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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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晚膳時他沒有過來。 盈夏端著托盤進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姑娘的嘴唇怎的有些紅腫?可是中午用過什么?” 阿朝手里的銀勺一顫,險些落地,一顆心當即跳到嗓子眼,平復許久之后才順著她的話回道:“可能是今日在曲水閣多吃了些荔枝,上火了吧?!?/br> 盈夏點點頭,趕忙叫小廚房多熬一碗綠豆湯端上來。 一夜難眠。 耳邊更漏聲聲敲響,滴到最后沒了聲音,仿佛有什么也在跟著那水流逝去。 幼時點點滴滴仍在腦海,他教她吃飯,教她執箸,教她說話,教她握筆,后來戰亂中走散,兜兜轉轉再重逢,他給了她這世上最安穩的避風港,讓她再也不必為風雨磋磨,也繼續教她讀書寫字,為她請先生,甚至教她刺繡。 就連身份揭露的那一日,他也曾答應過,他們會是一輩子的家人,而她要永遠陪在哥哥身邊,做彼此的依靠。 連血脈親緣都無法撼動他們之間的感情,可從今日開始,好像一切都變了。 哥哥變成了完全陌生的人,陌生得讓人害怕。 而這種害怕主要來源于對這段穩固關系的斷裂,以及對未來的恐懼——那一吻下去,他們這輩子都做不成兄妹了。 至少她在短時間內再也無法面對他,更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坦然接受他對自己所有的好,這些隔閡將會一輩子困在他們中間。 而哥哥對她,到底又是如何想的? 為什么會突然過來吻她,猝不及防,沒有半分鋪墊,明明上一刻他們還是兄妹,下一刻就徹底變成了陌生的男人。 是一時沖動,急于解釋他并沒有與別的女人把酒言歡,所以才用這種最快、最直接的辦法? 還是像他說的那樣,往后不再以兄妹相稱,而是要她做他的……紅顏知己? 就像那柔孌姑娘一樣? 阿朝在瓊園整整八年,聽過無數形形色色-男子的事跡,外表再怎么光風霽月,在紙醉金迷的胭脂堆里都會徹底暴露出男人的劣根性,而她后來見到的這些人,梁王,梁王世子,還有花神廟內遇到的那名暗衛,幾乎全都是噩夢。 說實話,她從骨子里就不信男人,不信這世上會有從始至終圓滿的感情。 倘若人人愛情美滿,忠貞不移,就不會有瓊園這樣的行當了。 況且哥哥明明已有心儀之人,又把她當成什么? 短暫地排遣孤寂的枕邊人么? 他們在一起,然后呢? 他終究會娶自己的心上人,或者至少是一位門當戶對的姑娘,到時候同一屋檐下,她不再是meimei,又以何身份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 再一睜眼,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才入了齋舍,將筆墨書卷放下,李棠月和蘇宛如前后腳進了門。 李棠月瞧見她蒼白憔悴的面色,不由得心中一緊:“昨日回去,謝閣老可有為難你?我瞧他臉色好生嚇人,不會罰你了吧?” 蘇宛如也湊過來笑說:“你哥哥肯定發了不小的脾氣,然后呢,可有同你說,往后不許你再看別的男子,只能看他一人?” 阿朝被這一連串問得有些發懵,一時難以啟齒,想起昨日的場景,臉頰又不禁泛了紅。 蘇宛如立刻懂了,該不會是被狠狠欺負了吧! “你臉紅什么?” 她故意這么問,阿朝就更是羞愧難當,“沒臉紅,哥哥也沒說我,不過端午的龍舟賽我可能沒法去看了,”她難為情地別過頭,尋了個由頭,“我答應了哥哥,這個月的算術考校要繼續拿到前三?!?/br> 蘇宛如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我懂,我懂?!?/br> 不讓看光膀子的男人唄。 不過她這些愉悅的小心思不能表現出來,甚至一度感覺背叛了自己的好姐妹,畢竟姜燕羽從前也是心儀謝閣老的,但蘇宛如更希望她做太子妃,至于謝閣老,她倒想看看這對假兄妹能瞞到何時! 五月的女紅考校很容易,只需編織一些端午節要用的五色長命縷,手法簡單,阿朝閑來無事,與崖香她們一起編了不少,分給了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府上也應著習俗,早早掛上菖蒲和艾草。 “姑娘怎么不同公主、李姑娘她們一起去看龍舟賽?” 端午這日,丫鬟進門都要問這么一句,阿朝只能無奈搖搖頭,拿自己的課業應付過去。 端午最熱鬧的當屬護城河上浩浩蕩蕩的龍舟賽,這是整個皇城的盛事,到時不僅皇帝親臨崇圣塔,文武百官也會到場,全盛京的百姓都會在護城河邊圍觀。 他也會到場,站在陛下身邊,而她與公主站在一處,那就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何況人家不愿當兄長,卻還要拿起兄長的威嚴來管束她,不喜她瞧別的男子,說得難聽點,就是強權!□□!惡霸! 從那日曲水閣后,阿朝就再也沒見過謝昶,每每下學也是立刻回府,他亦再沒來青山堂。 他說等她考慮,阿朝總以為自己能再混過去幾日,卻沒想到端午這晚,她才凈了手,正準備用膳,外面起了跪拜之聲。 謝昶過來了。 還帶了輕微的酒氣。 阿朝瞥了他一眼,對方居然面色如常地做了個抬手的動作:“坐?!?/br> 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才輕輕吸了吸鼻子,又聽他道:“宮中擺了晚宴,我沒打算留在那,被陛下罰了三杯?!?/br> 他一頓,又道:“往后逢年過節,都來陪你可好?” 