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30節
- “路過?”梁傾坐上他的車,隨口問了句。 “張陽說你在這兒?!?/br> “哦?!彼龥]再細問。 “是去上次那個酒店么?” “你不想?”周嶺泉側頭問她。 “要不你還是送我回家休息吧?!绷簝A淡淡地。她狀態不好,變得脆弱,退回了心理上的安全區,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復原,并不想見任何人,更遑論和周嶺泉調情□□這一套了。 “去我那兒不能休息?”周嶺泉抬手,將她左耳的發掛到她耳朵后面,露出小半張側臉。他的指腹有一塊細細的繭,劃過她耳后那塊柔軟的肌膚。 這動作有些曖昧,又像在哄她。 他方才問了問張陽桌上都是些什么人。張陽報了一圈兒人名,周嶺泉想大概不是個多愉快的局,又看她喝得有些多,心里覺得有些抱歉。 “可我今晚很累,做不了?!?/br> 梁傾說得很直白,語氣很淡。 她正看著窗外,有個小女孩兒和年輕的mama手牽手走過,她手腕兒上吊了個小豬佩奇的大氣球,比她身子還大,梁傾好擔心那氣球像飛屋環游記里一樣,把小女孩兒帶到天上去。 真是累糊涂了。 周嶺泉皺了皺眉,耐著性子說,“... 我什么時候說要做什么... 今天這事兒其實怪我?!?/br> 梁傾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周嶺泉以為她發脾氣呢。 她撐著身子,轉過來看向他,才發現大半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些,有些風塵仆仆。想起張陽說,他是今天的飛機,估計也是剛剛落地。 —— 今晚他可真倒霉,白跑一趟,還得給她這個病號賠小心。 梁傾調整了狀態,靠著座位,扯出個笑,說:“誰說怪你了。酒是我自己要喝的... 去酒店路上能不能藥房停一下,幫我買盒止痛片。我頭好疼?!?/br> 周嶺泉開了車里的燈細看她,才發現她半瞇著眼睛,臉上因為疼痛有些扭曲,卻還跟他笑。 周嶺泉心里悶,也沒再多說什么,把燈關了,暖氣調高些,將車開得飛快,奔藥店去了。 - 又是那個房間。 偏頭疼混著醉意,來勢洶洶,方才在車上吞下去的止疼片還沒起效果,從車庫到房間的這幾步路梁傾走得跟萬里長征似的。 她癱在沙發上便動彈不得,感覺有臺高速運轉的機器在她耳后的神經上打鉆,也顧不得房間里還有個周嶺泉了。 “要去醫院么?!?/br> 梁傾擺擺手,話都說不出來,周嶺泉見她臉色慘白,似是咬著牙的,面頰上凹進去一小塊兒,雙腿不舒適地蜷著,像在極力忍耐。 周嶺泉沒再嘗試跟她說話。 室內靜了一下,又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梁傾忽然覺得額頭上一熱。 是周嶺泉擰了條guntang的毛巾放她額頭上了。 舒適,溫暖,熨帖,過了片刻,也不知到底是這條毛巾,還是止痛片終于起了作用,她總算從那種要命的疼痛里稍稍解脫出來。 “謝了?!绷簝A說。 “好些了?”周嶺泉問。 梁傾勉強睜開眼睛,說:“好些了。嚇到你了吧?!?/br> “經常這樣?” “一個月總有那么一兩次。比大姨媽勤快?!?/br> 看來她是真好了些,還有本事開玩笑了。周嶺泉見她要起身,又問她:“做什么,我給你拿?” 梁傾說:“麻煩你,把包給我拿來唄?!?/br> 周嶺泉踱步到門口,回來將包遞給她,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本想點煙,但又作罷。他看見梁傾掏出一板藥。 周嶺泉遞水給她,水是溫的。她想,這人還挺心細。 “什么藥?”他問。 “維生素呢?!彼?。 他沒說什么,看她一眼。 那藥他認識的,lexapro,抗抑郁抗焦慮的ssris型藥物,市面上很常見。 “還難受么。進去睡?”周嶺泉問她。 梁傾還沒有好全,實在撐不起力氣,說:“要不你進去睡吧。我身上臟死了,就在這兒睡?!?/br> 她是最愛潔凈的人,現下身上卻都是方才飯局上的煙酒味兒。 “我抱你去洗。睡在這里會病得更重。