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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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了人名,卻還一直還記得讀書、種稻子。 渡口江畔,鄒家前來為裴少淮送行,黃青荇也來了。 黃青荇給裴少淮遞上自薦書,彼此心明神會,言道:“有勞裴大人了?!绷碚f了一套客套話。 “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裴某略行薦才之責罷了,到底是看侍郎大人的本事?!迸嵘倩匆嗾f了一套場面話。 鄒老從江邊折了兩束柳枝,繞成了兩個頭圈,喜滋滋給小南戴上一個,言道:“下回再見的時候,北客小公子就該長大科考了,咱們倆要行文人墨客之禮,折柳道別?!?/br> 小南已經習慣了被叫“北客”,也學父親拱手作揖的模樣,朝鄒老三鞠首,稚聲道:“謝謝鄒爺爺,再會?!?/br> 到了小風了,鄒老又忘了她的名字,有些尷尬地望向老夫人求助。 “是云辭,小名小風?!编u老夫人提醒道。 “對對對?!编u老給小風也戴上,道,“巾幗不讓須眉,小丫頭長得敞亮得很……來,小風云,這是你的?!辈艓紫⒌臅r間,他便把小風和云辭混在了一起。 裴少淮本是鎮定的,可鄒老一句“下回再見”叫他不自覺掉了淚,直到淚珠子滑進了衣襟,這才察覺。 官船遠去,裴少淮看到鄒老像個孩子一般,不停朝小南揮手道別,活像個老頑童,他的心中得了幾分釋然。 南居先生似在用一種方式,剔去了離別的感傷,剩下對小輩后生的祝愿,滿懷欣喜。 想起南居先生說的“青青田畝中,難分稻與稗”,裴少淮心中猜想,南居先生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什么端倪,才留著這么一肚子的話,單獨說與自己聽? 倘若如此,數年前背刺的傷口未愈,便又被撒了一把鹽…… 裴少淮的心口生疼,竟希望黃青荇千萬不要如此不堪。 …… 舟移岸遠江煙濃。 裴少淮久久站在船尾,怔怔南望。 楊時月拿了件披風出來,為丈夫披上,道:“當心秋寒?!?/br> 她陪丈夫站了好一會兒,縱是只相處了幾日,楊時月亦能感受到鄒家的那股子正氣,還有老爺子身上那股子俠氣。 她感慨道:“見過官人曾經的恩師故人,才知曉,官人身上的點點滴滴皆有來處?!?/br> …… …… 另一邊,為了誦讀雙安州呈上來的萬民書,皇帝特辦了個大早朝——京中文武百官,若無要事,不得不來。 余通政使誦讀的本事了得,鏗鏘有力,聲洪如鴻臚寺官,卻不拖沓綿長。 又因文武百官皆在,泱泱一堂,竟有幾分傳臚大典的氣派在。 對裴少淮開海功績早有耳聞的官員,從百姓的角度,再聽一回,另得一番感悟。而那消息不甚靈通的,頭一回聽聞這些事,余通政使每讀一句,都叫他們愣上一愣,繼而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句又念出來了。 萬民書已經夠驚人,原以為全書寫的是一件事,豈知一句話便是一項功績。 原來功績是可以一句接一句的。 別人的功績書大抵會描繪些艱辛過程,而裴伯淵的功績只有冷冰冰的數字,譬如斬獲了多少倭寇,收了多少船稅,修建了多少學堂,富了多少民眾…… 尤其是那些這兩年新入京上任的,從前在朝中聽別人說起裴伯淵還有些不以為然,以為他已是曾經輝煌、明日黃花,如今一聽,原來自個才是個“參差”。 