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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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苦,不肯吃藥,幾次將太醫煎的良藥都趁人不備,偷偷地倒在了獅子貓的碗里。 如何說服她,長久地不見成效地去服用這么苦的藥,怕是比本身開出這樣的良方更難上百倍。 他在前面走著,若足踏春風而信步,錢滴珠偶然抬眸,盯了他的后背一眼,道:“奴婢等人的話,娘娘未必肯聽。照奴婢拙見,若是蘇大人親自去勸,娘娘或許能聽得進?!?/br> 蘇探微意外,回眸看了她一眼,“不一定?!?/br> 錢滴珠錯開了視線,道:“奴婢,只愿太后娘娘千歲,奴婢能看出,娘娘對蘇大人,與我們都不同?!?/br> “何不同?”錢滴珠聽著他略感自嘲的嗓音,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驀然抬起頭來,青年沐浴在日暉之間的容顏偏側過來,偏硬的鼻梁線條底下,薄唇收斂成諷弄的弧度,心上一振,又聽到那聲音哂然而來,“玩物而已,豈有真心?!?/br> 那一瞬間,男子聲音之中的嘲笑和厭世,不知怎的就如金石之音的余韻一般,在他耳中繚繞著揮之不去。 她內心涌起一陣類同憐憫的情感,柔和地望著他的身影,低聲又道:“太后娘娘,畢竟……是太后娘娘,她是天上之月,不可攀摘,奴婢等人只能仰望?!?/br> 還有蘇大人你,奴婢等人,也只能仰望。 可她還是忍不住,一邊仰視著他,一邊又極為同情他身不由己的遭遇,因為被太后看中,迫不得已,做了這般委屈侍奉的弄臣,在蘇大人心里,想來必是十分懊惱自厭的。 他唾棄自己,可又無可奈何。 而錢滴珠也知曉,遲早,蘇大人會是娘娘掌中之物,裙下之臣。他在這潭泥淖里,仍在垂死掙扎,越掙扎,越往下陷落。她明白的。 她不會告訴蘇大人,在太后娘娘的寢宮里藏著一幅丹青墨寶,那是蘇大人的容顏,畫的卻是先帝陛下。 在娘娘的心中,蘇大人只是她思念先帝時聊以慰藉的替身,而已。這話,太傷人了。 關于太后是天上之月的話,蘇探微沒有再回話,沉默伴隨了一路。 他停在正殿前,叩門等待。 里邊傳出翠袖的聲音,請他入內,蘇探微在殿前撣了撣衣塵,眸光撞見正在美人靠下逗弄獅子貓的蹲距的美人背影,走近幾步,舒了口氣,行禮間嗓音低沉地喚道:“太后?!?/br> 姜月見聞聲,投食的手腕頓了頓,朝他看了過來,笑靨如花,招了把手:“過來?!?/br> 蘇探微腳步湊近,姜月見令他蹲下,他依言行事,姜月見將獅子貓抱了起來,這二世祖聽話地臥在美人膝上,精神不濟地動也不動,姜月見十分疑惑,將獅子貓給他看。 “團團也不知怎的了,近來食欲不振,你替哀家看看?!?/br> 面對太后將一個醫人的大夫當作獸醫使喚,蘇探微胸中憋了一口濁氣。 “臣恐怕對一只禽獸無計可施?!?/br> 太后撫著柔軟貓毛的素手滯了滯,她抬眸望向蘇探微,直覺他今日頗有怨氣,說話夾槍帶棒,太后美眸凝睇,歪下視線,笑意吟吟地撫著貓咪線條流暢的背脊,任細膩的貓毛從指尖泉流似的滑過。 “哀家覺著,蘇殿元在指桑罵槐呢?!?/br> “……臣不敢?!?/br> 聽聽,真像在咬牙切齒了。一向好脾氣的殿元才子,不知是誰惹惱了他。 姜月見細聲和善地笑,白嫩的手指捏向他的臉,他退縮了一點,但最終理智勸阻了他,沒有繼續抵觸,臉龐上不多的rou讓姜月見捏了滿手,她如同安撫孩童一般目光慈善,和悅地道:“怎么啦,是我們小太醫今日吃了炮仗了?” 他一怔,才驚覺自己的情緒外露,過于明顯了。 不知是出于何種原因,寢殿之中,當她躺在床榻上睡夢中喚著“楚珩”的名字,行動卻在引誘別的男子時,那股火便冒了起來,夾雜著摧枯拉朽之意,蓬勃地燒了一天兩晚未得熄滅。 他甚至寧可她把楚珩忘得一干二凈,再去與其他男人相好,亦不想知道,原來姜月見可以一心二用,朝秦暮楚,吃鍋望盆。 他不言語,姜月見將他的臉如揉捏面團似的作弄了幾下,也漸漸放棄了,望著懷里可憐巴巴的小家伙幽幽嘆氣。 