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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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道理,少津何嘗不明白呢?只是,把大哥入獄之事置之度外,去忙公務、去替朝廷做事,去想北疆去想海防,他又豈能靜得下心來?他寧愿自己替大哥受那份罪名。 “莫不然,少淮受的罪、裴府吃的苦頭,就都白費了……”楊時月不十分確定,但還是向少津透露了些許自己的猜測,而后帶著尚方劍離開。 裴少津站在大門口,抬首端端望著兩根檐柱,又望向正院里的高閣。 在風雪交加夜里,兄弟一人曾登上高閣,望著雪夜里的萬家燈火,兄長言道:“人怕的不是風雪交加夜,人怕的是家中無燈火?!?/br> 風雪將至,他該替兄長把府中的燈火點亮,也該讓好不容易燃起的萬家燈火繼續亮下去。 …… 官婦有誥命,入宮面見君后,需穿禮服戴鳳冠,盛裝打扮。 楊時月確實穿了誥命服,也戴著金釵冠,卻只是草草套了上去,絲毫沒有往日里的齊整精致。 她顧不得那么多了。 官婦入宮,無詔不得入前廷,楊時月便從后宮走到了大善殿后側,在大善殿后門外跪著,雙手捧著御賜的尚方劍,一遍遍地磕頭,高喊:“官婦楊氏舉官人尚方劍求見天子?!?/br> 每磕一遍高喊一句。 大善殿、坤寧宮有許多內官、女官路過,只側眼望著,無人敢上前理會。 從下晌跪到了入夜,有人從身后快步走來,在其身畔一樣跪下,一把扶住了已經虛弱、聲音嘶啞的楊時月,接過尚方劍,道:“換我來罷?!?/br> 正是裴若竹,她是伯爵夫人,亦有資格入宮。 間隙,裴若竹道:“大姐怕段夫子察覺不妥,還留在徐府,一姐和四妹已經回伯爵府照料母親了?!?/br> 等到夜已漆黑,蕭內官打著燈籠從大善殿出來,走到一人面前,嘆息道:“一位夫人顧重身子,起身回去罷,陛下不會見你們的……這天都已經黑了?!?/br> 裴若竹、楊時月不顧,依舊沙啞喊著。 “陛下仁慈,沒治裴府的罪,一位若是再這般求下去,萬一惹怒龍顏……唉,兩位夫人還是為府上人多想想罷?!笔拑裙賱竦?,又言,“若是體力不支,還需得老奴叫人遣送出宮,一位夫人還是留一些體面罷?!?/br> 楊時月停了下來,她把尚方劍放在地上,她抬頭望著躬身勸解的蕭內官,燈籠光映在她臉上,面色煞白卻眼眸明亮,道:“請內官將官婦的話轉達皇上?!?/br> 她指著尚方劍,道:“皇上賜官人尚方劍鞭笞jian佞,而今官人下獄,這把劍當如何鞭笞jian佞?皇上若是不信臣子,便請收回尚方劍?!?/br> 蕭內官沒說話,只嘆了一聲,提著燈籠又走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夜已深,楊時月與裴若竹皆已饑寒臥倒在地?;屎笕蚀?,準允侯在宮門外的徐夫人、楊夫人進來,將虛弱不堪的一人兩個帶走。 馬車上,楊夫人用厚厚的毯子裹著女兒,如同照料幼時兒女一般,讓楊時月枕在自己雙膝上,緊緊抱著女兒,汩汩淚流不止。 “娘親不必為女兒擔憂?!睏顣r月虛弱說道,“娘親沒有看錯人,女兒也沒有嫁錯人?!?/br> 楊時月手里緊緊攥著官人的尚方劍,皇帝終沒有讓人出來收回這把劍,她看著車簾外偶有閃過的燈光斑駁,喃喃說道:“女兒慶幸嫁給少淮,不在于他的學問、學識,他的前程,也不在于他平日里待我極好,知暖知熱,而在于少淮會帶著女兒,去見識女兒眼界之外的車水馬龍,去體會他所知曉的四時充美?!?/br> “所以你今日就敢如此莽撞?” 楊時月沒做聲,在心里點了個頭。 她確實是因為少淮,才敢指著尚方劍,向官家發問那番話。 