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寵婢 第35節
“薛望!”陸夫人看向王mama低呼出了聲,王mama也點點頭。 陸夫人蹙著眉心,在屋里來回踱著步子,卻聽王mama又道:“我家那位說他本就覺得那林湄面熟,如今再想想,從前咱們老爺與薛府來往甚密,他也多往薛府走動,因而對那薛老爺和他的妻女都打過幾次照面,后來細細回憶,那林湄的確與那薛望是很有幾分相像的?!?/br> 陸夫人一拍掌,頓時喜上眉梢,憂慮去了大半,她苦思冥想要如何除掉這個隱患,如今倒好,再想想丈夫往日對那林湄的袒護,愈發肯定心中的想法。 而那林湄即便不是那薛望的女兒又如何,黑的尚且能說成白的,只要有幾分聯系,總能將這罪臣之女的身份給釘死了。 她遂取了筆墨,欣欣灑灑寫了一封信,交到王mama手上:“你去!交給我哥哥,他自然知曉該如何去做?!?/br> 作者有話說: 第39章 決定 馬車一路往蘇州城里行去, 最終停在那個所謂的李府前,這算是齊敬堂在蘇州的落腳之地。 齊敬堂將人打橫抱著下了馬車,穿過庭院, 待進了屋里,郎中已等候在里面。 郎中檢查了下南枝的腳踝, 揉按筋骨時, 南枝疼得臉色一白, 卻也緊咬住唇, 不肯出聲, 只將頭偏向一邊, 并不去管身旁人的臉色。 她自下了山, 便并不再理睬齊敬堂, 也并不再多發一言,只因憤怒退卻之后,理智漸漸回籠, 她也無心去分辨他所說的話, 只因她明白,如今兩人仍舊地位懸殊,他若想做什么,自己半分也反抗不了。 可是她亦不會擺出順從的態度,讓他稱心如意。 老郎中查看之后,捋著胡須道:“好在并未傷及骨頭, 只需每日上些藥便可, 老夫再開些消腫化瘀的藥一并煎服?!?/br> 聞聽此言齊敬堂眉頭才漸漸松緩些, 派人將老郎中送出去。 轉回頭見南枝半邊臉埋在被子里, 只留一個背影給自己, 便瞧出她的抗拒, 心底微微一疼,明白她此刻只怕對自己厭惡至極,便只將藥瓶放在桌子上,又叫丫鬟進來替她擦身更衣。 直至夜半,聽守夜的小丫鬟說南枝已睡熟,他才悄聲入內,借著稀薄的月光將床上的人細細打量。 這已過了近三年的光陰,她原本就秀致的五官似乎又長開了些,更添了幾分嫵媚驚艷,令人見之難忘。 他輕撫上她細嫩的面頰,目光一一漫過她細長的眉、翹而卷的長睫、翹挺的鼻、豐盈的唇……這般的容色,怎么可能不被人覬覦算計。 當他打探著她這幾年來的過往,幾次都為她捏一把汗,只萬般僥幸她落難時遇到了陸家,得了一時的庇護,不然又不知道要被那些黑心的掌柜欺負成什么樣子了。 只是這陸家也終非是久留之地,她怎就不明白,生了這樣一副容色,若無足夠的權勢庇護,便自有萬般的麻煩接踵而至。 他已失去過她一回,絕不容第二回 。 齊敬堂替她攏好被角,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她要怨他恨他,他亦要護她余生周全。 南枝在這府上養了幾日,齊敬堂白日里總會來同她一起用膳,或是盯著她用藥,南枝每每橫眉冷對,他卻依舊這般,日日來此,只是好在并未再有強迫之舉。 于是待第六日的時候,南枝便試探性地說腳上的傷已養好,要回杭州陸府。 出乎南枝意料的,齊敬堂答應得很爽快,只要求說要由他的人護送,南枝心中狐疑,不相信對方竟肯這般輕易地放她離去,一時卻又摸不準對方的心思。 第二日,齊敬堂果然安排了護送的馬車,南枝返程的這一路都十分順當,待離陸府近了,護送的人也盡皆隱去,并未生什么事端。 南枝只覺以齊敬堂的心性,他既費力將自己尋到,并不會輕易放開手,只是他如今這般,南枝倒有幾分猜不透他的心思。 便也不再去枉費心力,只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左右不過無論他做什么,自己都反抗不了。 待進了府里,已是傍晚,恰好與陸家人一起用了晚膳,算是為南枝接風洗塵,其間陸九思問起南枝遭遇山匪的事,又表露歉意說:“當時該將你送到蘇州府的,若是表妹真出了什么意外,我自此再難安心?!?/br> 南枝忙道:“哪里便是大公子的錯,若累的大公子與我一同遇險,這才過意不去?!?/br> 南枝說完,又問起陸家嫂嫂的事,陸九思忙道:“并無大礙,只是下頭的人小題大做罷了?!?/br> 南枝心中猶疑更甚,嘴上只道:“嫂嫂無事便好?!?/br> “不過表妹是在何處遇險的?我從前多去蘇州府游學,按理剩下的一路雖有山丘,卻并不算高,因此從未聽聞有什么匪徒在此安營扎寨,倒是有幾分蹊蹺?!?