不論如何,他不能再顯山露水,被她握住情緒的把柄。 蘇探微擯除雜念,回歸醫者本能,深呼吸一口氣:“娘娘,臣斗膽猜測,團團或許是懷孕了?!?/br> “懷孕?”姜月見驚訝,繼而,她好笑地神色復雜地看向蘇探微,“宮里只有這么一只貓,團團上哪遇到了什么野男貓,偷了人家的腥兒?” “……” 太醫院有一個野男人,還有一只野男貓。 他只好將那夜里尋得小皇帝時,小皇帝告知他的所見所聞轉告給了姜月見。 姜月見聽著驚奇不已:“竟然這樣?你們太醫院有一只和團團差不多的獅子貓么?” 蘇探微點頭:“是。只是毛色品次差了娘娘的愛寵許多,也無人照管,師父宅心仁厚,看它可憐,偶爾投食。它卻不識趣味,好色成性,欺辱了娘娘的御貓?!?/br> “無妨,”姜月見垂下眸光,在獅子貓的腦袋盯上輕輕地吻了一口,原來是懷孕了,要養育小貓了,難怪如此萎靡不振。姜月見滿心柔軟,撫著貓兒雪白纖長的毛發,輕聲笑語曼言,“可見這是天意,你收養著吧,哀家一只,小太醫一只,正好湊成一對兒?!?/br> 穎悟如蘇殿元,一耳朵便聽出太后這是語帶機鋒,既指貓,又暗喻人。人與貓一樣,都是登不得臺面召之即來的東西。 半晌無話,姜月見睨向沉默的男人,他濃密的睫羽輕垂,覆沒了湖光微瀾的眼眸,無法洞悉此刻的心境。但她敏銳地察覺出,這個男人不對勁,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別扭,與她不是很對付,就像自己不知不覺地在哪里得罪了他,礙于她太后的身份,他忍得艱辛,卻不敢宣之于口。 但無論姜月見怎么回憶,都實在想不出,可以讓他這么不高興的點。 最后太后笑道:“別說,你和陛下還真的挺像的,不高興的時候就像河豚?!?/br> “……” 玉環突然進來了殿中,報了個不算好的消息:“娘娘,趙氏在宮門,鬧著要見您?!?/br> 頃刻之間,太后臉上愜意的狎昵蕩然無存,陰沉臉色道:“不見?!?/br> 看玉環有些為難,沒有立刻奉旨,姜月見蹙眉:“怎么了?” 玉環躑躅道:“趙氏調門高,舉止潑辣,她要是鬧得在宮門前血濺三尺,只怕于娘娘名聲有礙?!?/br> 姜月見眼色淡薄,微含冷嘲:“那弄進宮里來鬧吧?!?/br> 多年不見,趙氏閉門不出,這次上宮門大鬧,一定是為了昨日的懿旨。為了讓她兒子留在歲皇城,享母子天倫。 姜月見將團團交給翠袖,起身理了理博鬢,對蘇探微道:“一會兒場面怕是不會好看,小太醫你回吧?!?/br> 他卻一動不動。 姜月見郁悶地開始陰陽怪氣:“不是今兒吃了炮仗了,不耐煩應付哀家么,這會兒放你走了,還不像得到特赦一樣趕緊走,留這兒作甚么?” 蘇探微的目光仰向她薄慍上臉的容顏,她氣息不穩,腔調染了一絲顫意。 然而彼此誰也沒再說話,姜月見沒了轟他走的力氣,他也似乎知道惹惱了自己,識時務地保持了緘默,只是目光未曾挪動片刻,姜月見聳了秀麗細長的黛色眉彎,撇下他背過了身。 不過多時,趙氏的身影出現在了坤儀宮,趙氏本本分分地叉著手進來,一身寒磣的布衣,為了突出她這個太后娘娘有多忘恩負義有悖孝道,趙氏這裝扮可算是窮酸愁苦到了極點。 然而她這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在目光掃向姜月見,望見如今端貴華麗、不容褻瀆的太后娘娘時,被那金翅鳳冠猶如戳了肺管子,霎時間胸膛火燒火燎。 她左右沒有武器,她翹起左腳,大手從腳上拔下布鞋,朝著皇太后的臉飛了出去:“我呸!你個不要老娘的白眼狼,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吃我rou喝我血的豺狼!” 坤儀宮里習慣了慢慢悠悠、從容優雅的生活情調,來來往往的宮人,無不是堪比閨秀的端持靜女,幾人見過趙氏這陣仗? 那飛鞋更是猝不及防,直直地沖著太后娘娘的臉去的。 等到張大嘴巴時,那鞋子已經近在咫尺,太后根本躲不開了。 礙事的頭飾與繁復的鳳袍絆住了姜月見閃避的腳,眼看趙氏的飛鞋已經幾乎打在臉上,姜月見習慣性地掐緊了指尖,趙氏犯上的二十臀杖已經在心里算好了。 “砰——” 飛鞋沒碰著尊貴的太后娘娘的毫發,砸在了挺身而出的男人胸口,去勢阻斷,無力掉落在地。 