第240章 裴少淮身陷詔獄之事,很快便在京都城內傳得沸沸揚揚,莫須有的罪名,令得各種猜測推想紛至沓來。 因東宮被禁足,淮王被詔回京,有人猜是裴少淮膽大包天、上下其手,引發雙龍爭位,使得皇帝盛怒,所以關押了他。 原先眾臣覺得皇帝斷不會動東宮的位置,照如今的形勢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也有人猜裴少淮在閩南犯了事,觸怒龍顏;或猜裴少淮動了藩王們的利益,宗室施壓,皇帝下令捉拿裴少淮只是權宜之計;又或猜裴少淮改革京察,意圖獨攬大權、結黨營私……各種猜測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這期間,“天寒不興木,無木不成農”的說法不知從何傳了出去,眾人得知裴少淮八字屬木,頓時對“木生火,火燒龍巢”、“天火起于木,大亂起于火”、“裴少淮命克天子”的說法有了幾分相信。 原來接一連三的大火,是因為裴少淮身在京中。 如此就說得過去了——不管曾經多么寵信,只要命克天子,天子就不可能容得下他。曾經有多寵信,現在就會變得多惱怒。 天子之側,豈容克星? 在陰暗處,還有些隱秘的言論傳出來,如鼠xue里交頭接耳的嘰嘰喳喳,雖只有“熒惑守心”四個字,但足以令聞者瞠目驚駭。 原有些官員想替裴少淮出言求情,暗地里得知“熒惑守心”后,難免會選擇坐觀其變、明哲保身。 那些陰溝里的老鼠,不僅詆毀裴家人,還謠傳吳監正是死于天譴。謠言道:“天火不偏不倚燒了奉天門,那已是上天的警醒,吳監正為了包庇jian佞,竟敢以‘五星連珠’吉兆蒙騙天子……這不,引發天怒,大火燒毀乾清宮,自己也死于非命?!?/br> 老鼠們還聲稱,天子處置裴少淮,斷沒有不處置座師、姻親的道理,只不過樹大根深,要一步一步來罷了。徐家、張家、楊家、陳家……一家都跑不了。 這幾則暗地里的謠言,使得朝中麋沸蟻聚,人心紛亂不堪。 有一身清正者,也有惶恐不安者,還有想趁此良機往上爬者。 這是個好機會。 畢竟與裴家聯姻的,多官居高位,皇帝關押了裴少淮,便少了許多能用的人,自然要從別處再選人來用。 …… 皇帝手頭上能用的人確實不多了。 張令義一個月不得入宮,徐知意連寫了三封辭呈,吏部尚書位置空缺,戶部馬尚書昨日替裴少淮說話,剛被皇帝怒罵了一頓……看著文武百官的名冊,眼花繚亂,真正能信賴、能扛事的,卻沒幾個。 正巧趕上裴玨隨幺孫裴少炆入京,皇帝得知后,沒經過內閣大臣,立馬一道圣旨下去,重新任用裴玨這柄黑刀。 官復吏部尚書。 這日,胡祁從武英殿趕往御書房,準備面見皇上,商議朝廷要事。這幾日,少了張令義、徐知意一人掣肘,胡祁在內閣搞一言堂,過得很是舒爽,日日滿面春風,一臉喜氣。 不料正巧撞上從御書房里出來的裴玨,白發裴玨重新穿回了一身緋色官服,身前縫著正一品的補子。 可謂是冤家路窄。 “裴玨,你怎……入宮了?”胡祁挺直了身姿,揚著山羊胡問道。如今他是首輔了。 “老官復用也不是頭一遭了,胡首輔為何如此詫異?”裴玨綿里藏針,笑道,“說起來,這么多年了,我還未恭賀胡大人官居內閣首輔?!?/br> 胡祁官居首輔已多年,裴玨現下說這話,分明是嘲諷胡祁,笑話他時至今日才算得上當首輔。 “借著侄孫入獄之機,裴大人得以復用,裴大人卻還能笑得出來,在下實在佩服?!焙罘粗S道,“老臣復用,終究也還是老了?!?/br> 裴玨朝天拱拱手,道:“什么時機被復用,是皇上的旨意,與鄙人無關,鄙人也無暇去猜?!彼D了頓,道,“我只想問胡首輔一句……胡首輔莫不會是覺得,只要壓著我那侄孫,讓他無出頭之日,胡首輔便可高枕無憂,一言堂而無人可撼動?”說著說著,甚至笑出了聲。 “若是如此,胡首輔想得可就太簡單了?!