/br> 陸夫人原本聽他們談及山匪的事,便心中惴惴,待聽兒子要往深里問去,忙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你這孩子,分明是你未將人一路護送到底,反倒說這樣的推托之詞,那山匪突然出現,你林家meimei受了驚嚇,只怕只顧逃命,哪里還有心思去顧慮那些?!?/br> 說罷,又轉向南枝,一副關切晚輩的模樣:“我倒是聽說,多虧有位過路的公子相救,這才得以脫險,不知這公子品貌如何,家世如何,可是咱們蘇杭的本地人?” 南枝自然不可能將齊敬堂的事說與他們,只說是位李姓的公子,當時情急,并未說上幾句話,不甚了解。 陸父怕南枝羞窘,反倒看向妻子:“你也是,怎么萍水相逢的人就往親事上想去,有那個心思倒不如多替蓁蓁考慮?!?/br> 陸蓁蓁在飯桌上很是沉默,她雖然不知母親具體的籌謀,可見南枝平安返回,心里很是不爽,只是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又聽提起自己的婚事,更加氣悶,只說飽了,便離席而去。 陸夫人忙打圓場:“她就這樣的性子,一提婚事就羞得很,你莫見怪?!?/br> 而后,飯席上的話題便轉開了去,陸夫人也稍稍松了口氣。 南枝卻因著陸夫人的表現懷疑更深,只是手上卻沒有證據,更不敢打草驚蛇貿然去查證,她想了想,最終尋了由頭,去往陸伯父的書房,將路遇山匪的事詳細告知。 “不瞞伯父,我之所以覺得此事蹊蹺,是因途經山谷時,那劫匪竟似特意埋伏在四處的,今大公子也說,那一處山頭平日里并未見什么盜匪,著實有些巧合了?!?/br> 南枝說出心中的疑慮,雖則她這一路有驚無險,可那死去的家丁侍衛何辜?只是大公子被臨時叫回去這事,她卻并未再提及。 她想若陸伯父有心去查,又不愿包庇隱瞞,必然會有所發現,若添上這一句,萬一此事與陸夫人無關,攪得陸家家宅不寧,豈不是她恩將仇報。 陸父聞言眉心蹙起:“你放心,此事我定然調查清楚,原本九思同我說時,我便覺得事有蹊蹺,此事我定給你一個交代?!?/br> *** 南枝夜里有些失眠,一時想著齊敬堂是否有下一步的動作,一時又想著陸伯父不知會查出個什么結果,若真是陸夫人,她借住于別家府上,反到攪得府上不安寧,總覺得繼續在別人府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這般輾轉反側,直到夜半亦不曾安枕。 如此日子平靜無瀾了幾日,直到盛夏的一日午后,炎熱非常,只有夏蟬在院中止不住地嗡鳴。 忽聞院中有一陣嘈雜,南枝本未放在心上,卻有小丫鬟急急上前來稟告說陸夫人叫她去前廳一趟。 南枝到了前廳上,卻見一面生的穿著緋色官袍的官員立在堂內,身后還帶著四個差役,那官員見她來,打量她一眼,轉頭問陸夫人道:“這便是林湄?” 陸夫人點頭:“是,不知大人找她是有何事?!?/br> 那緋色官袍的官員正是這杭州知府叢大人,也算是這陸通判的頂頭上司,因此陸夫人待他很是客氣。 “本官接到檢舉,說是陸府窩藏罪臣之后,正是這林湄,乃是罪臣薛望其女,本該多年前便處斬,卻瞞逃至今,陸夫人,我雖與陸老弟同朝為官,卻也不得包庇,望陸夫人行個方便?!?/br> 南枝聽得那罪臣兩字便覺心口處一滯,想父親當年一心為民,清廉守正,卻至今無法洗脫污名,如何不痛心疾首,可待聽完,只覺當頭一棒。 是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她當初就是怕被人認出才不敢去蘇州府,卻也想守著故土,落腳在此處??僧吘箖傻叵喔籼?,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端倪。 陸夫人神色微怔,捂著心口看向南枝,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樣,最終卻只道:“林姑娘,你不若同這位大人走一趟,他與你陸伯父同在一個衙門里做官,若查明了你與此事無干系,必會將你送回,不會冤枉了你?!?/br> 南枝看向陸夫人,見她眼中只有憂慮,卻無焦急恐懼,心里面明白幾分。 倘若陸夫人并不知情,怎么也該驚怕才是,畢竟窩藏罪臣之女的罪名也不小,一旦沾染上,或許會對丈夫的仕途有所影響。 且此時恰好陸伯父和大公子皆不在府中,而以她通判夫人的身份,若想要周旋一二并不算難,此時便該派人通知丈夫、兒子,而不是急急地要把她推出去。 南枝心中只覺可笑可悲,只因一場兒女婚事,她卻幾次三番這般致自己于死地,既是對方設好的局,南枝并沒有所謂徒勞的反抗與掙扎,好在這局既是陸夫人所布,想必不會牽累到陸伯父。 她在這世間茍活了十幾年,已是偷來的歲月,如今只遺憾沒有親眼看見父親的污名被洗清,其余的,盡皆無憾了。 