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35節
當即就有一個漢子掏出半張餅子遞給他:“今日遇上一個老人家,我替他砍了半日的柴,他便省了半張餅子給我吃呢,喏,特地留給你的?!?/br> 寧榮接過餅子一口咬下去,一股餿味瞬間充斥了五臟六腑。 “呸,餿的,那老不死的別不是誑你吧?”他惡狠狠地咬著餅,到底沒扔掉。 那漢子吞了吞口水,小聲說了一句“不會吧”,就在寧榮的瞪視下息聲了。 忍著惡心吃下那張餅,那漢子這才摸出一張紙來,陪笑道:“寧先生,你看能不能替我寫一封家書給我那在西北服役的兒子,我就他這么一個兒子了——” 寧榮抱怨道:“成日叫我寫寫寫,連張像樣的紙都沒有——” 話音未落就見那漢子從懷里拿出一張紙,珍而重之地攤開,月光下兩幅畫像跳進他的眼中。 寧榮一把搶過,盯著上面碩大的“通緝”二字看了半晌,語氣掩不住的激動。 “你哪來的這張紙?” 畫像上那個大人戴著面具尚且認不出來,小孩子不是景泰藍那崽子還能是誰? 那漢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在破廟門口一指:“撿的,我想著翻過來也能寫字么……” 寧榮一把打斷他:“還寫什么字!” “我們發財了!” * 只是買一碗糖水的功夫,容衍就不見了。 寧長風問路邊的攤販,就見攤販往巷子口一指:“去那了,后頭還有好幾個人跟著呢,我說你們莫不是惹了什么劫匪吧?” 顧不得小販語氣里的警惕,寧長風飛速往巷子里鉆去。 麻縣的建筑群密集而無規律,東一塊西一塊地擁擠在市坊周圍,巷子更是四通八達,鉆進去就失了頭尾。 寧長風一路問過去,在快要出城時斷了線索。 他運起輕功,踩在最高的屋脊上朝遠處眺望,入目全是荒郊野嶺,哪有容衍的影子。 他心口升起的慌亂越來越多,甚至連呼吸都開始沉重。 容衍身體才好不久,若是被歹徒盯上怎能自保? 都怪他,明明白天才被那幾個據說是繡衣史的人盤問過,竟然就放任他一個人在原地。 寧長風深深呼吸,盡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思考那些人有可能會帶容衍去的地方。 就在這時,屋頂翹起的檐角突然傳來“啪”地一聲響,一顆小石子彈到他腳邊。 “站屋頂上作甚?” 容衍抄著袖子,笑瞇瞇地仰頭看著他。 還未等他再開口,就見寧長風飛下來,緊緊抱住了他。 “這是怎——” 容衍被抱得往后一個趔趄,堪堪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寧長風身上特有的氣息縈了他滿懷,無關風花雪夜,反倒像極了隨寒夜朔風呼嘯而過的冷烈松香。 容衍怔了怔,猶豫著撫上他的背,環住他拍了拍,聲線放低了道:“怎么,一會不見就要吃奶么?” 他還是慣常調侃的語氣,寧長風卻沒有接茬,反而在他脖頸間嗅了嗅。 容衍被他弄得有些癢,便佯作推他道:“回家么——有人看著呢?!?/br> 寧長風呼吸一窒,心口那股澎湃不舍的情緒全給容衍攪合了,隨之涌上來的是難為情。 沒想到他也有矯情的一天。 于是他板著臉問道:“你去哪了?” 容衍挽起袖子,牽了他手道:“我還要問你去哪了呢,我不過是找戶人家要口水喝的功夫你就不見了,這巷子彎彎繞繞的,可叫我好找?!?/br> 沒見過自己走丟了還倒打一耙的。 寧長風被噎了一下,直直地看著他,眼中寫滿了無語,容衍回望過去,眼中滿是清澈無辜。 半晌,寧長風率先敗下陣,回攥了他的手,兩人慢慢往大路走去。 “白日里碰到的那幾個人沒把你怎么樣吧?” “什么人?我沒見到?!?/br> 兩人靜靜走了一段,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直至重疊在一起。 片刻后,寧長風自言自語道:“也許是我想多了?!?/br> “你下次別再不打招呼就離開了?!?/br> “好?!?/br> 接下來兩日過得平靜無波,寧長風負責挑選原材料,容衍則負責談價格,很快便確定了供貨商,約好四月過后送一批干制的苧麻來。 一切辦完后,兩人回到鹿鳴鎮。 “阿爹,你可回來了!”景泰藍像個小炮彈似的從書鋪里沖過來,被寧長風一把接住抱在懷里,塞給小崽子一包點心,是麻縣特產得燈芯糕。 景泰藍歡呼一聲,抱著寧長風就是一頓蹭,看得容衍艷羨不已。 “這小家伙就跟你親?!彼胝姘爰俚乇г沟?,就見景泰藍朝他做了個鬼臉,氣得容衍cao起筆筒要揍他。 寧長風哭笑不得地放下景泰藍,讓他自己玩去,這才阻止了父子倆互相斗毆。 “越來越囂張了,都是你慣的?!