若說文官尚且端著個架子,武官們則不拘這些,黯然全寫在了臉上——裴伯淵抗倭這份功勞,著實狠狠抽了他們一記呀。 若非還有燕緹帥在,他們的臉面不知該往何處放了。 算是敲了個警鐘。 不管眾人懷揣著什么別的心思,對于裴少淮這份功勞,他們是服氣的。都是修行過的老狐貍,功績輕重、事情難易,一聽心里就有了數。 隨后,禮部又宣了皇帝的賞賜,賞銀、賞緙、賜酒、賜祿米等皆是有的,又賜織錦斗牛服一身,賜官婦楊氏五品宜人,賜蔭子孫一人,免試入官。 便是說,能算上的名目,都安規給賜了,不管裴少淮是不是需要。 比如蔭子孫入官,裴少淮就不怎么需要。別的官員求天子賜蔭,一般都七老八十了,而裴少淮才不過二十五。 裴少淮成婚時所穿的紅錦麒麟圓袍,為四等賜服,而今升到了三等賜服——斗牛服。斗牛非牛,而是虬螭,可騰云駕霧,只不過頭上觩角形似牛角而俗稱斗牛。 早朝最后,皇帝命道:“通政司?!?/br> “臣在?!?/br> “將此萬民書印入大慶邸報,連發三期,傳抄各府州,只字不許少?!?/br> “臣遵旨?!?/br> 又命禮部謄抄后,張貼京都長安門外,此處正是殿試金榜張貼的地方,凡是在此張貼,最受學子們矚目。 底下眾人們都知曉,這些不過是飯前小菜罷了,看賞賜,還是要看皇帝會給裴少淮賜什么官。畢竟賜銀賜酒,風光一陣便也就過去了。 三年前何等心曠神怡送走裴給事中,祝他南下多待幾年,如今聽聞其歸來的消息,心情就何等復雜。 再一想,裴少淮離開的這幾年,少了這個一個“阻礙”,自己好似也沒做出一二功績來,心情就更加復雜了。 皇帝將其提前幾個月召回,正正趕上六年一度的京察,無非是想讓其以京官的身份參與考察。 誰都看得明白。 六年一京察,朝廷之大計,每每京察之時,為了謀個好差事、繼續官居要職,為了提攜自己的門生、長自己的勢力,十分考驗諸位京官們的演技。 而京外的官員,亦虎視眈眈,不停為演技派們喝彩著,等著機會能派到自己頭上。 靡然成風矣。 第214章 六年一察,著為令。 平日里,言官相互糾劾不職,以維持朝中微妙的平衡。京察則是打破平衡的時機,各自斗法,締造新的平衡,有人在京察中新得了勢,亦有人失了勢,退出京官舞臺。 無人不看重京察。 …… 裴少淮身未歸,賞賜已至。 禮部前來宣旨,一抬抬御賜賞品扛入景川伯爵府。真正的“貴氣”,不在于賞賜多么貴重、珍稀,而在于獨一份的圣眷,便是尋常物件也抵千金。 與二十年前相比,這座府邸的境況已大不相同,曾經的朝中無人、日漸熹微,到如今的蒸蒸日上,叫京中各個勛貴門第羨艷不已。 千帆競過,萬木生春,兄弟二人在朝重振門楣,外人皆唏噓感慨,景川伯裴璞得了兩個好孫兒。 真真是璞石磨得美玉出了。 令外人詫異的是,接旨領賞之后,伯爵府只是放了幾丈鞭炮,拋了些喜錢,便低調地關了大門,并未鋪張辦宴,又叫管家一應婉拒了賀禮、拜帖。 伯爵府內,自個熱鬧著,仆從們歡喜從賬房領了一個月的月錢。 正堂里,裴璞、裴秉元、裴少津祖孫三人正在敘話。 老爺子上年紀了,喜歡熱鬧,言道:“伯淵得了這么一份大賞,府上是不是該籌備籌備,等他回來時好好喜慶一番?!?/br> 裴少津在朝,清楚朝堂里的局勢,言道:“祖父,眼下恐怕不宜大張旗鼓設宴?!彼窃跒樾珠L著想。 “怎的了?” 裴秉元幫著解釋道:“父親,京察在即,他們兩兄弟都是要受考察的,此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落人口實為好?!