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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風一渡(古言,劇情)在線閱讀 - 第二十三章并刀如水

第二十三章并刀如水

    飛鏢射透紙窗,屋外傳來咯噔一聲悶響。

    如此好身手,竟是那個烹茶的少年。

    秦徵望了那少年一眼,便火速同許秩應聲找到屋外。

    飛鏢射空了,釘在遠處籬笆上。窗戶下一塊光滑的石頭,覆蓋的淺綠青苔只余一道嶄新的滑痕,是匆忙離開留下的。

    許秩伸出食指從印記上摸過,雙指一碾,感覺到青苔濕膩的觸感,皺眉,“我們被人盯上了?!贝_切地說,應該是他被盯上了??蔀槭裁词撬??誰派的人?

    許秩與秦徵面面相覷,最后站起身拍了拍手,說道:“兩天之后,就會將樂家的罪行宣告天下,就地問斬。此事刻不容緩,我們先下山吧?!?/br>
    他們疾步按原路下山,到半山腰處,秦徵問:“我們要去哪里?”

    “去找蔡丞相?!痹S秩回答。

    “丞相?負責調查此事的不是廷尉寺嗎?”

    “負責這件事的于?大人……”妄議官員,不是一個后生該做的,但是許秩還是要說,“是個手段狠辣而又媚上的人。樂家無罪卻甘心認罪,其間必然有隱情。威逼利誘,或是屈打成招,又有秦王施壓,廷尉未必愿意再起風波。若是把你我拘上兩天,就一切都遲了?!?/br>
    秦法嚴苛,廷尉負責修法斷獄,在秦徵眼中,應該是公正嚴明的地方,事實卻并非如此嗎?

    秦徵低頭冥思,“你說我們被盯上了,是廷尉寺的人嗎?”

    話音未竟,樹叢中飛出一個黑影,接二連三,冒出十數個蒙面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手里還帶著兵刃。

    和之前那個偷聽的一伙的嗎?這是什么架勢?

    秦徵下意識扶了扶腰部跨劍處,卻摸了個空,想起來自己出門的時候嫌麻煩沒帶。

    早知如此……真的千金難買早知道。

    秦徵掄起雙拳,與許秩背對背,輕聲冷笑,“呵,來得好快啊?!?/br>
    “公子還笑得出來?”許秩更是從不佩劍,就算佩了,也不是這么多人的對手。

    “不笑——難道哭嗎!”說著,蒙面人向他們二人撲來,秦徵側身躲過襲來的一砍。

    他們人多勢眾,個個身手不凡,不過好像有點拘著。秦徵和許秩相互照應,一人顧一面,與他們周旋了幾個來回。大概真如許秩所言,這群人只是想捉他們,免得他們生出事端。

    雖然這群黑衣人手下留情,但畢竟相差懸殊,如此拖延,落入他們手中只是時間問題。得想辦法,走為上。

    “公子?!痹S秩瞟了一眼旁邊的小路,低聲喊了秦徵一聲。秦徵瞬間領會,微微點頭回應。兩人有意識往大道旁側退。

    或許是見耽誤太久,幾個蒙面人互相眼神示意,再動手便猛烈了許多,一下便將他們二人拆散。

    圍攻秦徵的人要更多一些。秦徵赤手空拳,有些招架不住,眼看一劍就要向他揮來,有人在旁邊拉了他一把,躲過了那驚險一劍。

    許秩自己卻沒來得及躲,右手腕子被那人砍了一劍,頓時疼得眼冒白光,奮力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