比菅芊畔鹿P筒,看著景泰藍的背影無奈道。 寧長風倒無所謂:“小崽子活潑一點好?!?/br> 他說的話容衍向來是不反駁的,聞言道:“在外頭奔波了幾天你也乏了,便帶著景泰藍先回去罷,我把書鋪里這月的賬目對了,明早便回?!?/br> 寧長風樂得當甩手掌柜,聞言起身道:“也行,你也別熬太晚了,晚點回,我等你吃中飯?!?/br> 容衍伸出手。 寧長風目露疑惑。 容衍看著他笑:“抱一抱,那晚你不是挺主動的么?” 這個點書鋪里雖說人不多,但也有幾個當值的,寧長風才不會遂他的意,轉身就要走,怎知容衍主動將他抱了個滿懷,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回去我們試試在窗前……嗯?” 那尾音輕輕地,微微上揚,像一把小刷子似的掃在寧長風的心尖上。 寧長風自詡臉皮夠厚也遭不住。 幾乎是落荒而逃。 第36章 雪深夜,鹿鳴鎮,雁回書鋪。 一燈燭火籠罩著一隅靜謐,容衍放下手中密報,指尖在桌上敲了兩下。 “篤篤?!?/br> 藏在陰影中的落無心走出來,站在距離他身后一臂之遠的地方,聲音粗啞難聽,不是在書鋪打雜的“落大”還能是誰? 只是露在臉上的局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與容衍如出一轍的冷默:“主人?!?/br> 密報里寫的是近期朝廷的動向。 朝中主戰派和主和派爭論不休,戶部尚書易中明為百姓鳴難而在太和殿上公然撞柱抱病在家,新帝的心腹大臣趙、韓兩家卻為誰去征稅撕咬起來了,鬧得早朝不歡而散。 “竊皇位者易,坐江山者難,景越如今是一個頭兩個大,讓小十七再盯著些,務必使這兩家爭個兩敗俱傷,讓他無人可用?!比菅芊愿赖?。 他提筆,寫下一封信交給落無心:“把這個給賀統領,就說昔日欠我的人情便在此事上還了罷?!?/br> 落無心接過信封,面露猶豫。 “主人,段弘的人已經搜到了離陽縣,想必過段時日便會找到鎮上來——” 容衍指尖略一停頓,收了回去。 落無心:“您和殿下若還逗留在此,定是瞞不住的?!?/br> 容衍轉過身去,聲音在空蕩的書鋪內顯得縹緲:“偷得一日是一日,等回了盛京就沒這般快活日子了?!?/br> 也許是今日的容衍好說話些,落無心大著膽子問道:“您不告訴他么?” 容衍輕笑一聲,語氣已然帶上諷刺。 “告訴他什么?我一生為朝廷鷹犬,作惡多端,殺人無數,朝中忠臣恨不能將我碎尸萬段?” “還是我現今背著刺殺先帝和挾幼太子脫逃的滔天罪名,讓他跟我一起去盛京過刀尖舔血的日子?” 落無心反駁:“事實并非如此——” “事實就是如此!”容衍冷聲道:“長風雖表面上閑云野鶴,什么都不在乎,其實內心秉正剛直,斷斷不能接受……” 話說一半,滿室靜默,過了許久才聽得他的聲音又響起。 “吩咐下去,按計劃行事?!?/br> …… 夜冷寒,快天亮時起了北風逐漸大了,風聲朔朔,帶來了今春第一場雪。 林子里,路邊都見了白,穿過枝頭綴雪的竹林,就到家了。 屋前架著一個大火盆,里頭的火燒得正旺,火盆旁擱著一桌一凳,景泰藍正趴在上面寫今日的功課,圓溜溜的大眼卻盯著院子里的麻雀飛來飛去,滿臉都寫著“想玩”兩個大字。 寧長風拎著剛處理好的鹿rou從溪邊回來時正好看到容衍挽起袖子蹲在竹林下,正挖著什么。 “我還想著下雪了山路難走,你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睂庨L風提起手里的鹿rou給他看,笑道:“才宰了只小鹿,準備帶下去跟你烤著吃,沒成想你就上來了?!?/br> 容衍從竹根下起出一個酒壇子,拂開上面的泥土,舉起來給他看:“咱們想到一塊去了,白雪鹿炙,正好配這壇去年埋下去的竹葉青?!?/br> 寧長風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真是人菜癮還大,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個酒中豪杰呢。 想歸想,倒也不愿拂了容衍的興致。他將人拉起來,對著屋前愁眉苦臉的景泰藍喊道:“今日放假吃烤鹿rou,過來幫忙!” 景泰藍歡呼一聲,立刻收了紙筆,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燒烤架子是寧長風自制的,穿rou的簽子也是自己削的,他負責切rou,景泰藍負責串rou,容衍則坐在矮凳上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