闭l知道那些科道官會從中挑出什么刺來。 “是是是,京察要緊?!崩蠣斪由燥@遺憾,卻也懂得輕重,又道,“那便給幾個親家傳個帖子,找個好日頭一同聚聚,不大辦了?!?/br> 裴少津張了張嘴,終還是看向父親,讓父親來解釋。 “是有些時日沒一塊聚聚了?!迸岜Φ?,話語一轉,又道,“只是徐閣老、陳侯爺他們在朝居要職,此時送了帖去,反叫他們為難了?!?/br> “我老糊涂了……”老爺子道。 裴秉元特意提起小南小風,道:“正觀、云辭馬上就回來了,我與津兒都忙,父親若有閑,不如打算打算正觀的開蒙禮?!?/br> 本失落著的裴老爺子,找到了正事,一下歡喜起來,道:“對對對,咱們家這份文氣要傳續下去?!?/br> 從正堂里出來,裴秉元、裴少津父子二人向院中石亭走去,邊走邊聊。 “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朝廷可定好了人選?”裴秉元問道,他在國子監任職,朝廷里的事,知道得并不細。 吏部考功司,義如其名,是專門考察官員功過是非的地方。正所謂“天下得之則明,失之則幽;得之則理,失之則亂”,足以見得考功司之緊要。 接下來的京察,由吏部主辦,其中又由考功司具體承辦。 正五品的考功郎中,典型的官小權大,平日了坐墊涼了,都有京官排著隊要為他暖上。 按理說,如此緊要的職位,京察馬上就要開始了,朝廷斷不應該臨時選任考功郎中才是。朝中律例亦有寫道“大計之年,起用考功郎中,必限先一年春夏到任”,以免貽誤京察大計,失了公允。 奈何前任考功郎中是個jian貪的,兩個月前,被吏科給事中雇人試探,身陷買賣官職案,鋃鐺入獄。 吏部王尚書亦因此隕了臉面、受了責罰,失了廷推新郎中的權限。 京察時,四品以上大員和翰林學士,是向皇帝上自陳疏,由皇帝來宸斷功過。五品及以下,則須參加考功司和都察院的堂審。少津任兵科給事中,屬五品以下,所以裴父格外關注考功郎中一事。 “尚未定下來?!迸嵘俳驌u搖頭,譏道,“各方斗法,還未分出個高低勝負來?!?/br> 考功郎中被拉下馬,各方自然都想把自己的人推上去。 裴少津想的是,即便真斗出了高低來,以皇帝的性子,未必就會任用那人。吏科給事中使出雇人試探這樣的伎倆,不也是盯上了考功司的位置嗎,卻未能如愿。 裴父嘆氣搖搖頭,他叮囑少津道:“京察事大,你早些準備著,等你大哥回來了,你們兄弟倆好好商議商議?!?/br> “父親,我省得了?!?/br> 裴秉元難掩擔憂之色,他道:“近來彈劾你的折子,可還像上個月那般多?” “父親不必擔憂孩兒?!迸嵘俳虻?,“孩兒既然敢上疏改馬政,就料到了會有如此后果,張尚書和岳祖父能從肅王、晉王手里要回三大草場,孩兒在朝中受些彈劾又算什么?!?/br> 又寬慰父親道:“皇上不予理會,便讓他們投折子投到皇上生怒為止好了?!北闶菍捨咳藭r,話里依舊帶著一股年輕人的銳氣。 大抵是有兄長在前頭兜著,少津身上這股銳氣,從讀書一直到當官,頻頻被段夫子提醒,卻一直沒能收起來。也因這股銳氣,裴少津很得兵部、武官們的好感。 “為父是怕京察時,他們給你使絆子?!?/br> “兄長歸來了,孩兒往京外走走看看也無妨?!迸嵘俳虻?。 他又勸:“父親就莫擔心這些個了,兄長馬上回來了,這才是要緊事?!毖粤T,臉上露出少年郎般的笑容。 等大哥回來,少津恨不得搬到大哥的書房里住,與大哥好好聊一聊這幾年的事。往來的家書里,總有許多話、許多事說不完道不盡的。