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31節
周嶺泉不跟病人計較。吹到一半,又將她身上擦干,連腳趾縫里也沒落下,給她套了件他自己的t恤做睡衣,把她捂進被窩里,這才繼續。 “你這個月都在歐洲?” “嗯?!?/br> “哦?!绷簝A昏昏沉沉,有口無心,說“難怪你沒聯系我?!?/br> “等著我聯系你?” “也沒有?!?/br> “... 你的微信是擺看的?” “你這一寸光陰一寸金的人,我怕耽誤你賺錢?!绷簝A調侃。 “我看你鉆錢眼里去了?!彼皇诌€拿著風筒,一手捏了捏她下巴。 空一會兒,他又說:“你若是想找人聊天,我隨時奉陪?!?/br> “聊什么?!绷簝A喃喃自語,直著眼睛,繼續看那墻上的影子。 周嶺泉不正面回答,問:”還難過么?!?/br> 梁傾未答。 周嶺泉關了吹風機一看,見她伏在他膝頭睡著了。微張著唇,毫無防備的姿態。 大概是累極,還小聲打呼嚕。 沒想到女孩兒的頭發這么難吹。 周嶺泉本也十分疲憊,心中多少有些煩躁,此時此境,卻忽然發現自己是笑著的。他收斂了嘴角,有些莫名,盯著她脖頸后的一圈絨毛看了好一會兒。 她這個人,有時候像個堅強的孩子,有時候像個脆弱的成年人。 方才在浴室里,梁傾光溜溜地躺在浴缸里,他有些蠢動,甚至懷疑自己的自控力,但現在不知怎的,也平穩了下去,又認命地繼續吹起來。 第25章 石子 梁傾醒在半夜。 她在陌生的地方睡不踏實,偏頭疼稍微好些,這種警覺就又回來了。 她沒睜眼,感覺房間里黑得徹底,周嶺泉和她一張床上睡著,不僅如此,手臂正橫在她腰上,頭則抵在她后頸的位置,呼吸深沉。 梁傾靜了片刻,想,昨夜這樣一番,她無形中似乎跨越了某些心理屏障。她曾經怯怯,謹慎,游移,被這段關系無限吸引,卻又想將它切割出自己太庸常生活。如一樣過于名貴的珠寶,放進一個玻璃盒子里,只在某些時刻打開,當作對自己的獎賞。 而此時此地,她卻忽然能夠心安理得地睡在這張床上,分享體溫。 好在周嶺泉足夠耐心,給了她時間適應這種關系。 也許是夜太沉,病痛消失,身上潔凈,房間靜且干燥,梁傾有種偷了些時間的錯覺,它帶來一種細膩的快樂。 她脫離周嶺泉的桎梏,踮著腳下床去找水喝。房間里太黑,她摸索了片刻,眼睛方才適應這種黑暗,卻還是絆倒了什么東西,細看是她自己的包。 還好有地毯,不至于弄出什么動靜。 但不等她摸到茶幾,床那邊的燈便忽地亮了。 “怎么不開燈?!?/br> 梁傾回頭,見周嶺泉睡眼惺忪地坐起,頭發亂糟糟的。 “我找水喝?!?/br> 梁傾走到茶幾,擰開瓶礦泉水小口啜飲。 “好了嗎?” “好多了。頭還有點暈?!?/br> 兩人一坐一站,像是對峙。梁傾不敢望他,垂著眼睛喝水。 周嶺泉本還有些睡意,漸漸眼神卻有些打飄,有點熱,看見她一雙腿,燈影里裹著一層蜜糖似的。 黑色的欲念的湍流。 “幾點了?!?/br> 梁傾讀得懂那種眼神,顧左右而言他,走回床邊,也給他遞了瓶水。 “三點多... ” 周嶺泉說,仰頭喝了幾口,問,“還睡么?” 還沒等梁傾回答,燈滅了,她跌入一個滾熱滾熱的懷抱。 她恍惚覺得自己像一粒石子兒,投入燒紅的溶金爐子,灰飛煙滅。 一顆石子兒,一顆愚頑的石子兒,一顆愚頑卻心有期待的石子兒。 “周嶺泉?” 周嶺泉摟著她,過了一會兒卻還沒有動作,梁傾不舒服,想掙脫,又想貼得更近。 