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第95節
戴樹芳笑瞇瞇說:“年后小夏你就要去濱城是吧?” 夏漓點頭:“辭職以后工作交接完畢就會過去?!?/br> “濱城好,靠海,氣候溫暖,空氣也清新?!?/br> 夏漓說:“您到時候可以去玩?!?/br> “等小晏也過去了,我一定去?!贝鳂浞夹φf。 晚飯結束,戴樹芳讓保姆拿上蛋糕。 夏漓知道吃不完,是以訂的蛋糕尺寸不大,但戴樹芳準備的這個可就毫不客氣,好似生怕小一寸就虧待了晏斯時一樣。 一模一樣的流程,又要來一遍,夏漓感覺晏斯時已經有些生無所戀了。 但他依然十分配合,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吃完蛋糕,陪著二老閑聊,到了晚上九點半,保姆過來說,外頭開始下雪粒了。 戴樹芳趕忙拉開客廳的窗簾瞧了瞧,叫晏斯時送夏漓回去,不然一會兒雪下大了,路不好開。 兩人便告辭。 一推開門,風夾著雪粒撲面而來,晏斯時叫二老別送,外面冷。 戴樹芳和霍濟衷就站在門口,叫夏漓有時間再來。 上了車,晏斯時將暖氣調高,開雨刮器掃了掃車前玻璃,隨即問道:“現在回家?” “你想讓我回去嗎?”夏漓看著他,眼睛里像盛著兩彎小小的月亮。 晏斯時不說話,打轉向燈,將車啟動。 拐出小區以后,夏漓識得車子不是在往她家的方向開。 到達晏斯時住的地方時,那雪粒已經變成了小片的雪花,落在地上即刻化去。 拿上禮物,晏斯時牽著夏漓的手進了屋。 燈打開了,融融燈光叫人一點也想象不到外頭的寒氣。 夏漓走到窗邊去看雪,晏斯時說樓上書房有大落地窗,視野更好。 進了書房,夏漓根據格局,明白過來晏斯時的臥室,另外那扇門就是通向這里。 書房面積幾與樓下客廳相差無幾,拉開絲絨的簾子,是一整面玻璃窗。 夏漓在窗邊立了一會兒,雪還太小,沒什么看頭,她轉而去看書桌后的整排書架。 書都有些年頭了,最上面兩排,是成套的名著精裝版,那應當不是晏斯時的品味,大抵是裝修的時候采買過來做裝飾的。 在方便拿取的那一排,夏漓發現許多本心理衛生健康方面的書,此外,是計算機編程相關的專業書籍。 連期的《大眾軟件》、整套《蟲師》漫畫、以及不連期的《看電影》。 夏漓一下便發現了2009年5月號的《看電影?午夜場》,抬手,將其抽了出來。 一翻開,有張便箋飛出來,落在了地上。 晏斯時先一步俯身將其撿了起來。 他捏著那便箋,低頭看得仔細。 夏漓只覺像有熱氣撲向面頰,忍不住伸手去奪,“……別看了啦?!?/br> 晏斯時手拿遠了,沒讓她夠著,輕笑一聲問道:“字是左手寫的?” 夏漓不說話。 “為什么要匿名?” “……那當然要匿名。你那天看起來心情不好,我怕直接給你,你會拒絕?!毕睦煨÷曊f。 好像,此刻與晏斯時對話的,又變成了少女時期的她。 滿腹心事,委婉曲折到極點。 “不會?!标趟箷r低頭看她,“如果是你給的?!?/br> 夏漓睫毛蟬翼似的顫了一下,“……真的嗎?” “真的?!?/br> 似乎這句話給了她勇氣,她頓了頓:“你要看一下生日禮物嗎?” 晏斯時點頭,走到書桌旁,抬手搭上了那鐵盒。 夏漓呼吸一輕,意識到,自己可能還是沒法當他的面跟他一起看,就拿著手里這本雜志,朝落地窗對面的單人沙發走去,若無其事道:“……你自己看吧?!?/br> 晏斯時揭開鐵盒。 入目的第一樣東西,已讓他一怔。 包著書紙的一冊漫畫,封面一行行將褪色的字,仔細辨認,是“fro y”。 翻開看,是《噬魂師》的單行本。 漫畫中間夾了兩張紙,一張是列了中文釋義的英文單詞,一張是電腦配置清單表。 再往下翻,一只mp3,不知是什么牌子,外觀有些磨損,但看來整體狀況還算良好,讓人懷疑或許充了電還能開機。 