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首輔生了崽 第49節
知道阮瓏玲一旦得知她在馮家過這樣的日子,誓必要爭個魚死網破,不死不休的。 可就算鬧上縣衙又有什么用呢? 區區商戶,無權無勢,又能掀得起什么風浪來呢? 事實擺在眼前,這次若不是于則祺來得及時,那昏聵的縣丞,不僅要將阮麗云處死,甚至還要對阮家上下施以酷刑,暴力鎮壓! 更莫說要成功和離、撫養舒姐兒,得到公平公正的審判了!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就是僥幸罷了。 阮麗云心中清楚,所以才一直忍氣吞聲,打落牙齒和血吞。 幸好。 幸好事情已經完美解決了。 “咱們和馮家的帳今后慢慢算。眼下最緊要的,是二姐的身子。 她好幾日滴水未進,身上又有那么多傷,據翠湖說,還被馮得才狠踹了幾腳腹部,也不知有沒有傷到脾胃…… 吳伯伯可診過脈了?如何說的?” 揚州城南的吳家世代行醫,醫術遠近聞名。 吳阮兩家自祖輩起就相交甚好,阮家但凡有個什么頭疼腦熱,都是由吳家一手診治,就連阮母身上病入骨髓的癥狀,多年來也得虧吳家的精心照料,才日漸有所起色。 “吳伯伯下鄉義診去了,并未在家。 好在純甫哥哥由長白山將將學醫歸來,乍然聽聞咱家遭此巨變,行囊都還未打點妥當,就馬不停蹄背了藥箱來了……” “純甫哥哥診脈之后,道那些皮外傷,需好好修養月余才能完全康復??沙送鈧?,還有內傷。 他說二姐外表瞧著賢柔,可內剛易折,在馮家被打壓欺辱多年,怕就怕緩不過來,心傷入肺,長此以往,傷了根基!” ! 這如何使得?! 就像是顆桃子,外表看著無恙,內里卻已經被蟲蛀掏空,潰爛得不成樣子。 見阮瓏玲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阮玉梅又立即補了一句, “三姐莫要著急!純甫哥哥也說了,只要身旁有人陪伴,保持心情愉悅,多出門踏青,不去想陰郁憂愁之事,便可將養回來的! 且純甫哥哥道他從長白山學成歸來之后,近來也無事,定會多多上門來給二姐疏解診斷的?!?/br> 阮瓏玲長長舒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改日咱們備份厚禮,上馮府登門道謝!” 清晨,靜靈閣,正房。 阮麗云自從在官衙中,當著眾人的面和離書上簽字畫押之后,嬌柔的身子便再也抵不住,直直暈在了回阮家的車架上,后來沐浴、更衣、把脈、用藥……這些她都是渾然不知的。 此時,清晨柔煦的陽光照在眼皮上,睡夢中的阮麗云覺得有些刺眼,迷迷瞪瞪睜開了眼… 隱隱約約覺得身上有束縛之感…… 阮麗云并未反應過來,只下意識覺得還身在馮府,以往馮得才在床榻上時,常將她的四肢綁得動彈不得,以便對她任意施虐! 她扭頭朝床邊望去,果然瞧見了一個男人! 男人著了身青色衣裝,瞧著很是清矍溫和,正俯首趴在床邊,瞧不真切面龐! 可能出現在她身側的男人,不是馮得才,又會是誰?! 阮麗云應激之下,心中先是生了些畏懼,往床榻內側縮了縮! 緊接著怨恨、惱怒…這些情緒波濤洶涌齊齊襲來! 她微微翻了個身,果真在枕下,摸見個她慣常放著的珠釵來! 在理智盡失之下,阮麗云想也不想,直直用盡全力朝男人后頸狠狠刺去… ! 小臂停頓在半空中,并未如意落下。 淺睡著的男人,聽見她翻身的動作后立即睜眼,然后便眼疾手快,緊抓住了她那半截如玉般的皓腕。 此人并非馮得才。 通身的氣質,與她那暴虐無道的夫君更是截然不同。 文質彬彬,相貌清朗,眸光中清澄一片,無半分陰鷙沉暗,像是陽春四月的一縷清風,更像一株長得正好的挺拔玉竹…… 這是張即熟悉、又陌生的面龐。 男人眼中閃過許多猝不及防,可卻并未因險些喪命而大發雷霆,而是先動作緩慢地,將那支釵環從她手中取了出來…… 然后柔聲安撫道, “麗云莫害怕,我不是馮得才?!?/br> “兒時,我可是常塞綠豆糕給你的……你可記得?” 得了恩惠,自然是想著要如何報答的。 昨日若是于則祺再晚來半刻,恐怕二姐就已成了衙役手下的一縷冤魂,且阮家這一大家子、證人…還會被治個大鬧公堂之罪。 阮瓏玲很念著于則祺這番襄救之恩。 