    “這邊!”許秩緊握著沒有知覺的右手傷口,攜著秦徵從旁邊的小路逃出包圍。

    這是一條人踩出來的小路,可能是想抄近路上山,不過許秩許秦徵并不知道具體通往何處。

    通往何處于他們兩人而言并不重要,因為他們只是借樹掩護,只走了半段,找了個隱蔽處躲了起來。

    他們沒有時間處理傷口,許秩疼得嘴唇發白。為了不留痕跡,流出來的血都沾在了雪白的衣服上,紅了半片。

    秦徵這才發現許秩傷得如此之重,趕忙從衣服上扯下幾塊布,替許秩草草包住傷口,縛緊整個右臂,血好歹是止住了一些。

    “你還能走嗎?”秦徵問。

    許秩靜坐調整了一下呼吸,勉力站起來,有點頭暈,緩了一會兒,回答:“還好?!?/br>
    現在是午后,許秩看了看影子,辨出方向,“走這邊?!?/br>
    頭頂日頭,許秩出了很多汗,但四肢卻是冷的,越來越冷,對時間的感知也變得遲鈍。

    沿著坎坷的小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現出光明的大道,遠遠悠悠駛來一輛馬車。

    紅馬拉轎,御夫駕輦,金頂玄鳥,宮眷出行。

    是她!

    許秩支起身體,向大道跑去,一個跳身,鉆進車內,驚得坐在旁側的女子一陣大呼:“??!”

    “是我……”許秩氣息微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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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正中央的嬴陰曼泰然自若,不需要不速之客的自報家門,第一眼就認出來不問自闖的狂徒是誰。

    第二眼,她看到許秩身上的血,還有白到異常的臉,眉頭皺了起來。

    她不問,許秩也不提,只說:“送我去右丞相府?!?/br>
    陪同在旁邊的是東安,方才不明狀況驚叫的也是她。實際上她現在也還不明狀況,可她不是瞎子,看得到許秩的虛若,同時也看到了陽茲方才還柔和的眉眼,一下子變得冷峻,不敢輕易表態。

    “繼續駕車,”嬴陰曼說,語氣透著一股寒意,不容置喙,“去風月樓?!?/br>
    “公主,我有要事!”許秩的語氣很嚴肅,但是因為虛弱,沒有絲毫氣勢,突然的用力還讓他氣息不順咳嗽了兩聲。

    “閉嘴?!辟幝读嗽S秩一眼,目光轉向前方,眼中不再有任何人。

    雖然語調還是平平淡淡的,但東安知道,陽玆很生氣。不知道那句“風月樓”是不是也是氣話,帶許循之和公子徵兩個大男人出入那種地方多少有點不合適,雖然她們確實預備去那里喝酒。

    一到風月樓,嬴陰曼就拉著東安下車,吩咐車夫停車在后院,好像車上完全沒有許秩和秦徵。

    風月樓的管事笑臉相迎兩位貴人,見陽玆公主沖他招了招手,老道的管事俯身貼耳,只聽見陽玆公主淡淡地說:“傳個大夫。還有車上那兩個人,你要是讓第三個人看到,你這家風月樓就不用開了?!?/br>
    管事干笑著直點頭,驚出一身冷汗。

    好在風月場所,魚龍混雜,從來不缺偷天換日、掩人耳目的手段。

    管事去后院駐車處接兩人走密道到陽玆公主房中,全程低著頭,不敢多看一眼,只知道是兩個郎君,一人穿的黑衣,一人穿的白紅相間。

    房中,嬴陰曼和東安已經上座,案上擺著清茶小菜,旁邊站著一個提藥箱的人,呆頭鵝一般。

    一見許秩,嬴陰曼隨意一掃手。旁邊的大夫立馬會意,上前扶許秩坐下看傷。

    傷在右腕,深入皮rou半寸,差一點就是經脈,所以血流不止,幸好提前處理了一下,不至于血流成河。

    大夫看完,嘆氣搖頭,向貴女回稟:“傷口又長又深,必須縫針才能愈合?!?/br>
    嬴陰曼斟茶的手一停,瞥了大夫一眼,又神態自若地開始倒酒,“怎么看病,還要問我嗎?”

