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34節
容衍關門,阻隔了滿街風霜,轉身道:“管他內亂外亂,我們平頭老百姓cao心不了這許多事,大不了到時帶著景泰藍在山里躲上幾年,戰爭也就過去了?!?/br> 寧長風一想也是,便加上一句:“看來還要多囤點糧食,到時將鄉親們也一并接上去,他們平日里都待我挺好的?!?/br> 他始終覺得朝代更替是歷史的車輪朝前滾動的必然進程,寧長風無心阻止,更無力阻止,只希望能保住身邊人。 他說什么容衍都不會反對,聞言道:“那是自然,高筑墻,廣積糧嘛?!?/br> …… 憂心是一回事,只要世道還沒亂,日子就得一步步往前走。 第二日,寧長風和容衍一人騎一匹馬往西南而去,到了距離清平縣最遠的麻縣。 縣如其名,這里產得最多的就是苧麻。 街道兩旁便擺滿了苧麻,干濕皆有,也有一些人家將成品擺出來賣,麻衣麻繩麻袋等等,價格較其他縣鎮低了好幾成不說,品質也沒得說。 因此不少商人在此云集,相比起蕭條的鹿鳴鎮稱得上熱鬧。 兩人將馬栓在城門口,只需交五個銅板就有馬倌喂食照顧,倒省了不少事。 容衍沒有立即逛市場,而是找了處臨街的茶樓點上一壺茶并幾盤點心,和寧長風慢悠悠地喝著。 進貨可不能急。 他們初來乍到,保不齊就被坑了。最好在茶樓酒館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多混跡一段時間,自然能探出一二分行情。 寧長風也明白這個道理。 兩人坐在大堂一邊閑聊一邊聽著茶樓人來人往說話,這時門口走進來三人,皆身著黑衣,腰間配一把長刀,用白布裹著,金色蓮花紋繡在衣領和腰帶上。 小二的一看連忙迎上去陪笑道:“三位大人大駕光臨,請雅間坐?!?/br> “不必,我們路過這,喝點茶就走?!鳖I頭的打斷他道,目光在大堂逡巡一圈,坐在了寧長風隔壁。 以他們為中心,四周的客人均是表情微妙,高談闊論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來。 寧長風耳尖,捕捉到一個詞:繡衣局。 這是他第二次聽說這個機構的名稱。 第一次是在李老的口中,他在查看了容衍的傷腿后脫口而出,罵其為陰私之輩,言語之間厭惡至極。 只聽那三人一坐下,其中一人便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都半年過去了,益州這幾個縣鎮就剩麻縣、離陽和鹿鳴沒去了,到現在毛都沒找著,我看大人就是多想了,那裴知府平素就跟我們不對付,殺個把咱們的人太平常了?!?/br> 那領頭的呵斥道:“閉嘴,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用你多話!” 那人一聽連忙閉嘴,三人轉而說起了其他。 他們聲音不大,普通人就算坐過去也聽不到,偏生寧長風耳尖,方才那些話一字不落地進了他的耳朵。 這個繡衣局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對這個群體沒什么好印象,當即就要叫上容衍一起走,怎知叫了幾聲容衍才回神。 “你怎么了?”寧長風皺了皺眉,問道。 容衍收回思緒,站起身道:“無事,我們走吧?!?/br> 經過那一桌時,突然就被伸出的刀鞘擋了去路。 那領頭的從懷里拿出畫紙,對照著打量了好幾眼,問道:“你們是哪里人?” 容衍正要說話,卻見寧長風搶先道:“官爺,我們是鹿鳴鎮上的商戶,來此進貨,累了在茶樓里歇歇腳,現在就走?!?/br> 那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們好幾眼,許是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做得太過,便放他們走了。 他們走后,方才那個抱怨的繡衣史湊上前,低聲問道:“老大,那人是——那位嗎?” 繡衣局首領惡名在外,即便心中都默認他死了,這些下屬們仍不敢直呼其名。 那名被叫老大的瞇了瞇眼,他是資深繡衣史了,眼睛是公認的毒,曾遠遠地見過容衍一眼,看身姿是很像,儀態氣質卻完全不同,所以一時無法斷定。 “跟上去看看?!?/br> 第35章 出了茶樓已是傍晚,兩人在街上閑逛,出了東家進西家,一時讓那幾個繡衣史無從下手。 “長風,想不想試試這個?” 容衍指著街道旁擺滿了的泡菜壇子,扯了扯寧長風的衣袖,眉梢眼角舒展開,比春日里的桃花都好看。 寧長風當然順著他的話說:“想,來點蘿卜、藠頭和白菜梆子?” 容衍偏了偏頭:“你不喜歡吃萵筍么?” 寧長風從善如流:“再來點萵筍?!?/br> 說著掏錢付賬,囑咐那攤販道:“少些辣,他吃不了辣的?!?/br> 小販“哎”了一聲,立即將點的幾樣泡菜夾出來拌好,用牛皮紙包了遞給容衍。 容衍笑瞇瞇地接過,第一口給了寧長風。 “唔,有點辣,你確定能吃?”寧長風皺眉看向他。 