他之前一直念著要嘗她親手做的羹湯,所以阮瓏玲特意起了個大早,去廚房中親自熬制好了盅蟲草母雞湯,趁熱送去了于則祺下塌的風疏院。 佳人送湯,于則祺心中自然是格外歡喜的,立即將人迎進了廳堂當中。 于則祺想起昨日,也覺得確是驚險后怕。 他作日為了營救阮麗云,前往巡撫府說明來意后,誰知巡撫府并不打算賣隴西于家的面子,一直顧左右而言其他,讓他碰了不少軟釘子。 此路不通,只能另尋出路。 尋誰更合適呢? 實在不行……只能去叨擾首輔李渚霖了。 可誰人不知李渚霖是個說一不二,鐵面無私之人?饒是李家族親,想要打著首輔親戚的幌子在外頭貪墨些官吏貢養,都會被他以肅清朝政之名,打入詔獄! 他不殺人就已不錯了,怎會愿意去幫個微末的商女? 所以于則祺硬著頭皮開口求助之時,心中也是頗為忐忑不安的……誰能想得到首輔竟一口答應了下來?甚至道要查看縣丞品行,與他一同去了縣衙。 或許……是因為李渚霖與阮成峰相處了幾日,終究生了幾分師徒之情,所以才如此破例吧。 “則祺哥哥,昨日多虧了你來得及時……只是那枚玄冰令,是從何得來的???” 阮瓏玲從盅中舀了碗湯,朝于則祺遞了上去。 首輔微服,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于則祺伸手接過湯碗,扯了個早就想好的由頭, “那塊玄冰令,是首輔大人贈給周閣老的。 他老人家在民間行動多有不便,甚至有許多宵小有眼不識泰山,這些年來我們用此令牌免了不少麻煩。昨日我也是驟然想起后,才取了令牌匆匆趕往縣衙的?!?/br> 首輔那動不動就要殺人的威名,饒是阮瓏玲這等升斗小民,也是聽聞過的。 她不禁惴惴不安了起來, “那首輔若是曉得你用此令牌另作他用,會不會遷怒于你???” “首輔貴人事忙,豈會過問此等小事? 更何況我判案公正合理,不偏不倚,饒是他查起,也尋不出我的錯來?!?/br> “那就好,那就好……” 于則祺見她對自己如此關懷備至,心中不由得一暖,他默默感受著這份心意,緩緩將碗中的羹湯飲盡后,將湯碗輕置在案桌上…… 然后眸光落在阮瓏玲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淺藍色的細紗軟云裝,正落落大方坐在下首的那張官帽椅上,晨光順著屋檐,斜斜灑落在了那半個婀娜的身姿上,愈發顯得明艷動人。 她已經長到了最嬌美的年紀,就像鮮花璀璨開放到了頂點,絢爛奪目,可以讓人采擷了! 于則祺望之心空一瞬,在內心中壓抑已久的情意,忽然火熱翻滾了起來,此時此刻,他不愿再等下去。 “此湯滋味甚好……若是每日能???品嘗到,便好了?!?/br> 此話的含義極其隱晦,可阮瓏玲卻是瞬間明了話中之意。她多希望能一直與于則祺以兄妹相稱,可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與以往的那些玩笑、試探都不一樣,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阮瓏玲烏羽般的眼睫慌亂垂下,在眼瞼上掃出一片纖長的影子,她慌亂眨了眨眼,委實不知如何應對他的這番情意。 只得避重就輕回絕道, “此事倒也簡單……天下手藝好的廚娘何其多?改日……我給則祺哥哥引薦幾位便是?!?/br> 于則祺何嘗聽不出此話中的回絕之意? 一個世家清貴公子,幾次三番對個商女表露出求娶之意,卻屢遭拒絕…… 委實傷自尊,委實不合理。 若是個品性不佳之人,此時應該惱了。 可于則祺并沒有,他只是自嘲笑了笑,然后干脆利落挑明道, “廚娘做出來的湯,是手藝?!?/br> “而妻子做出來的湯,是心意?!?/br> “瓏玲如此聰慧,自然曉得我于則祺要的,并不是個隨處可見的廚娘,而是個能舉案齊眉的妻子?!?/br> 于則祺腦中又浮現出,昨日在縣衙中,阮瓏玲被衙役按壓在寬凳上,險些被打板子的畫面,心中的憐惜愈發濃烈。 阮家這一大家子都太苦了…柔的柔,弱的弱,小的小…… 阮瓏玲分明不是這輩中最年長的那個,卻永遠張開了并不強壯的雙臂,像老母雞護崽般,將阮家老小全都遮護在羽翼之下。 她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