作者有話說: 第40章 縣主 書房里面圓石正同齊敬堂稟報著京城傳來的消息:“陛下前幾日便下了旨, 想必為薛大人平反一并破格加封南枝姑娘為縣主的旨意,今日午間便能到?!?/br> 齊敬堂應了聲,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陛下前幾年一直推行新政,尚未騰出手來, 但其實早已生了為東宮舊部平反的心思, 如今他只不過加快了這道旨意而已。 他捻著手中的黑子, 靜靜地出著神, 正此時, 外頭傳來敲門聲, 緊接著那人隔著門回稟道:“主子, 叢知府已將南枝姑娘帶走了?!?/br> 齊敬堂放下手中的棋子, 嗓音聽不出波瀾:“備車吧?!?/br> *** 大堂內,叢知府將手上的驚堂木一拍,朝臺下的南枝問道:“有人檢舉你乃罪臣薛望之親女, 可否屬實?” “大人明鑒, 小女姓林,單名一個湄字,是從京城來杭州投奔的孀婦,有路引和戶籍為證,望大人明察,并非什么薛望之女?!?/br> 叢知府冷哼一聲:“我已派人查驗, 你那戶籍和路引分明是偽造, 若你與薛望毫無關系, 為何要上山前去祭拜?你又緣何與薛望之妻如此相像?你卻還要狡辯, 欺瞞本官?!?/br> 說罷, 又朝堂下喊道:“將證人傳上來?!?/br> 很快一個婦人走上公堂, 跪了下來。 叢知府問她:“你且看看這是不是你家小姐?” 那婦人轉頭朝南枝上下一打量,隨即跪拜道:“回大人,雖時隔日久,但老奴不會記錯,這正是從前薛府的三小姐薛眉涵,且老奴手上曾有過薛家夫人的畫像,此女面容與薛家夫人有七八分的相似,正是薛望之女無疑?!?/br> 叢知府又將驚堂木一拍,看向南枝:“證人證物皆在此,你還有什么話講,莫非真要請上這堂上的刑罰,才能問出你幾句真話來,還不從實招來!” 南枝瞧眼那婦人只覺得面生,即便相隔已有十年之久,也該有些印象,她卻確信從前身邊并無這個奴婢,況且她竟指認自己為三姐,可見哪里知道實情,想必是受人前來指認她的。 而以區區一個奴婢之言,一個薛夫人的畫像,都算不得鐵證,這叢知府卻草草辦案,南枝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本想著借機拖延一二,或許等到陸伯父下衙,還有一二生機,她原以為是自己哪里露出的馬腳讓對方握了證據,這才被檢舉,如今看來,即便今日自己不是真正的薛眉泠,只怕這也難逃這罪名了。 是非黑白顛倒不分,父親當年蒙冤入獄,跪于堂前受審之時,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覺得荒唐可悲,憤懣無奈? 叢知府只想盡快了解了這個案子,剛想扔出一個責打的令簽,卻有差役匆匆進來,與他耳語幾句,叢知府臉色大變,急急離離了公堂。 南枝有些不明所以,約莫在堂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叢知府再回來時卻已是換了一副臉色,竟親自起身將她扶起來,手卻又不敢真碰到實處,只道:“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林姑娘快快請起,想必受驚不小,不妨到堂后用些糕點茶水,一會兒必派人將姑娘好生送回?!?/br> 又指著那婦人道:“這刁奴竟敢信口開河,此件事由本官料理,必給姑娘一個交代?!?/br> 南枝也不與他為難,到了后堂后,見擺上來的茶水點心亦不敢多碰,原本覺得或許是陸伯父出面,可想想,如果論品階,叢知府在陸伯父之上,何必如此畏懼。 心中驀地想起一人,心口處一突,卻忽覺身前光束被遮擋,南枝緩緩揚起頭來,那人背光而立,依舊如高山般巍峨。 她這些年也多少聽過些,聽說他已做了大都督,掌著數萬的兵馬,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比起從前積威更重。 南枝覺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好像回到了當年,在興濟縣,逃跑后被他捉回馬車上,有種周而復始的宿命感。 她聽見自己平靜地開了口:“是你嗎?” “不是?!?/br> “我只是,又旁觀了一回?!?/br> 南枝點點頭:“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br> “南枝,樹欲靜而風不止,隨我回京吧,只要你答應,我就替你父親洗清污名?!?/br>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