除非你想差遣我半夜送你去急診?!敝軒X泉說。 梁傾臉一紅,疑心自己聽岔了,呆呆地望著他。見周嶺泉表情嚴肅淡定,并無狎昵。 “只是洗澡?!彼盅a了一句,像在提出一個生意上的建議。 雖然他們已有過肌膚之親,但此時他們二人正經危坐,再談起這個... 梁傾覺得有些荒謬。 “怕什么?” “倒也不是...” “洗完早點睡。我也累了?!?/br> 還沒等梁傾支支吾吾地表達完自己純潔的想法,周嶺泉就將她抱了起來。 男性的胸膛和臂膀,結實寬闊,梁傾病了,戰斗力全無,攬著他的脖子,靠著他,反而突然有種破罐破摔的心安。 她想,她可能是得了什么急癥,肌膚饑渴,渴望與人嚴絲合縫地抱著。 周嶺泉的意思她明白的,他們的關系雖局限,但不代表不能在這之外有限度地相互關懷。 又記起很久之前姚南佳說的,周嶺泉這個人對從前的女伴不錯,有口皆碑。 得唄。是她格局小了。還得多向他學習。 - 周嶺泉給梁傾把衣服脫了,將她整個人放到浴缸里。又幫她洗頭。他手指的力道恰到好處,給她用的是他常用的那款洗發水。一時間浴室里都是她喜愛的那種冷杉香。 梁傾舒服得閉上眼睛,在水里舒展雙腿,好像此時才徹底松弛自在下來。 熱水的溫度正好。梁傾覺得自己的毛孔一寸寸地打開,那些煙味,酒精,疼痛,好像也慢慢地從身體里浸去了一樣。她閉著眼睛,輕輕地哼了一聲,表示舒服。 周嶺泉聽她這一聲,覺得是種折磨,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夜里跑來受這種罪。 他自己進了淋浴間,一陣稀里嘩啦,像是白噪音。 梁傾前所未有的舒服,恨不得一輩子都泡在這里,頭枕著浴缸邊沿,水的重力讓她覺得自己成了一片云,輕飄飄的,將睡未睡。 “別睡?!?/br> 她瞇著眼,見周嶺泉又出了淋浴間,腰上裹了條浴巾,手里拿著條大浴巾,正半蹲在浴缸邊,探了探水,將她的一些濕發從肩頭撫去。 梁傾睜開眼,覺得赧然,可惜一雙手護著上面就護不了下面,有些無措。 周嶺泉表情平淡,把她像小貓小狗似的從水里拎出來,給她罩上浴巾,使她只露出一張臉,才說,“遮什么,也不是沒看過?!?/br> 周嶺泉自己也還沒擦干,頭發濕濕的,眼神也濕漉漉的。 他是瘦了,更顯得肩寬腰細。還好,腹肌都還在,人魚線上一滴水,往下探索著。 梁傾望著那滴水,后知后覺地想,止疼片可真是人類福音,剛剛她還疼得死去活來呢,這會兒都有空欣賞周嶺泉的胴體了。 浴室里只開了洗漱臺那頭的一束燈,他們共同陷在明暗的交界處?!酢跤智逍训叵鄬?。 “看哪兒呢?!?/br> “沒... 沒看哪兒” 梁傾咽了咽口水,從他襠部挪開視線。浴室里又濕又熱,她有點缺氧。 周嶺泉聲音低沉地輕笑。他今晚似乎特別有耐心。 梁傾干脆得寸進尺,伸出兩只胳膊,半闔眼睛,沖著他,像小孩兒似的耍賴,說:“那你干脆好人做到底,能抱我去吹吹頭么?!?/br> - 周嶺泉又將她裹到床上,開了最低檔的暖風。梁傾瞇著眼,見房間那頭的落地燈開著,在這一頭的墻上映出兩人親昵的影子。 她記起小時候有一回,晚上轉醒,透過天青色的紗帳,看到林慕茹在給梁坤拔白頭發。那天沒有燈,但月亮打著西窗,他們的影子也是這樣,成雙成對的。 “好些了?” “嗯?!?/br> “仗著酒量好,喝這么多?!?/br> “... 做這一行早晚也免不了,在老板面前總不能慫吧?!?/br> “嘖,你還挺有事業心?!?/br> “討生活而已...” “想當合伙人?” “早得很呢...” 藥物起了作用,她比剛才舒服了,像只順好了毛的貓兒,任由他擺布。 “喝之前桌上先多吃點rou,再墊點酸奶。管用?!?/br> 梁傾思緒頓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教他怎么應對這些。也是,他這個行業才是酒桌文化的重災區。 “別混著喝。一滴都別混?!?/br> “嗯嗯...” “能推就推,能裝就裝,跟著合伙人屁股后面意思意思就行。你那點酒量,留著必須得喝的時候。別傻啊你?!?/br> “嗯嗯... 你好嘮叨啊?!?/br> 梁傾瞇著眼睛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