她緩過了病痛,此刻忽然渴求一種更親密的療愈。 周嶺泉嘖了聲,加了條腿過來。 這是把她當抱枕了。 “別動。睡覺?!?/br> “可是...你... ” “我不欺負病號。你最好趕快好全了?!?/br> “那你今晚不是白跑一趟?!?/br> “... 欠著?!?/br> “... 周嶺泉 梁傾覺得他有點可愛。 “嗯?” “我好熱?!?/br> 周嶺泉嘖了聲,還是把她鎖著,伸手去調空調。 “睡覺?!?/br> 兩人都閉著眼,但呼吸相聞,反倒比平時更讓人覺得親密。 梁傾忽然又想到,以前何楚悅跟她說,根據她的經驗,男人過了二十五體力就走下坡路了。 周嶺泉前大半個月在出差,投行那工作強度比律所有過之無不及,現在又倒著時差。 也許是有心無力呢。 這人還挺會給自己找臺階下。 她想著這些不著調兒的事情,立馬又睡著了。 - 再醒來時外面已經落起了大雨。天氣預報難得準確。 梁傾閉著眼,聽出一種鐵馬冰河的殺伐之氣。 周嶺泉醒的比她早。 人在半醒時感官反而敏感。 梁傾再睡不了,睜開眼,見窗簾開了一小半,一室灰藍的光,寂寂的,窗外卻是個急雨天。 水里有灰塵,枯葉,死去的昆蟲。她錯覺這蓬勃的雨水要淹沒身體。 她呼出一口氣。 周嶺泉這才開口說:“醒了?!笔强隙ň?。 “周嶺泉?!?/br> “嗯?” 梁傾仰起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像是陷入沼澤的獵物,受不得折磨,露出喉嚨求死。早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既然身體還記得彼此,便也不須以冷靜的方式對話。 - 結束后,周嶺泉先去洗漱。 梁傾按了窗簾開關,外頭風雨正盛,雨往窗上撲著打著,一種進攻的姿態,沒完沒了,像刻意把人困在這里,繼續交換身體或是心靈。 周嶺泉出浴室的時候臉上仍掛著水珠,身上有種倦懶的氣質,但一掃疲憊之態。他見梁傾擁著被,正靠著床頭坐著,望著窗外的雨發呆。 他單膝跪在床上,探手去撫她碎發,眷戀和曖昧兼有。 梁傾回過頭來,卻問:“有煙么?!?/br> “抽屜里?!?/br> “我能在這兒抽么?!?/br> 梁傾邊問伸手去夠抽屜,背部展露出來。周嶺泉心中躁動,但不再動作,只說,“當然?!?/br> 梁傾點了煙,將水杯當煙灰缸,手腕細細,懸在床頭柜上,只抽了兩下,意興闌珊的表情。 周嶺泉便傾身過去,將她手腕捏過,坐上床來,就著她的手吸了一口,說:“沒事還是少抽?!?/br> 他吸煙時,雙頰微凹,下頜骨比平時更具線條感。 梁傾突然笑,說:“你小時候看過胭脂扣么,我們像不像那些橫床直竹的鴉片鬼?!?/br> 周嶺泉十幾歲的時候剛到港城,身邊一個親厚的人都沒有,語言又馬虎極了,于是常常閉門不出在家看香港電影。 他也記得那片子,也記得結局不好。只說:“什么東西上癮了都不好?!?/br> 說罷滅了煙。 周嶺泉原想問她父親的情況,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關懷過切,只說,“你之前說,你來爭遺產?!?/br> “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