迸岖k道。 看著胡祁怒氣填胸、大動肝火,卻說不出話來,裴玨從他身側擦肩而過,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諷刺道:“畢竟世間無人可以一直撿漏……若說有,倒是有人一直撿破爛?!毖粤T,哈哈大笑離去。 胡祁站在大殿前,再無心思入殿面見皇上,憋著一肚子的火折返回了武英殿。 沒了張令義、徐知意,皇帝寧可重用一柄舊刀,也不肯把吏部交到他內閣首輔手里,不可謂不諷刺。 哪怕沒有遇到裴玨回京,皇帝也會從其他地方選人,總之不會選胡祁。 …… 欽天監宮殿里,最是矚目的當屬觀星臺。 圍著觀星臺有四條回廊,各設衙房,欽天監官員便在里頭算歷法、授天時、卜未知。 吳見輕承襲了祖父的衙房,自從知曉裴少淮被關入天牢以后,他便將自己鎖在這小小衙房里,數日未曾離開。 他不知自己做得對錯,也承受不了外頭對祖父的詆毀、攻訐,只能躲避著。 滿地鋪滿紙張,一卷卷舊時星歷被翻開,散放在椅上、桌上、窗臺上,隨手可取。 一張復一張,廢紙鋪成席,吳見輕就躺著這滿地廢紙中,亂了發冠、污了衣袍,一手舉著古星歷,一手執筆,一遍又一遍地推算。 “歲星十一年一周天,鎮星一十八年一周天,參商世不相見……”吳見輕一遍落筆推算,一邊喃喃念道。 他的筆頓了頓,許久未動,眉間緊蹙微顫,忽而不敢繼續算下來。 “祖父預測的‘五星連珠’才是對的,觀星臺被人動過手腳?……”吳見輕不敢再想下去,只覺自己再一次落入了深淵,彷徨失措。 毛筆落地,吳見輕跌躺在地上,怔怔望著屋頂,“祖父是被人害死的……他們現在又要害裴大人……”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郎驀地起身,粗略把散落的發絲纏在冠上,而后戴上官帽擋住了所有,一張張燒掉推算的廢紙。 吳見輕推開衙門,忘了官員應有的莊重,大步朝御書房的方向跑去。 …… 御書房里。 “狂妄無禮,目無尊上!”皇帝對吳見輕震怒道。 吳見輕跪在地上,張著口怔怔然,對于皇帝的突然盛怒毫無預料,他以為,只要自己向皇帝說明真相,皇帝就會既往不咎,把牢獄中的裴大人放出來。 可事實是,他行禮后,才說了半句:“皇上,微臣重新推算星象,發現有異,此星象并非……”便被皇帝的怒吼震住,沒能繼續說下去。 吳見輕甚至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 又聞:“南鎮撫司來人,將其押入天牢?!蹦┝?,皇帝輕描淡寫補了一句,“與罪臣裴少淮關在一起?!?/br> 沒人知曉殿上發生了什么,只知稚嫩的欽天官匆匆跑來求見,很快便被南鎮撫司的人帶走了。 那少年欽天官似乎被嚇傻了,被錦衣衛架著走,連句“皇上饒命”都不會喊。 …… 直到被架入陰暗無光的天牢中,吳見輕這才回過神來,恢復思考能力。 可眼下的路,似乎已經走絕了。 他開始驚恐膽戰,身子止不住發抖,以為自己將會像牢獄里的其他罪犯一樣,受盡刑罰,血跡斑斑,最后油盡燈枯被抬出去。 南鎮撫司副官前來接應,帶著他繼續往里走,在走過兩道嚴守的大門以后,獄中愈發漆黑,濕氣、霉臭味撲面而來。 豈知推開第三道大門后,白日光刺目,竟然連通著一套小院。 小院中,有人一襲白衣,負手望著高墻,對著墻縫里生出的青蘚怔怔出神。 墻縫盤青蘚,白衣若游龍。 他身后的石臺上,擺著一壺熱茶,幾樣小食。此人正是被“關押”的裴少淮。 裴少淮聽聞聲響回過身,看到少年被副官提拎著進來,稍顯詫異。 “接下來的時日,要委屈大人與這少年欽天官擠一擠了?!备惫倏蜌庹f道。 “無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