姜月見只是閉了一下眼,當她睜開眼睛時,蘇探微的身體已經在她面前。 作者有話說: 你的嘴,硬得我心疼。 你的行動,嗯……你愛她。 第28章 眼睜睜目睹這一幕, 姜月見面沉如水,沉聲命令:“將趙嫻柔捆了?!?/br> 趙氏差點驚掉下巴,驚愕地道:“你個白眼狼, 你恩將仇報!你敢捆你老娘?” 坤儀宮的內侍可不會理趙氏的撒潑, 她既飛鞋朝太后動了手,情理之中應當將她捆了。 但左右繩子還沒送上去,趙氏忽然一屁股坐倒, 箕踞在地,四肢亂飛地抗拒, 一嗓子嗷出來, 嚎啕便哭:“沒良心的!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了權勢就忘了娘啊……” 姜月見柳眉凝蹙,從身后指尖拽住蘇探微的袖口, 將他不著痕跡地扯至身后, 越步而出。 “我還活著作甚么, 我不要活了, 親生的女兒這樣對老娘,不孝啊……” 趙氏又哭又嚷,嗓門直奔上彩繪琉璃祥云圖騰的青綠藻井,恨不得將坤儀宮的主殿掀得墻傾瓦飛,內侍女官都覺得刺耳朵, 司掌巾膏沐的典櫛勸阻捂嘴不成, 反被趙氏發了狂犬瘋朝著干干凈凈的手背上咬了一大口, 典櫛女官發出慘痛的呼聲。 這當口, 左右女官看準時機, 咬牙上前, 一前一后地摁住了趙氏, 將繩索給她捆上了。 趙氏一看大勢已去,立刻停了眼淚,扭打起來,坤儀宮中亂作一團,呼喝叫罵,胳膊腿亂飛,最終以趙氏雙拳不敵四手,被嚴嚴實實縛住結尾。 內司知閤門事李靜聽聞動靜,急忙率領衛軍趕來支援,不湊巧在坤儀宮撞見這一番亂糟糟的狀況,也是暗暗吃驚,太后叫散了衛軍,令其在殿外等候,不聽傳召不得入內。李靜從命退去,于殿外等待。 趙氏被趕來的手持器械的皇城衛軍嚇迷糊了,她跟李靜打過交道,六年前,就是他在宮門口,指使人摔斷了自己的腿,剛才那一陣吵嚷,居然把他給招來了,誰能想到他居然還在宮里! 趙氏哆嗦著,目光畏畏縮縮地轉向太后。 多年不見,她發現姜月見早已不像從前那樣,總是悶不吭氣,對外裝作柔弱無比、逆來順受的模樣,而是彩光加身,鳳凰罩體,既金貴,又矜傲,對她也無需正眼看,只要從指縫里漏出一絲余光,都如同恩賞。 這懸殊的差別,一下令趙氏胸中最脆弱的那根神經被挑斷,她是既慪且恨,姜月見做了太后,成了人上之人,一腳將他們蹬開,一點舊情都不留,真不是人!她要是有心,只要從指頭縫里摳出一點點施舍下來,她又何至于此。 上宮門大鬧,丟的固然是姜月見的面子,難道她和她兒子姜岢的面子就不重要么。若不是被逼急了,誰愿意跳墻咬人。 歸根結底,都是姜月見這小賤人的過錯。她從小就心術不正,偷雞摸狗,長大了更是心如蛇蝎,她在這個大業一天,整個天下別想有好日子過。 可憐她的兒子做錯了什么,自幼時起就跟著自己吃苦,在國公府里樣樣不如大公子,連姜岱也遠遠不如,不得父親待見,后來又不得武帝器重,一個人遠赴西北,在那塞上黃沙里吃了數年的苦頭,皮膚變得又干又黑,人到而立之年,連婚配都不曾!她到現在都還沒抱上孫子! 越想越懊惱,越想越恨,趙氏看姜月見的眼光,恨不得剜下她一塊rou來了。 “叩宮門大鬧,按律,受以三十笞杖?!?/br> 姜月見冷漠地為趙氏普及大業的律法。 “若抗旨不從,則是抄家夷族的罪過?!?/br> 趙氏被恐嚇地一怔,“你、你故意嚇唬我!” 姜月見澹澹道:“若不是為了抗旨而來,你為何而來?!?/br> 趙氏想到昨日姜月見傳下的那道懿旨,骨頭縫都是涼颼颼的,哆嗦道:“你、你敢這樣對你老娘……” 姜月見冷眼居高臨下:“哀家是太后?!?/br> “呸!”趙氏大怒,“你是什么太后,你也不過就是被武帝爺給看上了,傍著這么個有權有勢的夫婿才有了今天,要不是他瞎了眼睛看上你,你還在公府里給我端水洗腳!你敢說不是!” “當初、當初要不我,費勁地求主母,求你爹,讓你參加大選,你能有這個機會?我就盼著你高升了,娘和你哥哥能得點兒好,你卻背信棄義,只顧自己享福,全然不顧我們的死活,給武帝吹枕頭風,害得你哥哥流落西北!這天底下,怎么會你這樣黑心爛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