，輕聲道，“沒想到卻喜歡上你了?！?/br>
    嚴暮自猛地抬眼看他，下意識反駁：“我哪里騙你了?！?/br>
    趙玉挑眉看她：“那你證明一下，你是真的喜歡我?！?/br>
    她直接鉆進他的懷中，一點點將自己的吻胡亂印在他的臉上：“夠了嗎？”

    她在自己的懷中鉆來鉆去，趙玉有些難受地往后挪，誰知道這個小騙子被戳中了心，有些惱羞成怒。

    “到底是我心不誠還是三郎的心不誠？我親你你還往后躲？”

    趙玉目光灼灼看著她：“你可別后悔?！?/br>
    “后悔什……”她被太子殿下長臂一伸，攬在懷里。

    夢中的經歷讓她知曉自己面對的是什么，眸子微睜，她今晚的腦子不大好使，嘴巴沒守?。骸安皇遣?舉嗎？”

    趙玉擰眉：“不.舉？”

    嚴暮自：“你能不能裝作剛才沒聽見？”

    太子殿下咬咬她的手指頭：“不能，誰造的謠，你老實說。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怪你?！?/br>
    嚴暮自：“你一直沒碰我……”

    趙玉：“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想尊重你一下?！?/br>
    嚴暮自歪頭不解：“可是我們都躺在一張床上了，還有什么區別嗎？”

    趙玉想起她在夢中時，就算是不知曉自己的身份也跟著配合的模樣，覺得有些煩躁。

    入夢以來，每當有擦槍走火的可能時，這個夢就會驟然驚醒，雖然未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可是憑她之前的話來推斷，似乎自己沒有入夢之前，她就在做這個夢了。

    且聽話里的意思，他們那樣這樣的臉紅心跳，還是小兒科。

    她好像是對這種事并未特別上心。

    趙玉煩悶地撓撓頭：“不管。反正我要等娶了你再說?！?/br>
    媏媏心想：“想要誠.心，也不是不行?！?/br>
    黑暗之中，嚴暮自的聲音悶悶的：“三郎?！?/br>
    “嗯？”

    “剛才我把舌頭咬破了？”

    “要不要緊？”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緊，你嘗嘗?！眹滥鹤耘手牟弊油弦淖齑?，檀.口微張引人入勝。

    稍稍帶著一些鐵銹味的嘴唇，仿佛更讓趙玉難以自持，越吻越深。

    她及時停住，問道，“嘗出來了嗎？嚴不嚴重？”

    太子殿下喉頭輕滾，目光銳利如鷹隼：“嚴重，我再幫你治治?！?/br>
    作者有話說：

    凌官：不是吹，我治病一把好手。無論是心靈雞湯還是舌頭床上，沒有咱不行的

    媏媏：行，給你小子個機會

    第42章 四十二場夢

    二人說說又親親, 總是不夠。

    太子殿下現今熟練了許多，而且每每面對著她，他總是能夠舉一反三。漸漸的, 連著媏媏這個搶跑一年多的小娘子, 有時候都要喘不上氣來。

    趙玉心滿意足把下頜搭在她的肩窩, 剛才敗下陣來的小娘子有些不忿，面上紅彤彤, 仍是不認輸。

    細長的指頭勾上他的寢衣帶子，在指.尖繞了又繞。

    “媏媏記得，三郎之前推拿的手法極好，治別的病也甚是在行?！?/br>
    趙玉記起那日的旖.旎荒.唐, 玉白的額上冒出汗來，下意識捻了捻發.燙的指.尖。

    “那日是你病了?！彼?。

    “沒病就不可以治了嗎？”媏媏眨眨眼。

    太子殿下將她從自己身上扯開, 這才能喘口氣：“都說了, 現在還不能?！?/br>
    嚴暮自在他的臉上看了又看, 撲哧一聲笑出來, 光著腳丫子跑下床去，點燃燭臺。

    趙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拿著冬襪追了過去：“大半夜的，把襪子穿上?！?/br>
    嚴暮自拿出一個帶鎖的針線盒，將盒子打開拿了一把嶄新的剪子出來, 復又在底下摸了摸, 掏出今晚趙玉給她的錦囊。

    趙玉一邊給她穿冬襪和鞋子，一邊瞥一眼針線盒，酸溜溜道：“里面可有我的頭發, 你就隨便丟在一個這么普通的針線盒里？”

    嚴暮自晃了晃針線盒上的鎖頭, 申辯說：“不算普通, 帶著鎖呢?！?/br>
    里頭不只有他的發，還有太子印信呢，她可不敢帶在身上。手邊一時沒有合適的盒子，只能暫時拿個針線盒將就著用，外頭加個鎖，也不會丟。

    她攥住自己的發尾，剪刀開合兩下，剪下鴉發分為兩股。其中一股與自己手中的相纏，不分你我，又用紅繩按照原樣綁好，放回錦囊。

    “你的錦囊呢？也拿出來?！眹滥鹤詫⑹Ｏ碌囊还汕嘟z朝他揚了揚。

    趙玉看她一眼，一手從自己后頸處扯了扯紅繩帶子，另一手往胸口攤開，一個小巧的錦囊落在掌心。

    “我可是隨身帶著?！壁w玉意有所指，面上表情似乎還真是有些委屈。

    嚴暮自心里道，你那個錦囊里頭就一方破帕子和我的破頭發，丟了也就丟了。我這個錦囊里可是半壁江山和你我二人的命，那能一樣嗎？

    心里是這么說，哄還是要哄的。

    “我不如你細心，怕丟了?！眹滥鹤缘?。

    聽到自己被夸，趙玉心頭的委屈煙消云散，下頜略略抬起，驕傲揚唇：“放在心口我才放心?！?/br>
    一切弄完，嚴暮自剛要吹燈，趙玉就示意她先去床上，她想了一下，將剛弄好的錦囊也帶上，壓在枕頭底下。

    等看著她再次蓋好被衾，他才呼一聲將燭火吹滅。

    嚴暮自上榻，抱著他的胳膊嘰嘰喳喳咬耳朵說了好一會的話，趙玉聽見她的絮絮叨叨，莫名有些安心。

    小娘子的聲音越來越低，趙玉再側過頭去時，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長指在她蹙起的眉間撫了撫，也閉上了眼。

    *

    媏媏猛地睜開眼睛，入眼是看不清楚去路，四處都是障目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