話音落下,阿朝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手中的銀箸慢慢捏緊,嘴巴里漫上淡淡的苦澀。 他們分別了太久,他知道自己很重視這些團聚的節日,想要一些儀式感,想要記住他們在一起的年年歲歲。 可往后哥哥不是哥哥了,再多的儀式感還有什么意義。 她吁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銀箸,屏退所有的下人,沉默了許久,這才轉頭看向他。 “我們……還做兄妹好不好,那日的事情,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可以嗎?哥哥……” 一瞬間,淚流滿面。 這世上,唯有血緣親情才是最穩固的關系。 倘若做不成兄妹,他們很快什么都不是了。 他對她那么好。 她不想失去哥哥,失去他…… 作者有話說: 肚子里漲大的魚泡=>來自哥哥的反應。 第53章 阿朝承認,因為夢中兩次意外的親吻,她對哥哥存過短暫不該有的心思,可她心里明白,哥哥是將她養大的人,長兄如父,更加威嚴不可侵犯。 這些難以啟齒的心思,她從不敢在他面前表露一星半點,就連幾回被他說得面紅耳赤的模樣,都不敢讓他瞧見。 她努力忘記那些夢,忘記那些局促不安的瞬間,在他面前做好懂事的meimei,想要將這份已經沒有血緣紐帶的兄妹關系維持長遠,如此她才好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地一直陪在他身邊。 她那么依賴他,幾乎將他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所求不多,唯有在他身邊而已。 可那道界線一旦逾越,關系一旦有了裂痕,兄妹就沒得做了。 所以她幾近乞求地,想讓這段關系完好如初,從前如何,往后還如何。 “哥哥,你別不要我……讓我繼續做你的meimei不好嗎?” 少女哭得泣不成聲,謝昶心亂如麻,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卻被她輕顫著縮回。 “你好歹……給我留個光風霽月的形象,別對不起未來的嫂嫂……你已經有了柔孌姑娘那樣的紅顏知己,還想著輕薄自己的meimei,你叫嫂嫂如何瞧你?既然你對人家有意,總要拿出誠意來吧?!?/br> 這時候也只能搬出未來嫂嫂壓一壓他,希望他迷途知返,兄妹倆各歸其位。 謝昶沉默地聽到這里,才又笑嘆一聲:“阿朝,我是不是同你說過,我所愛之人,她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但凡我在一日,必為她傾盡所有?” 這句話阿朝記得很清楚,她訥訥地點點頭。 謝昶靜靜凝視著她,嗓音低?。骸笆遣皇且舱f過,我早已是該死之人,這一生行路悠悠孑然一身,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你?” 阿朝越發不明其意,卻又不由得紅了眼睛。 他將那只縮回的小手牽過來,緊緊握住,觸手的冰涼細膩讓他心口都在微微戰栗,“不怪你,是我沒說清楚?!?/br> “也許是我做錯了,愛上了自己從小養大的姑娘?!?/br> “是,我在她心中光風霽月這么多年,她一定沒想到,自己的哥哥是個罔顧人倫之輩,因為自私,想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不愿再做她的哥哥,所以對外只稱她是恩公之女。不是兄長對meimei的照顧,也并非我今日平步青云才給她一個庇佑之所,我想要的,是她這個人?!?/br> “她不能理解我沒關系,可我這輩子也只有她?!?/br> 阿朝幾乎是震愕地聽完這一連串的話。 哥哥喜歡的人……難不成就是她? 她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嘴唇嚅動:“那嫂嫂……” 謝昶無奈嘆聲道:“如果我說,嫂嫂就是你自己……” 頭頂一道驚雷劈下,阿朝整個人呆怔在原地,并不聰明的腦袋一時間涌進來太多難以接受的信息。 她曾因為哥哥心中有人,不知辛酸難過了多少回,怕嫂嫂進了門,他心里就再也裝不下她這個meimei,所以明明自己一點都不大方,但嘴上還是笑著,要給他與未來的嫂嫂牽線搭橋……可到頭來,哥哥心里那個求而不得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她還記得當日哥哥親口所說的話—— “她的確很好,只怕未必肯接受我?!?/br> “她倒是不怕我,只是很難讓她明白我的心?!?/br> 如今一一想來,似乎都有了答案。 阿朝在短暫的震驚之后,又陷入了另一個迷茫的困局,“可我們一直都是兄妹……meimei怎么能同時又是自己的嫂嫂?” 即便是語無倫次,謝昶還是聽明白了她的話,他面色沉靜,唇邊自嘲地一哂,“你也覺得,哥哥是錯的?” 阿朝怔怔地搖頭,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總之就是心亂得厲害,“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謝昶斂眸,低嘆道:“你爹治好了我,謝家收養我,留我在南潯書院讀書,你叫了我十幾年的哥哥,枉我身為閣臣,為天下士人表率,卻對自己看著長大的meimei動了感情,的確天理不容?!?/br> 阿朝莫名急得想哭:“沒這么嚴重……咱們也不是嫡親的兄妹啊?!?/br> 怎么也不至于天理不容啊。 謝昶抬頭看向她,眸光guntang,聲音低?。骸澳蔷褪强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