除此之外,還有兩張照片,都塑封過,一張是《西安事變》演出結束后的合影;一張是畫質超糊的單人照,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但更具體是什么時候拍的,他毫無印象。 鐵盒最以及一本“百日沖刺計劃書”,里面夾了一只信封。 紙張已然泛黃,最普通的那種白底紅格的信封,上面寫著:晏斯時親啟。 晏斯時頓了一會兒,才去拆那封信。 前面那些零碎的,被精心保管的物件,帶著時光的厚重分量,已然讓他心潮起伏。 / 晏斯時: 你好呀。 我是夏漓。 我們已經認識快兩年了,希望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不會太驚訝。 這信紙好嚴肅,還印著明中的?;?,不知道在這樣簡陋的信紙上寫情書的人,是不是只有我一個。 是的,這是一封情書。 原諒我開宗明義,不然我一定會不停地繞彎子,然后跑題,最后失去一鼓作氣告訴你的勇氣。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如果我說第一面,是不是顯得我很膚淺? 那時候,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第一眼見你,我就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天我在窗邊寫作業,窗外的樹梢上忽然飛過了一只白羽的鳥,那么輕盈而迅速,我連它的影子都捕捉不及。 第二次見你,是你剛轉過來的那天,你沒注意到我——還好你沒有注意到我,我那時候超級狼狽。 但那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海晏河清,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是這個意思嗎? 你的名字真好聽。 我喜歡你的名字。 喜歡在大課間的人潮洶涌中,找到你身影那一刻的驚喜。 喜歡你的背影,你走路的樣子,你低頭時風會跟著沉默,你被風吹起的白色衣角。 你總是顯得有些孤獨的影子,你喜歡獨來獨往,你聽的歌有跟你一樣的氣質。 你謎一樣的眼睛,你似乎只向界限內的朋友展露的溫柔。 你坐在窗邊看書,偶爾走神露出的百無聊賴,那天的樹綠得好漂亮,陽光都更眷顧你。 …… 我還可以列出一百件,我喜歡你的事。 我羨慕所有接近你的事物,你的朋友,你的耳機,你銀色的打火機,你的外套,在你指間的鉛筆,被你拿著的凍檸七,你翻開的每本書,你聽的歌,甚至你說出的單詞,和落入你眼睛里的風景…… 我這樣自私又狹隘地喜歡你。 我是你的朋友嗎?或許是吧。 因為這樣,我必須連看向你的目光都要小心翼翼地隱藏,怕你發現,從此我連靠近你的機會都失去。 但我還是決定告訴你,為了不辜負我向你奔赴的每個瞬間。 所有故事,只在落下最后一個句號的時候,才算完成。 可不可以,在讀完這封信之后,告訴我我的故事,最后的句號應該怎樣譜寫? 夏漓 2010年2月23日 / 這封信遲了八年,送達他的手中。 晏斯時看得倉促,甚至不及看第二遍,就這樣拿著信紙,朝夏漓走去。 夏漓手臂撐在沙發旁的小桌上,托著腮,看著窗外。 等得忐忑,那種心情,好像是回到了10年。 她想象的場景,她會在起風的走廊攔住晏斯時,遞上那封信。 他看完會說什么,她不知道。 只知道所有沉宛的心事,最終都將有下落。 身后響起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