    大夫干笑,從藥箱拿出銅針一枚,在火上炙過,穿好桑白皮線,繼而取出一面干凈白布,給許秩咬住,說:“郎君忍耐些?!?/br>
    穿針引線,每隔半寸許一縫,手起手落,六針合訖,余下只有許秩一個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只是聽聲音,就心揪得慌。東安回頭看了一眼,就轉過頭來,不忍心再看。

    陽茲坐在東安對面,正對著許秩的方向。

    陽茲早前斟了茶,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喝。左手撐額,側首閉上了眼,整個人都很閑定的樣子,唯一在動的是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杯沿。

    片刻許,大夫處理完畢,與陽茲報備。陽茲才睜開眼,正過臉看向許秩。

    許秩身上的血衣依舊,整個人脫力陷在椅子里,憋出一腦門冷汗。

    “真狼狽?!辟幝镜皆S秩面前面,面無表情地嘲諷道。

    這不是該對病人說的話,又理所當然是嬴陰曼會說的話。許秩苦笑,算是認同,“多謝。還請公主……能送我去見右丞相?!?/br>
    “見蔡且干什么?”

    許秩瞟了一眼旁邊的箭,用唯剩不多的力氣解釋說:“刺殺……用的是秦國的箭?!?/br>
    一句話,足以讓嬴陰曼明白許秩在為什么奔波。樂家大勢已去,他卻還執拗于他那份無足輕重的情義。

    “許秩,你是不是覺得,天底下只有你一個聰明人?你是不是有點……”嬴陰曼冷笑一聲,“呵,自視甚高了?”

    許秩搖頭,“我從來,沒有這么覺得……”

    “那你憑什么以為,你都能想到、查出來的東西,廷尉寺查不出來?”

    “于?在借機黨同伐異,也想快點給秦王一個交代。他根本不在乎真相,自然不會用心調查?!?/br>
    “那為什么整個朝堂都緘默無聲?”嬴陰曼反問,語氣里滿是輕蔑,“于?樹敵那么多,卻沒人質疑、為樂家陳情。你以為為什么?”

    許秩皺眉,沉默。

    然后,他站了起來,靠著這一時半會兒僅養出的氣力,拿起放在一邊的箭,向著門的方向而去。

    他明明聽懂了,還是選擇做這個出頭鳥!

    “許秩,你實在愚蠢!”嬴陰曼心中生起一股無名之火,明明她料想到了許秩會這個態度,“看看你自己,一副病體殘軀。你準備怎么說動蔡且,就憑著這一支破箭?”

    許秩駐足。

    嬴陰曼坐回自己的位置,有意無意地擺弄起茶具,繼續問道:“如果不是樂家,應該是誰?他們是如何潛入鐘山,又是如何拿到秦箭的?許秩,你想明白該怎么回答了嗎?”

    嬴陰曼從不廢話,通透如許秩瞬間從中聽出了弦外之音,簡單道了一句謝,便決然地離開了這間華麗的屋宇。

    站在一旁的秦徵見許秩離開,沖陽茲公主和東安郡主拱了拱手,道:“告辭?!币哺顺鋈?。

    傷重之人還要亂跑,這太荒唐了!

    “誒!你們!”東安開口要攔,兩個少年的背影已經奪門而出。反觀嬴陰曼,還在專心致志擺弄精致的茶盞,從始至終更是一句挽留告誡也沒有。

    東安奪過嬴陰曼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許循之傷得那么重,你就讓他走了?”

    嬴陰曼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回答:“你攔不住他的?!?/br>
    沒人攔得住他。

    她話里話外都提醒過他了,這件事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他不聽,她也管不著。

    嬴陰曼端起之前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早就冷了,又苦又澀,說:“差人送他們去右丞相府吧?!?/br>
    非但不攔,還送一程。

    嬴陰曼真的如她口頭所說的那樣,討厭許秩嗎?

    若真的討厭,應該希望此人事事不順心意,放任他受傷受死,甚至可以殺人誅心,貽誤他救人的時機。

    可嬴陰曼不,她會幫他救他,而且知道許秩的固執,一定要做自己認定的事,所以不用無意義的阻撓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就是嬴陰曼對待許秩,無一處不矛盾。

    東安搖了搖頭,不甚理解地看著面前的少女,“你真奇怪,不想他好過,又見不得他難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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