這人也不知哪來的嬌貴性,酒是沾杯即醉,辣是一點都不能沾,偏偏還愛逞能,越重口的越想吃。 容衍才不信他的,拈了一點藠頭放進嘴里,片刻后…… “斯——好辣?!?/br> 他連連倒吸著氣,臉上迅速浮起一層薄紅,鼻頭隱隱見了汗意。 “我就說——”寧長風好笑地看著他一邊出汗一邊還要往嘴里送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多大人了還和小孩似的?!?/br> 貪這點口腹之欲。 容衍反駁道:“沒吃過么,自然想吃?!?/br> 見他辣得眼尾都紅了,寧長風左右張望了一下,見街道斜對面有家賣糖水的鋪子,便道:“等著,我去買碗糖水來?!?/br> 容衍邊輕輕吸著氣邊點頭,真就乖乖站在檐下等著他。 等寧長風走到糖水鋪子前,背對他挑選糖水時,容衍臉上的表情逐漸淡了,他將牛皮紙仔細包起放進懷里,轉身走進巷子里。 “追!” 幾名繡衣史立即追了上去。 巷子七拐八繞,繡衣史跟著跟著不知不覺竟到了城外一處荒郊野嶺的地方,而一直在前面的容衍一個錯眼居然不見了。 繡衣史們面面相覷,領頭的沉吟道:“此人絕不簡單,待我傳消息回去?!?/br> 說著從懷里摸出一枚信號彈,正要拉開引繩,就聽一陣風聲破空而來,他手里的信號彈竟被不知何處飛來的一片樹葉削落在地,斷成兩截。 “誰?”他立即后退幾步,刀身出鞘橫在身前,警惕地左右張望。 其余兩名繡衣史紛紛拔刀。 有聲音從背后傳來:“不是找我么,怎么倒問起我來了?” 三人俱大駭,轉身朝聲音源頭望去。 只見破廟檐角上竟神不知鬼不覺站了一個人,那人黑巾蒙面,負手而立,夜風揚起他月白的衣袂,露出的眼睛似冰譚般寒冷。 領頭人沒來由有些發憷。 容衍摘下面巾,露出如玉般的容顏。 “是你!”認出正是白日里盤問過的其中一人,領頭人驚呼出聲,隨即像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變,身影已迅速朝他掠去。 普通商戶如何會飛檐走壁,果然是裝的! 風聲裹著他的身形來勢洶洶,看似迅猛快疾,躲無可躲,容衍卻只是側身一讓,長刀與他貼面而過,下一秒就被兩根手指夾住,運起內勁一彈。 長刀嗡嗡作響,竟是在瞬息間就斷作幾截,領頭人也被狠狠震飛,稀里嘩啦砸碎一片屋瓦。 其余兩名繡衣史見狀便要上前助陣,還未走出兩步就被迎面而來的勁風掃出幾米遠,“砰”地撞在身后一棵大樹上,撞碎了胸骨,遍地打滾哀嚎。 “段弘那條狗就養出了你們這幫廢物?”容衍落在他面前,聲線清冷,在簌簌夜風中猶如鬼魅。 領頭人捂胸吐出一口血,眼底翻起驚濤駭浪:“你到底是誰?” 他的武功在繡衣局都算上乘,對面這人卻一個照面就將他打翻,毫無還手之力。 這人似乎還對繡衣局內部頗為熟悉。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 持刀人在腦海中搜尋著為數不多關于那位活閻王的記憶,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海中形成,他驚疑不定地望著容衍:“你,你,您——” “你沒機會知道了?!币话沿笆鬃匀菅苄渲酗w出,割開了他的喉管。 剩下兩名顧不得骨碎的劇痛,爬起來就要跑,被兩根枯枝貫穿了喉嚨。 夜色寂寂,容衍仔細擦干凈匕首上的血跡,蔥白如玉的指腹在那刻著三條豎線的刀把上撫過,眼底閃過溫柔之意。 “咕咚”一聲悶響,三人的尸體被踢下山崖,破廟門口只留下一灘暗紅血跡,和飄落在草叢中的一張畫紙。 容衍走后。 寧榮拖著疲憊的步子往破廟走。他蓬頭垢面,腳上的鞋還是去年逃出村時穿的,數月的乞討生活早就磨破了鞋底,大腳趾從破了洞的鞋面上露出來,哪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斯文樣。 今日運氣不好,沒討到半分吃食不說,還被趙員外家的家丁打了一頓,原因只是搶了他家狗的吃食。 員外家的狗都有大魚大rou吃,怎么人反倒要餓死呢。 寧榮氣不忿地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咬牙切齒道:“媽的有權有勢了不起,想我也是寒窗苦讀十載,到頭來混得連條畜生都不如!” 他正罵罵咧咧,就聽得破廟里傳來一聲喊:“寧先生您可回來了!” 婦人慌張地牽著小女孩從墻根底下走出來,道:“我們等您好久了?!?/br> 陸續又有幾個漢子走出來,都是那日認識的一幫人,因著寧榮會寫字,這些人都高看他一眼,平時討到了吃食也會分他一些。 寧榮臉色不霽,卻還是整了整衣衫,慢條斯理道:“慌里慌張作什么,又沒有鬼捉你?!?/br> 那婦人被他訓斥了,臉色有些赧然,但還是指著破廟門口道:“那里,好大一灘血,恐是有山賊盜匪來過此地,我們怕是不能住在這里了?!?/br> 寧榮伸長脖子看了看,大晚上的烏漆嘛黑也看不清,便板著臉道:“不住這里還能住哪,你們今日可討到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